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世道多磨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吴三桂派在北京城里的耳目众多,京城中有何大小动静,每逃诩有急足持信前往昆明禀反。康熙擒拿鳌拜,是这几年来的头等大事,吴应熊自然早知详情。吴三桂曾和他商议,觉得皇帝铲除权要于不动声色之间,年纪虽幼,英气已露,日后做臣子的日子,只怕不大好过。
吴应熊这次奉父命来京朝觐天子,大携财物,贿赂大臣,最大的用意,是在察看康熙的性格为人,以及他手下重用的亲信大臣是何等人物。
今日来康亲王府中赴宴,没料想竟会遇上康熙手下最得宠的贝勒,不由得大喜,忙伸出双手,握住果辰的右手连连摇晃,说道:“辰贝勒,我……在下……在云南之时,便听到贝勒大名。父王跟大家谈起来,都称颂皇上英明果断,确是圣明天子,还说圣天子在位,连辰贝勒这样小小年纪,也能立此大功,令人好生羡慕。父王吩咐,命在下备了礼物,向贝勒表示敬意。在下空有此心,却不敢贸然求见。今日康王爷赐此良机,当真是不胜之喜。”
他口齿便捷,一番话说得十分动听。果辰听得连吴三桂这样的大人物,在万里之外竟也知道自己名字,不由得骨头大松,好在这些奉承的话也听得多了,早知如何应付,只淡淡的道:“咱们做奴才的,只是奉皇上的对圣旨办事,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而已,有什么功劳好说?小王爷的话可太夸奖了。”心想:“索额图可真是料事如神,这小汉奸果然一见面就提到『礼物』二字。”
吴应熊是远客,又是平西王的世子,康亲王推他坐了首席,请果辰坐次席。席上大官甚多,尚书将军,个个爵高位尊,果辰虽然狂妄,但毕竟年轻,这次席却也不敢坐,连声推辞。
康亲王笑道:“果辰,你可是皇上身边之人,大家敬重你,那也是爱戴皇上的一番忠心,你不用再客气了。何况你阿玛可是沙场战功赫赫,人人敬重。”说道将他按入椅中。索额图这时已升了国史馆大学士,官位在诸人之首,便坐在果辰身边,其余文武大官按品级,官职高下,依次而坐。
果辰忽想:“***!以前大家一起喝个酒什么的,都围一桌,胡乱调侃着……。哪知道今日居然有亲王,王子,尚书,将军们相陪,只可惜前世的兄弟、朋友们见不到老子这般神气的模样。”众人坐下喝酒。吴应熊带来的十六名随人站在长窗之侧,对席上众人敬酒,挟菜,以及仆役传送酒菜的一举一动,均是目不转睛的注视。
他娘的,这几个人一定跟‘中南海保镖’一样了。果辰坐在那,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到最后也不记得这宴会是怎么结束的。
周培公的揣度一点不错,康熙同时召三藩觐见,本意是效法赵匡胤席前夺兵的故事,但吴三桂称病不来,康熙的夺兵计划便不能施行。他那热得发烫的心也只好凉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难以压抑的愤懑。
他忍着一肚皮的气,第二日在乾清门亲自和颜悦色地接见了代父行礼的吴应熊,又赏银子又赐药,下诏慰谕“病”了的吴三桂。退下来之后他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生气归生气,正经事还得办。过了正月十六,康熙下诏令已经入京的尚可喜和耿精忠入内,在乾清宫正殿接见议事。銮舆路过乾清门时,康熙掀起明黄软缎的窗帘向外张望了一下,见耿精忠和尚可喜两个人穿着簇新的鹅黄团花龙褂,俯伏着身子正在叩头,不禁含笑大声说道:“二王远道而来免礼了吧。”说了脚一顿,令乘舆停下,在丹墀下一手挽起一个,呵呵笑道,“朕倒没料到你们来得这么早。在京还过得惯?这里天气比不得广东、福建,要多加些衣服才成啊……”一边说,一边沿甬道向正大光明殿缓步而行,语气神情都透着十二分亲热。上书房随侍大臣索额图、熊赐履,议政王杰书、一等公遏必隆等率领部院大臣,这之中当然也包括了果辰,早就侍候在殿门口,见他们过来,大家忙一齐跪下,直待三人先后进殿,方起身鱼贯而入,斜溜儿伏在殿口。

康熙命耿精忠、尚可喜坐下,端起御案上的奶汁嚼了一口,果辰这才找到机会仔细打量面前这两个异姓王爷。上次他们是康熙三年觐见的,已经离别整整六年了。尚可喜已大见衰老,目光也失去昔日的神采,顾盼时头部不断地癫颤,手脚都显得有些呆滞。耿精忠却正当盛年,挺胸凹肚,正襟危坐。
“你们住在哪里?”
听到皇上问话,耿精忠忙从椅中欠身,赔笑说道:“回皇上的话,尚可喜住在儿子家,奴才住在弟弟家。”
原来耿精忠的弟弟耿星河与尚可喜的三儿子尚之礼和吴应熊一样都是他的姑父。尚了老公主。用汉人的话说是驸马,满语叫“额驸”。这几个人都羁留京师住在额驸府,做散秩大臣。耿星河和尚之礼,都是吟风弄月的浪荡公子,酒色之徒,不问政事,哪个也比不得吴应熊。别看他明面上老老实实,背地里却和外边的督抚大员广为结交,三两日便和云南书信往来一次。
了耿精忠的话,康熙点头一笑,沉吟片刻,转脸吩咐侍立在旁的养心殿总管太监李德全:“传话给内务府,赐银给二位额驸每家三百两。”又向耿、尚二人笑道,”朕知道你们手面大,你们不要说朕小气。这两个额驸人品才学都好,再历练几年,朕还要叫他们分掌部院的事呢……”说着,又笑了笑。
尚可喜见耿精忠不搭腔,忙笑道:“奴才们便有三万银子也比不得这三百两体面。这次来京,听之礼说,万岁爷勤政得很,每日办事都要到二更天。奴才说句不知上下的话,万岁如今到底年轻,还不懂得爱惜自己身子,到了奴才这把年纪才知道呢!万岁一身系着亿万百姓的安危,更要多多节劳才是。”
“朕何尝不想享福?事情太多,不得不如此啊!”康熙目光闪烁地望着外头白雪皑皑的宫院,慨然说道,“罗刹鬼子在东北骚扰边境,去年占我木城,杀我千余百姓。这些生番用死人尸体搭起架子烧小孩子吃!西北上的事更乱,葛尔丹不知吃了什么药,竞敢不经请旨自立为汗,又与西藏第巴桑杰勾手,大有东进吞并漠南漠北之意——你们都是精熟汉史的人,境内出这样的事,朕岂能看着不管,还有黄河、淮河,去年秋天决口三十四处,河南巡抚衙门里的淤泥有一丈多厚,二十多万百姓出外逃荒……唉!”康熙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果辰在一边也是甩了甩脑袋,康熙前期确实是麻烦众多,也不知道他如何定下乾坤。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