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存(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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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远说到这里,抵挡不住困意,昏沉沉睡去。雪儿听到“我们”二字,浮想联翩,只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在脑中勾划起将来的生活情景——想到赵远耕田她送饭,赵远挑水她浇园,赵远洗澡她偷看……咳,咳,笔误,赵远睡觉她摇扇,当想到自己生几个小孩合适时,心中大羞,忍不住偷眼去瞅赵远,却见赵远睡着了,她心中幸福的叹息,只愿时光就此停留,再不用心机去思想……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房门“碰”的一声被撞开,她惊坐起来,只见四个大汉闯进来,后边跟着孟安来和孟正松。
孟安来喝道:“把这对奸夫淫妇绑了!”
雪儿连忙去推赵远,赵远却沉睡如故。雪儿哀求道:“主人,一切都是雪儿做的,是雪儿不好,不关公子的事,你们放了公子吧,让雪儿做什么都成……”
孟安来恍若未闻。那四个大汉如狼似虎地冲上来,将雪儿扯在一边,把赵远抬到一把椅子上,用绳子捆到了一处。却听孟正松道:“让我来捆这个贱人。”正要上前动手,左脸上却挨了一巴掌。孟正松恨道:“爹,你也看上这个骚蹄子了……”话音未落,右脸上又挨了一巴掌——他净说大实话,他爹不是看上了,买来做什么?
孟安来铁青着脸怒道:“滚,滚出去,你个不长进的东西!”
孟正松却不滚,只离他爹远远站着,咽着唾沫看两个大汉把雪儿捆到另一把椅子上。
赵远被冷水泼醒,他摇了摇昏昏沉沉的头,想清醒些,当他看清四周时,眼中的惶惑与慌张只是一闪而过,面无表情的平静问道:“姓孟的,什么意思?”
孟安来暗暗佩服,心道高手就是高手,他小小年纪,只是这镇静功夫我就大大不如。可我这儿子……唉,同样是人,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却没想到,他儿子就是当年的自己。
孟安来笑道:“赵公子,老夫对你的武功心法很有兴趣,可否互相切磋一下啊?”他见赵远的武功只练了个把月就那么厉害,忍不住起了贪婪之心。所以不惜代价先稳住赵远,然后再关起来细细拷问。他看看旁边的雪儿,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暗道这小娘皮初经人道更艳丽三分,可惜被那厮拔了头筹,自己以后只能给人刷锅了……
赵远也微笑道:“好啊,不过在下这样子如何切磋?你放了我,咱们怎么切磋都成。”他性子不急不躁,也算经历过一番生死,有很强的心里承受能力,所以这份处变不惊的从容,倒颇有些大将风度。
雪儿看着爱郎,只觉得他无比高大,即便是身为阶下囚,仍可护得自己周全。
孟安来道:“赵公子说笑了。这样吧,你把心法写下来,我便放你走,如何?”
赵远笑道:“咱们易地而处,你能相信么?”
孟安来讪讪道:“赵公子又想如何?”
赵远道:“你放雪儿走,我写下心法。”
雪儿在旁边叫道:“公子,我不——”却被旁边大汉堵住了嘴巴。
孟安来大喜道:“好,我这便放她走。”
赵远道:“且慢,你叫久帮主与许镖头来,我须当面交待清楚才行。”他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只觉得久焕信还算个实在人,那个许镖头也挺上道,雪儿托付给他们勉强可以放心。

孟安来沉吟良久道:“不可。”昨日那二人听说赵远在这边,都相继派人来请,早晨又来一趟,他只推说赵远酒醉需要休息。心道我跟他们只是场面上来往,暗地里勾心斗角使绊子,都想成为安州一霸,若他们知道此事,只怕会联合起来把我的武馆翻个底朝天。
赵远心里暗暗着急,却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无奈道:“那你想个别的法子吧。”
孟安来道:“是,还有别的法子——”脸色渐渐狰狞,“王三,把雪儿的绳子松了。”
一个大汉答应,上前给雪儿松绑。赵远急道:“姓孟的,咱们的过节关个女人何事?你还是人吗?”看到孟安来要对雪儿下手,竟比对他自己还着紧,再也沉不住气了。
孟安来的眼睛充血,哈哈狂笑道:“是人如何,不是人又如何?我便把你的女人让这些人都玩一遍,再卖到妓院里,天天给你戴绿帽子……”他见赵远这么关心雪儿,便想着从此处突破。
赵远扭头去看雪儿,雪儿也看着他,四目交投的一霎那,都感到彼此在对方心目中的分量,沉甸甸的,坠得自己的心儿阵阵的疼,每一次疼痛都是灵魂的撼动,仿佛世界离他们很遥远,再没什么可分开彼此……
雪儿目光的深情注视着赵远,轻启檀口道:“娶我妹妹……”
赵远却读不懂那目光的含意——是悲痛?是感激?是牵挂?是眷恋?是对生而何欢的无奈?还是对红颜薄命的控诉?
那大汉刚给雪儿解开腿上的绳索,雪儿的脚后跟在他脚掌上重重一跺,趁他抱脚杀猪般嚎叫的时候,转身冲向一个柜角,只听“噗”的一声,娇躯倒在地上,鲜血慢慢洇湿了地面。
赵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他张大嘴,却叫不出声来,拼命挣扎着,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仍是疯狂地向那边蠕动,爬到半途,只听撕心裂肺的一声喊,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
赵远醒来时,天刚擦黑,他被麻绳捆得如粽子般,倒在一个静室的地上。这静室里除了几个蒲团,一个香炉,并无余物。意存丹田,竟提聚不起丝毫真气。胸口隐隐作痛,不知是心痛还是伤痛,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雪儿哀伤的眼神,喉咙一甜,便又要吐血,强自咽下。他本不信神佛,此时却想发下无上愿心,只求雪儿能活转来。正空空落落间,心里慢慢涌起了一股冲动,他暗道:有朝一日我要屠尽扬威武馆,把孟安来你个老匹夫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祭奠雪儿的在天之灵……可是雪儿,我雪儿还能活过来么?
心中大恸,忍不住流下泪来。
就在这时,脚步声近,一个大汉推开门走进来,模糊中辨清赵远的身形,踢他一脚,把个盘子放在地上。赵远并无食欲,只因胸中的仇恨支持,也不计较食物肮脏好坏,埋头吃起来。那人见赵远像条狗一样趴在自己脚下,仿佛很有优越感,站在那里品味一番,然后嗤笑两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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