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学不学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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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鳞看着童贯,半晌无语。
虽然自己已经多少猜出来了一点儿,可当老人嘴中说出“老夫正是大宋统帅——太师童贯!”时,吴鳞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好不容易有人说自己是练武的材料,好不容易有人肯教给自己枪法,可偏偏这个“有人”竟是历史上著名的奸臣“童太师童贯”!
童贯也在看着吴鳞。
他仿佛看透了吴鳞心思,眼神变得更加暗淡无神,似有一种莫名的孤寂。
“没想到童太师竟然还活着,我听说太师的首级已经被悬在汴京城的城门,”吴鳞终于开了口,“想必那定然只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了?”
“可怜的替罪羊,可怜的替罪羊,”童贯点了点头,说道:“我童贯又何尝不是一只可怜的替罪羊?”
“世人都说童太师卖国求荣,咎由自取,”吴鳞直言不讳,“童太师的首级送到京城的时候,京城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拍手称快。”
“童贯卖国?”童贯重重地哼了一声,“童贯为何卖国!童贯身上衣服口中美酒皆为大宋皇帝所赐,童贯手握大宋兵权二十余年、权倾朝野,童贯位列三公、官拜太师,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卖国求荣?金人能给我童贯的荣耀,难道还能多过大宋皇帝吗?”
吴鳞盯着童贯,一字一顿地说道:“万人之上,也终究是一人之下。”
童贯仰天大笑道:“莫非有人会以为童贯想当皇帝?我童贯二十岁净身入宫,伺候皇帝,虽颌下尚有几丝胡须,但童贯乃‘阉人’之事天下皆知!一个阉人岂有当皇帝的野心?难道我不怕世人嘲笑、不怕遗臭青史吗?”
吴鳞心下惭愧,自己太过孤陋寡闻,居然连童贯是太监都不知道。
“我童贯对大宋衷心耿耿,”童贯接着说道:“几十年浴血奋战,到头来却落得这般下场!哼,卖国求荣,卖国求荣!挡不住金人铁骑,总要有个替罪羊,说我童贯指挥不当、本领低微,说我‘误国’砍我的头我也认了!说我‘卖国’,我死不瞑目!”
误国、卖国一字之差,意义究竟又能差多远呢?吴鳞叹了口气,说道:“童太师息怒吧。皇帝毕竟还算是念了旧情,留了太师一条命呢,也算是对太师不薄了。”
“对我不薄,对我不薄,我童贯感激不尽!”童贯慢慢地掀开了盖在腿上的被子,“这就是大宋对我二十年戎马征战的赏赐!”
被子下面空空荡荡,他的两条腿已经不见了。
“李师师散尽家财,总算保住了童贯这条老命,”童贯盖上被子,盯着吴鳞说:“我欠她的自然要还给她,明天一早,你来,老夫教你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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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鳞心情复杂地走回了李师师的小屋。
两位妇人和一个小女孩儿正在屋子里说笑,见吴鳞走进来,一起迎了上来。
吴鳞向李师师说道:“谢谢李姑奶奶成全。”
李师师笑着说:“我怎么也成了你的姑奶奶了。”
“这个辈分我实在有点儿弄不清了。”吴鳞也笑着说。
“小线哥哥,咱们还去捉迷藏,好不好?”小玲凑了过来,拉住吴鳞的手说道。
“走,姑姑陪你玩儿去。”姑奶奶看了一眼李师师,又看了一眼吴鳞,拉着依依不舍的小玲去了。
“怎么样?”李师师问道:“他答应教你了吗?”
吴鳞点了点头,说:“他让我明早再去,说要教我枪法。”
“太好了,老家伙终于答应了。”李师师喜上眉梢。
“为什么李姑奶奶要这么成全我呢?”吴鳞问道。
“什么李姑奶奶!”李师师轻轻地在吴鳞胸口捶了一下,说道:“没有别人的时候,你也叫我师师好了。”
虽然她已经年老色衰,虽然她已经枯瘦如柴,吴鳞还是被她这一招弄得心中一荡,第一名妓果然厉害,吴鳞收拾心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想成全你,”李师师叹了口气,说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孩子。”
“你是说小玲吗?”吴鳞问道。
李师师点了点头,说:“我一直想找个可以帮我照看她的人,难得她跟小线兄弟一见如故,不知道小线兄弟肯不肯收留她?”
“收留她?她不是你的女儿吗?”
“师师风尘女子,哪有福气生儿育女?”李师师轻轻地说。
“那么她是…?”
“她只是一个贫贱人家的丫头,逃难的时候父母都死了,我看她可怜,就把她留在了身边。”李师师看着吴鳞的眼睛说:“这丫头聪明伶俐,跟着我在这小城里不会有什么出息,所以希望小线兄弟能够带上她出去见见世面,不知道小线兄弟会不会觉得是个累赘呢?”

“小玲她自己呢?舍得离开吗?”吴鳞问道。
“小线兄弟若是答应了,我自然会和她讲。”李师师说。
“我答不答应还有关系吗?”吴鳞笑着说:“我就不信你还没有跟姑奶奶说好!”
李师师又一次轻轻地打在吴鳞的胸口,笑着说:“怪不得周小妹说你刁钻贫嘴呢!”
吴鳞冷不防心中又是一荡。
“周小妹答应了,并不等于你就心甘情愿了。”李师师说:“你告诉师师,你会好好照顾这个小妹妹吗?”
“你放心吧!”吴鳞在李师师左颊轻轻地亲了一下,“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
管她是不是年纪大了点儿,第一名妓!总不能就这么白白错过吧?万一有一天能回到自己的时代,还能吹吹牛,不是吗——亲过李师师!嘿嘿…
吴鳞如愿以偿地又挨了轻轻一拳。
“谢谢你。”李师师说道。
吴鳞当然明白李师师谢他,决不是因为自己亲了她一下,可是吴鳞心里有事儿,并没有心思继续轻薄下去,他想了想说:“不过,我并不准备向童太师学艺。”
出乎意料之外,李师师并没有惊讶,她点了点头说:“学不学是小线兄弟自己的事,我不多嘴,你自己考虑吧?”
“你居然连劝都不劝劝我?”吴鳞反而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师师笑而不答。
“我明白了,”吴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客是姑奶奶!”
李师师竖起大拇指,开心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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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鳞跟着姑奶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轻轻地关上了门,转过身正准备向姑奶奶解释,姑奶奶的左手已经揪住了他的右耳。
“小兔崽子!”姑奶奶恶狠狠地说:“不想学,是吗?好不容易有人肯教你,你却不想学,是吗?你这个偷懒的家伙,不争气的东西,我让你不想学!”
一霎那,吴鳞悲哀地想到,又是历史在开玩笑,大金军师原来不是被人砍去了鼻子,而是被人揪掉了耳朵。
“耳朵要掉了,耳朵要掉了。”吴鳞跺着脚气急败坏地说:“我告诉你,这次没得商量,就算你揪掉我的耳朵,我也不学。”
姑奶奶松开了手,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吴鳞硬下心肠,不去理她,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本书,假模假样地看了起来。
身后传来了姑奶奶抽泣的声音,“你这么不争气,我这个残废老婆子也没什么好活的了。”姑奶奶边抽边说。
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几百年前的女人也是这么几招?
吴鳞明知是计,也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姑奶奶面前。
“姑奶奶,你别哭了,”吴鳞说道:“不是我不争气,你想想,我天天苦读史书、钻研兵法不说,为救济饥民散尽千金,连眉头都没皱过一下,难道这样高风亮节的人会不争气吗?”
姑奶奶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会吴鳞的调侃。
“我就是不明白,”吴鳞接着说道:“为什么我就偏偏要去学什么武功呢?我不是大金师吗?军师要那么高的武功干什么?况且,退一万步说,就算我要学武,为什么我就非要拜这个臭名昭著的奸臣童贯为师?古人云: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你说什么?”姑奶奶打断了吴鳞的话,诧异地问道:“什么童贯?”
“你不知道?”吴鳞也诧异起来:“李师师没跟周小妹说是童贯要教我枪法?”
姑奶奶摇了摇头,说道:“她只跟我说是有一位世外高人。”
我呸!世外高人!吴鳞恶狠狠地说道:“什么世外高人,一个死不认错的老太监而已!”
姑奶奶又一次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这奸贼还没死,怪不得李师师会叮嘱我,让我好好劝劝你,我还纳闷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会不同意呢!唉,好孩子,是我错怪你了,好孩子,有骨气!”
“孩儿一直都是极有骨气的好孩子!这种便宜万万不能贪,搞不好就会一失足铸成千古恨,有的便宜却是不能不贪,”吴鳞高兴起来,舌头一滑,顺口说道:“比如说刚才孩儿就借机亲了天下第一名妓李师师一大口!”
“什么?”姑奶奶瞪圆了眼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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