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果辰代君发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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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柱挤到人群的前边,才看见是个衣着单薄的歌女手站着在唱,再瞧一旁操琴伴奏的人,惊得几乎晕了过去:啊,这不是我们的二爷吗!他揉了眼再瞧时,那人却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再无半点差错。——何桂柱心中一热,失声哭叫道:“二爷,我的好二爷呀!”
他不顾一切,双手扒开发楞的人们,扑倒在地下膝行数步,双手紧紧搂住坐在冰冷的石墩上操琴的伍次友,号陶大哭:“二爷!你……你竟落到如此地步……柱儿有罪,有罪呀!”
围观的人群见了这个场面,不由得一阵骚动。站在***外边的果辰听见何桂柱的喊叫,也是大吃一惊。他正要冲开人群走进去。却见身旁的苏麻喇姑轻轻呻吟了一声,便昏倒了过去。正在唱曲的李云娘也愣住了。自从在天津下了船,他们俩身无分文,不义之财伍次友不让取,伸手讨饭,又难得一饱,只好沿途卖唱,赶奔京城。伍次友心性旷达,毫不介意;李云娘也甘愿把这相依为命的日子多过上几天。一路上餐风宿露,忍饥受冻,他们却虽苦犹乐。眼见得京城在望,云娘的心中沉重,唱的曲子也更加悲切凄凉。却没料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微服出行的康熙皇上。康熙一眼看见自己的老师,面孔黄瘦,衣衫破旧,两只手冻得裂开了点点的血口子,不禁心中一陈酸痛。果辰吩咐狼谭照看昏迷的苏麻喇姑,康熙却是趋前几步。拉住了伍次友:“先生,龙儿不好,龙儿没有尽到心,使先生落魂到如此地步。你,你吃苦了……”两行热泪奔流而出,他说不下去了。
次友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何桂柱,更想不到。康熙也在这里。惊得他如梦如痴。十几天地饥饿劳累。三年来的思念渴望,一齐涌上心头:
“怎么,是龙儿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诸候叛乱了吗,宫里出了奸佞了吗?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康熙见伍次友一见面,就对他的微服出行这么关切,心中更是激动,忙忍泪陪笑回答:“不不不,什么事都没有出。龙儿我听老师的话,马上就回去。外边天冷,请先生和我到那边庙里说话。”
就在康熙和伍次友说话之时,云娘早已来到苏麻喇姑身边。两年不见。面前这个身份高贵却又命运不济的女子。竟有这么大的变化,她简直不敢相认了,看到苏麻喇姑骨瘦如柴。面色憔悴,李云娘不由得暗自叹息:唉,她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鬓角己见白发,脸色如此苍老,一听到先生来到面前,竟然昏了过去,她的心,恐怕被思恋煎熬得全都干枯了!”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云娘的心里,她打了一个寒战,咬咬牙走上前去抱起苏麻喇姑向关帝庙走去。
半个多时辰之后,苏麻喇姑醒过来了。她虽已削发为尼,但是三年来,伍次友地身影,却一时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地心头。眼前,在皇上地对面,正坐着自己的兄长、老师和恋人。他穿着一身天青布袍,又脏又破,露着棉絮。脚下穿着当年自己亲手为他做的那双布鞋,也已破得露出了白布袜子。虽然脸色青黄,仍不失温文尔雅的气度。他披着康熙的那件金丝猴皮袍,正在侃侃而谈。苏麻喇姑回过头来,又见身边坐着一位姑娘。虽然也是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眉脸间却现出勃勃英气。她是谁?她怎么和先生遇到一块了呢,她和先生眼下又是什么关系?如果她能终生侍奉在先生身边,自己也就放心了,但是,自己的一切的希望和憧憬也从此消失了。啊,不,不,伍先生永远在我心上,不会失落地。苏麻喇姑镇定了一下情绪,推开了云娘的手,挣扎着坐起来,听康熙和伍次友的谈话。
“先生,刚才朕已经将形势说了个大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请先生教我。”
“圣上,撤藩既已决定,就要义无反顾,竭力促成,以安国本。臣不懂军事,但却知备战乃第一要务,而选将更是至关重要。辰贝勒所说很有道理,湖南决战,已是定局,不知皇上打算派何人前去?”
“朕打算任命安亲王岳乐、简亲卫喇布掌管中路,据守湖南;今图海和周培公去对付王辅臣;康亲王杰书率兵到福建。吴三桂要反,就在湖南与他决战。”
“好!皇上既已深思熟虑,就该决而行之。适才皇上所说的钟三郎邪教之事,虽然为祸京师。波及内宫,但他们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能干些鼠窃狗盗之勾当,成不了大气候。只要圣上善于用人,可保无虞。请恕臣直言,若单为此事,避难通州,使六宫无主,朝廷不安,却是得不偿失之举。望陛下速速回京,君安臣自安,君安,臣安,民心也就安定了。”
“好好好,知我者先生也。朕决计采纳先生忠谏,即日回京。”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北京城里,家家团圆,上香敬酒,恭送灶王爷,希望他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可是,在京郊的潞河驿,却有一伙人聚在那里,他们计议的不是好事,而是叛乱;他们要带给京城百姓的,也不是吉祥,而是灾难。这伙人,就是杨起隆和钟三郎香堂的管事们。
半个月前,杨起隆突然转移,从城里地鼓楼西街周府,来到了潞河驿,一来,就封锁路口,封锁消息,严禁任何人出入。养心殿总管太监小毛子和文华殿地管事太监王镇邦,也被他带来了。经过几个昼夜的密议,起事的计划,已经大体上定了下来,小毛子参加了这些密会。掌握了全部情况,急于赶回宫报信。却又无法脱身。再说

地时间究竟在那一天呢?他想再探出个实底来,所以行动。
这天晚上秘密会议,是关键地、也是起事前最后的一次大聚会。潞河驿二进院的正堂里,明烛高烧,酒香四溢。杨起隆坐在正中,各省的堂主和谋士、将军提督、都统环列四周。酒过三巡,杨起隆红光满面。兴奋地立起身来。“诸位。告诉大家一个喜信儿。吴三桂已经动手了!耿精忠也将福建巡抚范承谟拿了,尚之信还扣押了他的父亲尚可喜,与广东广西巡抚联名讨清。此刻,湘江以南已不再是清朝的天下了!”
宴席上的人立时轰动起来,有的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有地快活地大说大笑,也有地端着酒杯沉思。有地只是抿着嘴儿笑,气氛十分热烈活跃。
“我们决定起事”,杨起隆庄严地宣布,“有几件事还要和大家商议一下,请军师李先生讲讲。”
李柱原与杨起隆挨身坐着,这时慢慢起身,环顾一眼众人;“诸位,我们就要树旗起事了。“国号”仍为大明。年号——广德。明年的正月初一,即为大明广德元年。奉先皇崇祯昭烈皇帝三太子朱慈炯为主。”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外省来的堂主,只知有个朱三太子。却从未见过面,李柱心中明白,向杨起隆一指:“诸位请看,正中高座的杨起隆,就是先皇的三太子。自从甲申之变,闯贼攻下北京,先皇殉节之后,为韬晦之计,三太子改名杨起隆,算来,已经三十来年了。太子周游全国:为匡复大明,殚精竭智,呕心沥血。现在终于要起事了,所以,从即日起,应该正名。”
众人轰然而起,向杨起隆参拜,杨起隆端坐受礼,洋洋自得。正要说话,忽见一个侍卫跑了进来:“禀三太子,吴应雄来了!”杨起隆一惊,嗯——
吴应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呢?原来,自从朝廷檄藩诏旨一下,他就预感到末日临头了。父王在云南一旦动手,皇上立刻就要拿办他。怎么能躲过这场突难,顺利返回云南呢?开始的时候,他把希望寄托在小毛子上,想利用这个双料间谍,打通杨起隆的关节,让钟三郎香堂帮助他脱身。可是后来内务府黄敬跑来告诉他,说小毛子是个用苦肉计打进去地奸细,但杨起隆尚未发现,反把他带到城外参与起事的准备去了。吴应雄听了虽然吃惊,却也没太往心里去。让小毛子去祸害一下杨起隆,对自己或许有好处呢。可是,当黄敬告诉他,说据内宫透露的可靠消息,皇甫保柱已经秘密地投降了康熙,这可把吴应雄惊呆了。皇甫保柱是父王驾前最忠心的侍卫,手中掌握着无数的机密。再加上他有勇有谋武艺高强。他如果真地叛变了,不但自己逃不出去,对父王也是很大的威胁。他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对这个人宁可错杀,也不能留下,只好狠下心来,用杯毒酒结果了皇甫保柱的性命。这么一来,身边再也没有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人了。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吴三桂地书信、厚着脸皮再去求杨起隆帮忙。
接到小毛子冒着生命危险飞马送回来地情报,康熙皇上大吃一京。宫内总共有太监一千挂零,就有三百多人参加了钟三郎香堂,而且其中的五十六人还发了红帽子。小毛子的出逃,肯定会引起杨起隆地警觉,他们准得立即动手,不会再等了。康熙急忙宣召果辰、巡防衙门的图海和周培公火速进宫。果辰、图海和周培公听了这消息,又是吃惊,又是为难。北京附近的八旗、绿营、锐健营已奉旨开往太原、陕州、洛阳等地去了。京城只有魏东亭和图海手下的五千军马,又散处城内城外。两万红帽子若真地聚齐,确实难以应付。康熙听了心中不由得一阵焦燥,突然两眼一黑居然昏了过去。
大变迫在眉睫,怎能有片刻犹豫,果辰看了看便大叫一声。
“图海!”
“奴才在!”
“十三处起事地点及捉拿吴应雄、杨起隆的差使由你和周培公去办!”
“扎!”
“一群乌合之众,用不着千军万马,你们的行动要快,要抢在他们前边,放出手段干!”
“扎!”二人又是同声齐应。
“东亭,你去隆宗门北,熊赐履、索额图、遏必隆,还有米思翰、明珠他们都在那里值夜,又都是手无寸铁的书生,宫掖有变,伤了他们那一个,皇上醒来都唯你是问!”
“扎——只是辰贝勒这边……”
“不要说了,岂有满宫皆反之理,我这里应付得了。满打满算他们只有三百余人,有什么了不的,狼谭,你去,传旨储秀宫皇后和贵妃钮枯禄氏,叫惠妃带着金子,即刻至慈宁宫陪伴太皇太后,将慈宁宫太监全都扣起来。命其余各宫主事太监将宫门封了,一律不准任何人出入。你只要守好慈宁宫便是功劳!”
狼谭也知道事情紧急,虽然不是康熙亲自发命,亦忙叩头答应一声:“扎!”又对穆子煦,犟驴子他们说:“穆兄、姜兄,你们要多担待些了。”穆子煦严肃地点点头。犟驴子搓了搓手笑道:“你快办你的差吧!别学魏大哥那样,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我们懂得!”
果辰见一切安排妥当,便过来抚慰小毛子:“小毛子你先到后边歇歇,事完了我让皇上放你半年假好生调养一下——来人,扶小毛子到后边去,再点十支蜡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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