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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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有一些人,长了一颗特别容易受伤的心,跟他相处要特别注意,因为说不准你哪句话哪个动作,就把他给伤害了,这无心之语无心之举的后果,往往还特别严重。
卢杞是个心眼极小的人,这大概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脸上有块大蓝痣,因而从小被人取笑的缘故而产生的心理扭曲。说起来卢杞其实也算是名门之后,他的祖父卢怀慎,也当过宰相,而且一心为国,清慎无比。特别是他的父亲卢弈,安禄山攻陷东都时,他手下的属吏纷纷逃散,他却身穿朝服,镇定自若地坐在衙门里。被叛军抓起来要处死时,他仍从容地数落安禄山的罪恶,骂安禄山不绝而死,却没想到生出这样一个儿子来。
郭子仪生病的时候,卢杞上门去看过老头。郭老头一般接待人,女人小孩都是不避讳的,偏偏卢杞来了,就把家里人都赶到后面去躲起来。等卢杞走了,大小老婆们就问老头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头说,这家伙有着一朵纤细敏锐的灵魂,一颗极度骄傲的心灵,却偏偏长了一副神憎鬼厌的面孔,你们看见他那张半边蓝的脸啊,肯定要笑,你们一笑不要紧,他得势了,咱家就完了,小屁孩都不会留一个。但是老头英明一世,却也没想到,人家卢杞就根本没想过给你郭家留什么东西。杨炎被卢杞成功贬出京城之后,很快就被勒死在了崖州。没了制约的卢杞,很快就开始对郭家下手了。
当年郭家之所以风光,郭德罡可以在蓝田瞎搞八搞,就是因为老爷子积威甚重,他在世一天,朝中诸人就要小心一天,不敢搞得太过。现在老头子已经埋进了地里,旧部朔方军也已经一拆为三,新任将领两年时间下来,部队该收拾的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有些想要搞改革上位的新兴势力,就打起了郭家的主意。但是郭家手里有兵,那就是仙麻团,不把仙麻团调走,要动郭家就没那么容易。可要调仙麻团没那么简单,虽然名义上仙麻团还在神策军名下,是一支地方守备部队,但军饷之类的东西,全是从郭德罡这里出的,根本就是一支私兵,现在朝廷要把这支兵调走了,自然不是白调的,要人家把私兵送去送死,总要给点补偿。
在卢杞的劝说下,德宗皇上觉得郭德罡这样的将门虎孙加不世天才不上前线经历一下血与火的考验实在是不符合大唐唯才是举,人尽其才的基本国策,于是他下了一道圣旨,任命郭德罡为亲卫府亲卫判神策军右中侯,让他带着自家的私兵仙麻团,上河北前线打仗去。现在,大唐最年轻的武将郭德罡是七品官了,应该有八个跟班,但剩下的四个跟班实在是难找,他干脆就在醴泉县的人口市场上随便挑了四个还长得过去的买了,充当摆设。
在建中二年十月二十一这天,驻扎在醴泉的仙麻团,终于接到了兵部行文,要求他们随同朔方大将唐朝臣的五千朔方兵前往徐州前线解救被叛军围困的李洧刺史。尽管徐州前线的神策军指挥员,是郭德罡的老熟人曲环,但郭德罡还是很害怕自己去了会被马上投上最前线。虽然他经常觉得自己了无生趣,但是在没有搞到妹妹证实自己这个身体的某项能力之前,他还不想那么早就挂掉。
由于很怕死,再加上从来没有打过仗,郭德罡不但带上了自己的四百兵,还浩浩荡荡地带上了他那一千吐蕃奴隶包工队、醴泉技研有限公司能搬走的全套工程设备和一百名各种技术工匠。再加上公主为自己儿子准备的各种补给、郭氏企业名下劳军的畅春园营妓分队,以及听说郭小侯爷要前往前线打仗手里有大把军费可以做买卖的商团,名义统帅是郭仙麻校尉二斗的权隶神策军右厢汴宋宣武行营蓝田醴泉诸监守备团,竟然在队伍规模上与唐朝臣的朔方行营五千兵几乎打了个平手。
深秋寒冷的西北风,将高高扬起的风帆吹得鼓鼓,满载着士兵的船只,沿着泾河渭河顺风顺水,一路直下徐州,甲板上的朔方军士兵好奇地看着和自己并排行进的一支奇怪的船队。这支船队据说是修马路的小郭侯爷带的,打头的是一艘奇形怪状,全是黑色的船,挂着一面黑骷髅旗和一面红底白圈黑德字旗,前后长得一模一样,分不清哪头是船头,哪头是船尾。在这艘怪船桅杆顶上的望台中,有一个矮小的身影,穿着一身黑甲,眺望着远方。

“还好在蓝田的时候做了两副望远镜啊……”某个在明光铠里面塞了两层上等渤海貂皮然后迎着猎猎北风出来扮酷的人,十分后悔自己没有多准备一些这种非常好用的军用物资。
在这艘船后面,拖着一艘拖船,拖船上整整齐齐地堆着八个黑色的大箱子,箱子上都有红边白底当中一个黑德字的标记,旁边漆着四个大字,写着:德邦集运。在这艘拖船后面,是和朔方军一样的平底内河漕船,长十丈宽两丈,每船载一百人,只不过这些船,也是统统漆成黑色,拖着一艘码着德邦集运黑箱子的拖船。诡异的是,前面四艘船出来的,都是穿着奇怪制服的士兵,这种衣服并不是武士通常所穿的缺胯袍,而是黑色的紧身前开大翻领对襟皮袍,戴着黑色的大沿毡帽而不是幞头,腰间系着奇怪的皮带,脚穿高筒黑皮靴。而后面的几艘船上,出来的却是穿着匠户服色的工匠,以及商人模样的一些奇怪的人。
“快往最后看,往最后看!”忽然从朔方军的船队中发出了大声的喊叫。所有在甲板上的士兵,都纷纷往右舷这一侧挤来。在船舱里待着的,也从各个舱口爬上来,挤在舱口上,舷梯支撑不住这么多人的压力,开始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看*看,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了!”队正旅帅们纷纷出来,拿着鞭子大声呵斥兵丁,但也不能阻止人潮汹涌,很快人越挤越多,搞得船都渐渐倾斜了。眼看着朔方军的每艘兵船,都要出现倾覆事故的时候,河面上突然响起了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
“朔方军的弟兄们,某是权隶神策军右厢汴宋宣武行营蓝田醴泉诸监守备团校尉郭二斗,你们大概有些老兵听说过我,有些人还和我一个锅里吃过饭。咱也是朔方出来的,给郭老令公扛过甲,给李使君喂过马,显然不能亏待了大家,这后面五艘画舫里的姑娘们,就是**来慰劳大家的,全部都是精挑细选,做过体检,来自长安畅春园总店的优质花魁,要**有**,要脸有脸……”
“好!!牛逼!!”朔方军的船队里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别急别急,咱们这一路上起码走个十天半个月,有的是时间,现在我们畅春园会派人到各位的船上统计人数,抽取号牌,到时候咱们凭号上舫,您是要听小曲,还是要共赴巫山,悉听尊便,有事您就找我完颜普京说话……”另一个尖利嘶哑的声音,从扩音铜号里传了出来。
“爽!够意思!”朔方兵们听说在船上都有的乐呵,士气高涨。
但是,很快朔方兵的热情就被浇灭了。
“一百文一个号?这也太贵了吧……”
“兵大哥您别着急啊,您想这总共只有一百位姑娘,这边拉拉杂杂也有五千军爷吧,就算姑娘不吃饭不睡觉,一个时辰接待一个……”
“一个时辰?”
“没有看不起军爷的意思,没有看不起军爷的意思,这不是为了方便算打个比方吗,您别拔刀子啊,两个时辰……”
“这还差不多,继续说”
“两个时辰接待一个,一天一夜也只能接待六个,您总得给人点吃饭时间吧,这算上一天五个,也得十天才能都轮完啊……”
“说的也是啊,早买早上……”
但是,买了号的朔方兵也不高兴。
“怎么都是一千号往后的?前面的呢?”
“您别急您别急,消消气……这咱们有五千军爷吧?”
“对,然后呢?”
“这光火长,也有五百个吧,队正队副,两百个,旅帅,五十个,校尉二十五个,都尉五个,果尉十个,这就是七百九十个了吧……”
“那还有两百一呢?”
“大将总得给人家留着吧,虞侯、别将﹑长史﹑兵曹参军,也不能少吧,大将的牙兵,也得留点名额吧……这可都是我大唐的制度啊!”
“那好吧……”
不过,此时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和兵哥哥们听到的描述稍微有一点区别。
“下面拍卖第一号号牌……”
……
【注1】根据建国以后的水文资料,黄河下游河段的首封日期,最早在12月12日。八世纪时中原气候要比现在温暖,因而在781年的农历十月下旬,黄河应未上冻。
【注2】亲卫,正七品上,中侯,正七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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