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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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匆匆一见,楚狂歌平生第一次明白什麽叫"惊才绝",然而直到今日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一时间竟然转不开眼。

顾天逸神态平和淡定的,眼神中却一片静寂萧索,带著石头一般的冷漠,仿佛对任何事都能无动於衷。与楚狂歌对视了片刻,他缓缓拔下头上的乌木簪,一头乌黑长发顿时披拂下来,直垂到腰际,乌漆般的黑更衬得他身上象牙般的白,一种说不出的锐冷风情陡然荡开。

楚狂歌心中一荡,几乎要倾倒於他脚下。陡然惊觉自己的心思,楚狂歌心中一阵冰寒,只觉惭愧到极点,再也无法迎视顾天逸的目光,极不自然地转开眼,脸颊上慢慢透出一抹血一般的红。那是个男人,是个男人......楚狂歌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他一个猛子扎进水潭里。

顾天逸微有些愕然地望著水面上一圈圈的水纹,眼中聚拢起的杀机缓缓散去,渐渐浮起一抹奇异的带著些许讶然的笑意。

楚狂歌被冰凉的水包围,肺里憋得难受,才发现刚才的呼吸竟然都停了。他心里更加羞愧,闭气良久才露出水面。顾天逸已经在浴桶里了,背对著他,只露出半个头顶。楚狂歌偷偷松了口气。就在刚才,那种极致的静里,他又感到了那种很静寂的隐忍的杀气和怒气。

树林中第一次窥见顾天逸时,怀月楼上燕正甫要取顾秀一只手时,银蛇娘子说出顾天逸身上带的是韩干的《照夜白图》时他都曾感到过这种只属於顾天逸的异样杀气。顾天逸外表淡定平和,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偏激刚爆,他和顾秀一个邪气在外,一个邪气在内,倒真是一对好兄弟。

两人沈默著,连水声都没有,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楚狂歌忽道:"顾公子,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嗯?"

"你手里的《照夜白图》与四大世家关碍极大,你收藏好,不要给别人看见,也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数百里奔波,顾天逸又困又倦,听到这句话,眼帘微微一抬,秀窄倦极的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半晌方道:"有人喜欢就给他好了,其实这图我也没什麽用处。"

楚狂歌心想,你为了胡素发和银蛇娘子夫妇夺图,将他们二人置於死地,还说你不在意这图?

顾天逸仿佛猜到他在想什麽,笑了笑,"虽然没什麽用,却是我挖了数十座坟挖来的,哪有轻易给人的道理?若是该得这图的人,给也就给了,可胡素发来和我抢。本来没什麽稀罕,他越是和我抢,我偏就不给他。"
楚狂歌失声:"几十座坟?"

"你以为我是哪里得来的?"顾天逸悠悠道,"好好的画做了陪葬,再不能见天日,真是可惜。那些画和宝物若有灵性,一定会感谢我。"


楚狂歌心里隐隐觉得不对,这顾天逸......究竟是干什么的?

顾天逸转头望向楚狂歌,俊丽如诗的脸上有一抹淡淡笑意,"似乎忘了告诉你,我是个挖墓贼,和胡素发这种强抢的家伙其实算是一路人物。"

淡极,始知花艳。诡极,始有妖色。

楚狂歌看得转不开眼睛,良久吐了口气,道:"下次掘墓时记得叫上我。"顾天逸眉尖微挑。楚狂歌微微一笑,"我什么坏事都干过了,似乎还没干过这种事,想来一定很有趣。"

顾天逸仰面大笑,笑声中舀了一瓢水倾在头上,用力甩了甩头,抹去脸上水渍,将双臂展开悠闲地架在浴桶上缘。那么削瘦到极点的背影,明知他中了剧毒命在旦夕,却不由得感到一种闲适恬淡的潇洒。

楚狂歌心道:"怪不得他戴着人皮面具,要不然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

天一亮,楚狂歌回家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楚府。四大世家中知道他为人的直撇嘴,没见过他只听过他事迹的小辈们却颇为兴奋,都想看看这传说中的天才人物究竟是什么样子。楚狂歌懒散惯了,既不去见宗长和父亲,也不去见各家长辈,直接去了接待齐家人住的院子。齐家这一代宗长是齐天然的父亲齐泯玉,年轻时荒唐过一阵子,后来收心养性,医术十分高明,与药王谷的药王并称双仙。

齐泯玉年轻时是个美男子,上了年纪,修饰合体,仍然显得风度翩翩,为人却十分刻薄寡恩,听了楚狂歌的来意,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齐某人也能帮上楚大公子的忙,真是荣幸之至。"

楚狂歌以前对这位世伯诸多得罪,他向来能屈能伸,嘻嘻笑道:"舅舅,看在我娘份儿上,你帮外甥一次忙。我向人家吹嘘您老人家医术高明,您不帮我,外人不敢说我们四大世家见死不救、不仁不义,多半要说您医术不济,是救不活。"

齐泯玉明知他是使激将法,耐不住他死缠烂打,终于答应下来。

楚狂歌知道顾天逸不喜见人,替齐泯玉背了医箱往自己院子走。走进西厢,齐泯玉正为顾天逸把脉,齐家一名小厮飞奔进来,喘着粗气叫道:"宗长,少,少,少......少爷回来了!"

自十天前跟齐天然的小厮日夜兼程赶回来,说齐天然在北面出了事,四大世家派了好几拨高手往北而去,打探齐天然下落,至今没有回音。齐泯玉只有这一个儿子,骤然听说这个消息如何不激动,急忙问:"少爷现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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