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过程不简单（11）
赵远烤好了先给高太后送去。虽然“龙爪”烤出来的肉串味道没什么出奇之处，高太后却甘之如饴，觉得这儿子虽然多了些孩子气，不分轻重地整天胡闹，却越来越讨人喜欢，仿佛回到了小的时候……她眼中流露出慈爱，几乎又想把赵远抱在怀里吃一回奶。
说了几句闲话，赵远好不容易从皇后的行宫里逃出来，觉得这“更年期”的女人——特别是没有老公的更年期女人——母爱实在是泛滥成灾！
今天最高兴的是王安石，对西夏用兵是他的主张。拓地两千里是什么概念？古来哪个帝王不希望彪炳他的文治武功？哪个臣子不希望他的政绩彰显史册？那些营营苟苟、忍气吞声的胆小鬼怎么也忝颜列席今日的庆功之宴？可惜富弼老儿不在此，不然非要看看他的脸皮有多厚！还窜惙皇帝“二十年不言兵事”，只怕是自己先被吓破了鼠胆！
司马光正在远处笨手笨脚地烤着肉串——这烧烤跟“砸缸”是两种技术活。他惴惴不安地想：看王安石趾高气扬的样子，怕是要借机羞辱我等一番。唉，当年“老病死苦”的四个宰执都争不过这一个“生”，自己上去更是白饶，好歹过了今日，可别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反正是宁死道友，不可死贫道。我躲在这里跟你藏猫猫，你找不着，找不着……天啊，孔圣人保佑，让他拐个弯，拐个弯！
司马光已被自己“庞大”体积的身躯所出卖，王安石眼睛还没扫完一圈就发现了，径自向这边走来。
也许是孔圣人突然显灵，半道上王安石被皇上抓住了，不由分说扯到一张桌子上。也许是孔圣人忽然有了急事，皇上安顿好一个，又把司马光给抓来了。可怜的司马君实大人难违圣命，硬着头皮坐下来，眼神没有了焦点，恨不得把对面的王安石看做空气一般……
皇上很高兴，看着他们烤得半糊半生的肉串笑道：“两位爱卿，治国朕不如你们，烤肉你们可不如朕啊！”两人连忙谦虚，王安石翻翻白眼，心道：你把政事都交给我们，整日里游手好闲，怕是烤大象也学会了。
皇上兴致很高，卖弄风骚吟道“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两位爱卿，放开胸怀，共谋一醉！干——”举杯一饮而尽，两人连忙相陪。却是圣赐的肉串还没吃几口，皇上第二杯又到了……
王安石暗暗心喜，趁皇上有了酒意，自己吹吹风，给王韶弄个“端明殿学士”不成问题，以后再立个功一路升官，自己的势力又可扩大几分。司马光心里发虚，怕皇上发起酒疯来，学汉武帝一般穷兵黩武，只怕会国无宁日。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才喝了几杯酒，皇上忽然咬牙低喝道：“朕有精兵强将，何愁天下不平，何愁辽夏不灭！”
两人都吓了一跳——能把西夏教训一顿，见好就收已经不错了，打仗打得是后方，打得是银子和粮草，国家经济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司马光是个实在人，忙劝道：“皇上，只怕举兵易，解祸难，还要从长计议。”王安石岔开话题道：“天黑了，这肉串差点吃到鼻子里。”唤人过来掌灯。
此时太阳刚刚落山，何至于掌灯？赵远见他们这么紧张，笑道：“朕也是说着玩的，莫怕莫怕。”两人愕然，心道君无戏言，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古来昏君莫不如此！皇上近来玩女人玩昏了头，看来要向太后进言才是——却不知高太后想孙子都快疯了，巴不得皇上一夜玩尽后宫女人。
两人伴君如伴虎，只好把话题往诗词上引，要来纸墨，行起酒令来，却是王安石拔了头筹，他望着小桥流水沉吟少许，吟道：
槛临溪上绿阴围，溪岸高低入翠微。
日落小桥人独立，山涵幽树鸟相依。
清游始觉心无累，静处谁知世有机。
更待夜深同徙倚，秋风斜月钓船归。
接着轮到司马光，他时刻不忘规谏皇上，也吟道：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他的本意是人生一切归于平淡，劝皇上别为了女人的离情别绪伤脑筋，误了政事。二人品味少许，想要恭听皇上“诗才”时，发现皇上目光茫然。原来赵远听了司马光的“淫词艳曲”，一颗心儿早飞到了后宫，眯着眼面带**，那口水也差点决堤而出……
二人好不容易把“昏君”唤醒，这昏君正想着如何“松紧”，如何“浓淡”，哪里会吟诗作赋，又哪里有两人的大才？吭吭哧哧半天只说了些“啊”“呀”“呜呼”之类的“无言诗”……二人不肯放过，再三催促，他仿佛也酝酿出情绪，吟了首词出来，却把二人吓了一跳，心道怪不得外边传说皇上“生而知之”，果然才绝当世！
赵远道：“朕随父皇梦中游历天下，大好江山尽收眼底，如今也不曾忘。朕情系湘江，也作小词，与爱卿同赏。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梦里依稀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癫狂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注 王安石《太湖恬亭》，“断桥”改为“小桥”，又一处张冠李戴，呵呵
注 司马光词《西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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