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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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醒来时,发现躺在一张竹床上,他强仰着头朝门外望去,天井甚为宽阔,正堂在北,自己好似处在某庭院的厢房内,房内布置充满古意,想必主人是个行随高雅之人,侧窗外风景则更为怡人,粉墙黛瓦,花草郁芳,真乃世外桃源。
少年半寐半醒一番,试图恢复下精神,他突然想起一事,连忙摸向自己颈下,见系着的皮囊还在,不觉得松了口气。
这时,窈娘走进门来,看见少年已经睁眼,忙对着门外大喊:“爹爹,田伯父,这人醒了。”
此处就是田知微家,在钱唐县城西十里处。田知微祖上原本是齐人,后因秦灭六国,知微祖上为避兵祸,所以就南下会稽郡钱唐县,到他已是第三代了,文帝时举孝廉,乡贤一致共推他出仕,知微以浅陋卑薄之由婉拒了众乡贤的好意,又举家迁到钱唐县城西秦望山,从此就安心做他的安逸山人。
当初,周永泰来钱唐县设若水酒肆分号时,得罪了一群市井无赖,酒肆三天两头被捣乱,端午隔夜,眼看酒肆就要关门大吉,这天恰好田知微光临若水酒肆,无意见听说此事,就上前主动说助周永泰度此难关。
田知微生性行侠仗义,在钱唐一地颇有威望,当天晚上就请来那群无赖,先礼下劝无赖头就此罢休,无赖头平时就知晓田知微侠义威名,自是无话可说,连连应好。只是手下有个愣头青,大概是初出江湖吧,见无赖头自损面子,很是不服气。跳上跳下大声辱骂二人,更要上前动拳冒犯,知微让其三次,第四次忍无可忍,将这愣头青连人带凳一并仍出门外,由于知微自小习武,臂力惊人,居然把那无赖扔上五丈之高,落下时人倒挂在道旁大槐树枝头,连声喊救命。
自此,知微名声更为人赞,而若水酒肆则太平无事,为答谢田知微厚恩,周永泰执意要与知微结拜,从此以兄弟相称。
周永泰在钱唐一共住了五年,五年中,若水酒肆生意也越做越兴隆,由最初的一家分号也开遍江南各地,因为生意上实在打理不过来,周永泰只好另请伙计经营,自己回乌程一心酿酒。
后来十年,周永泰与田知微由于各自原因分开,一个搬到了钱唐城郊,一个回了老家乌程,相见的机会变得十分少了,所以这一年一次的重逢自是分外亲切。
此刻,二人正在后院草堂对弈,周永泰执白,却处在劣势,只见田知微一记秒便招定了胜负,大笑道:“贤弟棋艺大可赶上酒艺。”周永泰连连摇头,作无奈状。
听到窈娘喊话,二人于是就此撤盘,田知微起身拿好药箱,朝少年所在的厢房走去。
原来是周永泰把那日的溺水少年带到了田知微宅中,少年已经昏迷了三天,腿脚又被礁石所伤,送来时伤情不轻,幸亏周永泰与田知微都略懂医术,于是竭力救少年醒来。
本来,周永泰本在此小住两日便回程,但因为少年昏迷未醒,他不想给独自留少年在田知微家中,怕给义兄添麻烦,于是就想等少年醒后,再问清事由,亲自将少年安排妥当。
这时,周永泰见少年醒来,急忙快步过去,想问出个究竟来,其实也就三个问题,何方人士,叫何姓名,为何落水。问清楚这三个问题,就可以送此人回家,好事做到底,总要有个结局,而且想必那边少年父母,见自己儿子杳无音信,都会发慌着急的。
周永泰,田知微,窈娘和阿宣都围在少年旁边,少年神色惶惶地看着他们四人,眼光中透露着惊恐,似乎是被幽禁十年后第一次见到生人,而等到周永泰问他上面问题时,少年更是面露新奇状,口中却一言不发。

周永泰问了两次,见少年不回答,也就默然作罢了。田知微方了方少年脉,朝周永泰颔首,示意其身体已无无碍。
“料此儿十那日受到惊吓,弱神恍然,恐怕是得了失忆症状。”
周永泰起身搔头道,“要是不知姓氏,再寻其父母,想必很会很难。”
这时窈娘在一边打趣道:“此人发现于江岸柳树下,又大呼‘安安’语,我们就称其柳安君。”
周田二人相视一笑,似在赞窈娘起的这个名字绝妙。
而此时少年似听懂了此话,他偷瞄了下窈娘,目光才稍稍安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闭眼又睡去了。
第二天,等田知微给其上好外伤草药,少年便能起身活动了,因其体质本来就硬朗,所以到了第三天,他全身伤已基本痊愈,神色也恢复正常了。田知微见他与自己小儿子田武一般大小,便吩咐自己妻子拿了田武的衣服给少年换上,尽管是穿的粗布衣裳,但少年换上后仍不失神采,站在人前,相貌堂堂,英气逼人。
几天里,少年一直在院中四处徘徊,一点也没有常人所持的陌生状,而且他目光中都透出新奇,好像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无论是庭院布置,还是家具内设,以致于对吃饭时的饭菜都能看呆住一阵。
少年似能听懂他们讲话,但却始终不开口,这天晚饭时,周永泰又试图问了他几次,但都没有答案,因为他就是不说话,只是对着你眼睛看,也将他无奈。大概是见众人对其并无恶意,少年也少了最初的那份恐惧。
周永泰和田知微起初都以为此人大概被吓得失忆了,或许是就一个山野中人,后来他们发现少年对屋内挂得锦绸绢画颇有关注,有时甚至自言自语,似在品论优劣,加上先前少年被发现时穿的一身打扮,二人对少年身份讨论起来,周永泰认为少年系近出郡县的谁家子弟,生性弱神少智,看潮时不慎落了江,而田知微不同意看法,他笑笑,指指塘中,又指指头,意思是少年不平凡,只是现在还没有缓过神。
而窈娘这两天一直跟在少年后头,她对少年这幅神情行为也倍感好奇,连同阿宣与田武也是,于是田宅中经常是少年一人在前巡游,三人随后陪送。每到一处,少年做什么动作,窈娘阿宣与田武,也就跟着做什么动作,少年到院外草堂,看见水上芙蓉摇曳,想攀枝蔓想采一朵,但因为太远够不着,田武就主动进屋拿了竹条勾了一朵给他,少年拿了荷花后,追着窈娘要给窈娘插上,羞得窈娘一溜跑进屋内,满脸通红,半天都不敢出来。
田知微妻子林氏看到这一幕后,感到十分有趣,于是就对知微开玩笑道,你避趋于市井,归隐于山野,一心想做个与世隔绝君子,但我还觉得你是假装,好好比比此少年,这才像是真正归隐高人之后。
田知微被林氏逗笑了,情不自禁大喊“你说是那柳安君,柳安君”,就在这时,少年居然应声到田知微跟前,把田知微吓了一跳。
“柳安君?柳安君是在叫我吗?”少年对着田知微作了个辑,指指自己问道。
田知微看了少年,见他神态自然,忙还礼道:“是,就是柳安君。”
原来他很乐意接受窈娘起的名字,而且还听的懂大家说话,从那以后,柳安君一名就这样被众人叫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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