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夫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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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哭了一回,突然拉紧涧石的手,拉他上路。二人互相扶持、上下牵引,终于越过陡壁,到得山顶。站在山顶往下看,石屋石院就在山的另一脚,四面山峰环侍。石屋石院之下,是一道峭壁,峭壁一侧,有山泉经过;山泉之下有一眼井,那便是紫帐山诸人赖以为生的盐井。
二人顺着山脊走下来,蜿蜒曲折来到石院。推开院门,跨入院中,空气里松香、烟火之气如旧,只是物是人非。二人疲惫不堪,便朝厨房走去,想找些干粮,填饱肚子再说。
正向前行走,忽听到身后吱呀一声,院门重新关闭。回头看时,二人大吃一惊,只见一队军卒堵在院门口,大声喊叫:“拿住贼人!”
大小石屋顿时步履响动,一拨一拨兵卒从屋里面钻了出来,涌到院子里,将二人团团围住。正厅中走出二人,手携手、肩并肩,正是鹿友先生和吕思稷。鹿友先生一见二人,仰头大笑,边鼓掌边说:“吕大人果然料事如神,带我们到此埋伏,恰好逮住两名余孽。”
吕思稷仔细端详二人,怪声道:“咦,当日助我进城之人,莫不就是你们两个?”陆涧石定睛一看,认出断臂吕思稷,又是气恼又是悔恨,心想当初若不助你,石屋石院哪有今日之祸?吕思稷走到二人面前,厉声质问:“你们与石屋石院必有牵连。快快从实招来!”
军卒中有追赶陆大壮父子吃过亏的,在人群中插话:“他二人是石院众兄弟的孽种,一肚子坏主意,切不可小觑了!”
吕思稷看了看说话之人,又扭过头来对着涧石兄妹:“两个少年娃娃,也算得郎才女貌。当初你们好意助我,我才得以进城。若不是你们,我哪有命在?只是龙生九种,各有贵贱。你们山贼的子女,必定是山贼无疑,我又岂能怜悯你们?”陆涧石满腔怒火,一口啐道:“吕思稷,爹爹嘱咐与我,见到你时,必须杀之而后快。如今落在你手,是杀是剐任凭处置,你又何必絮叨!”
吕思稷哈哈大笑,笑得太猛,引发伤口疼痛,急忙调匀呼吸,自言自语地说:“昨日打死紫帐山两名土匪,又活捉九人。鹿友先生以为功德圆满,又挂念我重伤未愈、受不得奔波操劳,便要收兵回城,我不答允。我已率军深入荒山大泽,不将贼寇一锅端掉,怎消得心头之恨?因此指派一名散将,带了一队人马押送九命人犯回城,我与鹿友先生收拢剩余兵力,仍有两百人,径往紫帐山深处,找到这石屋石院。我料定土匪头子张铁汉和他那孽子藏在附近,便在这石院中蹲守。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设下天罗地网,却抓住你们两个小娃。”
小雨听了,悲痛难当、怒不可遏,冲他大吼:“我爹爹被你气死,我哥哥也被你气走,你这丑八怪还要怎样?”吕思稷死眼盯住小雨,问道:“你说什么?你爹爹死了?你爹爹莫非是张铁汉?”小雨不答,昂起头,泪如雨下。涧石说:“休要与他多费口舌。”
吕思稷见他二人如此神态,心中了然,咋舌道:“死得太容易了,死得太容易了!他砍我一条胳膊,便是死了我也要找他算账,”转眼看着小雨,面带淫邪,“张铁汉不过是个粗蠢的山贼,生下来的女儿,却这般如花似玉。”涧石挡在小雨身前,说道:“张伯伯已死,王叔叔、郝叔叔被你所杀。当初在青州城外,我就该一刀杀了你。你要使什么手段,尽管冲我来!”
吕思稷啐了一口,怒道:“你一个毛头小子,杀你不过是小事一桩。若不看在青州城外你对我还算有用,岂能容你这般讲话?”说罢,收起满脸怒色,笑着说:“张铁汉砍我一刀,我痛入骨髓,差点死在荒山大泽。当夜,我趴在张铁汉的马背上,脑子格外清醒,记得上山下山的每一条路、每一道拐。你说张铁汉死了,他尸首埋在哪里,他儿子又逃到哪里去了?”陆涧石站得直挺挺的,说道:“漫说我不知道,纵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这话你切莫说得太早!到了大牢,动起大刑,看你嘴硬不嘴硬!”吕思稷踱到鹿友先生面前,对他说:“鹿友先生乃是半仙之体。敢问先生平日修炼的是什么道术?”鹿友先生说:“修仙悟道,无非两**门,一是服采丹药,第二嘛,乃是房中之术。丹药之术,贫道不甚了然。这房中之术,又有诸多诀窍。大概言之,无非是养性练气、冥通大道。”
吕思稷微微一笑:“先生有一种练气之法,听说是和处女同床合欢,以求调和阴阳。可有此事?”鹿友先生斜了他一眼,立即一脸严肃,咳嗽一声,说道:“这是我等术家的日常修行,尔等凡人,切不可想歪了,更不可擅自修炼。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说的就是此事。我修行甚浅,非处女之阴气不采为的是修持本心,参合天地阴阳。”
吕思稷道:“面前这位女娃,必定是处女。此地山风习习、元气氤氲,你和她就在这石屋石院之中,阴阳和合,岂不是好?一来成全你修仙得道的美事,二来也算我报达你殷勤存问的恩情。”
那鹿友先生本是个色中饿鬼,曾在青州城内宿遍青楼、嫖遍暗娼,只因近来精力不济,假托修真养气的借口,少有沾染那些风尘女子,只是偶尔找些处女交合。他见着小雨,一双眼睛早就冲她胸腹以下乱瞟,一举一动都被吕思稷看见。听吕思稷这么一说,心头发痒,却又假意说:“古人行酒赋诗,讲的是四美具、二难并。修行之事,又远非行酒赋诗所能比拟,岂是说做便能做的!”
吕思稷说:“想必先生怕我等兵将人多口杂,说出些是非话来,泄了你的真气、坏了你的真阳。这也简单,且把这小子绑了,我命所有人退出石院之外。只留下你和这黄花闺女在这石屋之内,岂不是好?”鹿友先生心痒难耐,忽而羞羞答答说道:“如此甚好,甚好!”
张小雨虽不懂得男女交合之事,懵懂之中却已猜中几分,吓得面如土色,紧紧缩在陆涧石身后。陆涧石见军士要来绑缚自己、小雨的境遇比自己更加险恶,站稳脚步,大吼一声:“吕思稷,你好眼拙!你家主子就是这样强霸了你的母亲妻女吗?”
吕思稷气急败坏,走过来甩起手,想要掌掴涧石,却被他侧身躲过。吕思稷因少了一只手,身子失去平衡,差点摔倒。陆涧石不等他站稳,朗声说道:“这女子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们已成婚两年,你怎道她还是处女?”
小雨闻言大惊,抬起头怔怔看着涧石,脸上说不尽的惊慌讶异,心中却也有说不出的温情脉脉。二人打小便形影不离,小雨懵懵懂懂,不知情为何物、不知什么是夫妻,但在耳鬓厮磨之间,她对涧石早已芳心暗许。如今石头哥就在当面,将她十几年来懵懵懂懂的希冀和盘托出,令她局促不安,更令她阵阵窃喜。面对院子里狰狞可怖的府兵,她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但是死前听到心上人的这番蜜语,她死而无憾。
涧石牵住小雨的手,转面对吕思稷说:“吕思稷,你且听好了!这是我的妻子,虽未生下一儿半女,但是我们鸾凤相偕、琴瑟相和。你如果再敢拿我的妻子做饵,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你不得好死!”他声色俱厉,令人生畏。他双目透着光芒,逼视院中众人,陡然手腕用力,搂紧小雨在怀,当着睽睽众目,在她额上亲了一口。
众兵士见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有不少信以为真,怜惜起这一对小夫妻来。鹿友先生眼见到手的嫩葱被别人掐走,心中沮丧,摇头晃脑说:“罢了罢了,我是修道之人,不是败坏人伦的法外之徒,怎可霸人妻女、行奸邪之事!”
吕思稷见到这一幕,如同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不依不饶,冲着涧石嘶吼:“我要你当众证明,你们是夫妻,你身边的女子不是处女!”
陆涧石冷笑一声,嘲讽道:“原以为京城来的官吏格调高远,却喜欢偷看小夫妻行房。”他紧紧抱起小雨,朝众人怒吼:“你们闪过两旁,我和妻子就在石墙之下行起好事,要你们睁眼看着!”说毕,抱着小雨就往院子一侧的石墙走去。
众兵士瞠目结舌,闪出一条路来,眼巴巴看着涧石抱起小雨,从面前经过。他们个个震惊不已,暗骂这对年轻人不知廉耻,可是又打从心底充满期盼他们在石墙之下到底要做些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这石院是顺着地势而建,左院地势高耸,只有一道齐腰的矮墙,矮墙下面是陡峭的石壁,石壁下面便是盐井。一个辘轳从院内架起,却伸到矮墙之外。轱辘上面捆着麻绳,众兄弟每日便用这麻绳拴系水桶,从井中打水上来。
陆涧石走到墙沿,抱住小雨,柔声问她:“爱妻,我们在这里行起好事,好么?”小雨紧紧蜷缩在涧石怀里,一言不发。他心中万分惶恐,生怕身上衣襟被涧石解开,让自己的**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可她心中同时暗流涌动、潮起潮伏,对涧石说的那件“好事”抱有隐隐约约的期待。她脑子里混沌一片,只听见涧石在耳边问她,她只顾点头,心里在想:石头哥说什么,我便答应什么!

众兵将睁大眼睛,张开嘴巴,正要看个究竟,忽见陆涧石抱起张小雨,凌空一跃,已跃出石墙。他右手抱住张小雨,左手抓住辘轳上的绳索,顺着石壁急速下缒,辘轳飞转起来,木质的曲柄在半空划出浑圆的弧线。
吕思稷大喝一声:“中了诡计!”众兵士抢步上前,抓住辘轳,不让绳索下缒。涧石、小雨悬停在半空,涧石索性撒手,双手抱紧小雨,任凭身子坠落石壁。院子里的军士探出头来朝下看,见二人紧紧扎在一起,垂直向下,不偏不斜落入盐井之中。
盐井中一声闷响,立即转为沉寂。吕思稷喝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众人急忙跑出院门,冲下石阶,围到盐井旁边。鹿友先生也已赶到,伏在井口向下窥探,那井深不见底,里面一片黢黑,什么也看不见。
鹿友先生颓然坐在井边,喃喃自语:“可怜这对小夫妻,就这般命丧深井之内。”说的是小夫妻,可他心中只惦记小雨一人。吕思稷吼道:“你还惦记什么小夫妻!石屋石院不见那张铁汉父子,这对少年男女又是十分诡诈,小心他们设下圈套陷害我们。敌在明我在暗,还不带领兵马,在这山前山后仔细搜寻,千万莫走脱了贼人!”
鹿友先生被吕思稷呼来喝去,心生不快,忖道:“你不过是宦官的一名家奴,来到青州,我好生款待、待你不薄。但你毕竟是一客人,怎可以喧宾夺主,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想拿话语顶撞他,怎知吕思稷暴跳如雷、愈发骄横,喝道:“还不快快行动,等着被那张铁汉诡计得逞,将你我砍瓜切菜吗?”
鹿友先生虽然不满,但觉得吕思稷说得有理,只得安排一拨兵力把守石屋石院,自己带了余下众人,循着山势四周察看。吕思稷连声呼吼,着人往井中投掷石块,又命人点起火把下井查探,下面只有井水冰冷刺骨,哪有涧石、小雨踪影?吕思稷气急败坏,坐上竹椅,同鹿友一道进山搜捕。
且说涧石、小雨落入井中,顺着重力急速下沉。原来这井水直通地下河,二人被一股狂流卷入地下。涧石喝了不少水,咸涩欲呕,探出头来时,发现身子撞上一块巨石,巨石上方有一片邃密的空间,暗流从巨石边汹涌而过。涧石一手抱住小雨,另一只手攀住巨石。他在激流中挣扎多时,满身是伤、筋疲力尽,终于爬了上去。他手足一软,瘫在石上,昏厥不醒。
小雨先醒了过来。四周黑黢黢一片,身子旁边是轰隆隆的水流声。她伸手摸了一把,巨石上光滑无比,她小心翼翼撑起身子,顺着水流向下看,水波里微微透过一缕光亮。她慢慢向前探,摸到一只冰凉的手那是涧石的手。
“石头哥,石头哥!”小雨近乎哭喊。她摇晃着涧石的肩膀,略一用力,涧石险些从巨石上滑落。她吓坏了,双手紧紧抓住涧石,不停喊叫:“石头哥,石头哥!”
涧石终于醒来,拍拍小雨的胳膊,冲她笑了笑。小雨喜出望外,伏在他身上又笑又哭。她抓着涧石的胳膊不放,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无,便躺倒在涧石的肩头,喃喃说道:“石头哥,在院子里你说过,我们就是夫妻了。”
涧石与她挤在巨石上,肩上的伤口被她碰到,呻吟一声,缓缓说道:“做夫妻,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小雨道:“管他那么多做什么!我俩跳入盐井,谁知这地下河中别有洞天。这幽室之内,便是我们的新婚洞房!”
涧石轻嗽两声,问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儿?”小雨道:“屈叔叔不教我,你也不说给我听,我偷偷从杂书里看来的。”涧石说道:“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纵是做了夫妻,又有何用?”小雨道:“那又何妨?死在这里,我们俩就是厮守一生一世!”
涧石微微一笑,说道:“只有洞房,却无花烛。听说新婚之夜,蜡烛都会结双蕊呢。”小雨向下一指,说道:“你看,这水流之下,有一缕光透了过来,且当作新婚的红烛吧!”
涧石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顿时瞳孔张大,眼睛里透出异光:“小雨,我们不必死在这里,那里是出口,那里是出口!”小雨不信,偎依在涧石身旁,说道:“石头哥,别骗我了,这里就是黄泉,哪有什么出口?我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陆涧石突然使出大力,抱起小雨,叫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小雨把性命都交给了涧石,乖乖地照他吩咐。涧石在她耳边说:“抱紧我,小心了!”猛然脚下发力,蹬踏巨石,卷起小雨投入激流之中。
地底的劲流,如同万马奔腾,又似雷霆万钧,裹挟二人飞流直下,跌跌撞撞涌向那道光口。小雨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急速下沉,仿佛要陷入阴曹地府。她害怕至极,张口欲呼,冰冷的洪流灌入口中,令她窒息。涧石将她紧紧抱住,用手臂护住她的头颈,在洪波之中翻腾向下。一路跌跌撞撞,涧石身上多处被暗石划伤,鲜血融入水中,刺激着他的眼睛。
陡然,他们被一股巨力吸入水底。涧石死死抱着小雨,一只手奋力划水,向上回溯。正在生死关口,头顶忽然湛蓝一片,涧石欣喜难当,用尽全力克服潜流,在旋涡中奋力向上。耳边忽然听见哗哗水声,二人睁开眼,才发现已经浮出水面,而手足兀自在水中扑打。四面青山环抱,中间一处清潭,他们已浮在碧绿的水面上,带起一团浪花。陆涧石欣喜异常,拖住小雨就往岸边游去。
周围恢复平静,二人浮现在一汪清潭之中。清潭旁边的松枝上系有两只马匹,被这巨大的水花吓了一跳。涧石环顾四周,欣喜若狂:这里是紫帐山后山清潭,那两匹马就是二人所骑之马!
两人都活了下来,而且找回了骑来的马,真是天大的侥幸。他们爬上岸,解开马匹就要奔逃。可小雨受了这么多磨难,瘫倒在地,浑身已无半点气力。涧石只得将他扶上马背,牵着两匹马躲进深山。翻过几道山脊,来到一处山涧,人困马乏,二人靠着山石石权且休息。
然而,青州兵马如同阴魂不散。鹿友先生骑着驴,遥遥领先于一众兵士,在崎岖的山路上蜿蜒上升。他在驴背上一晃三摇,心中思忖:“吕思稷未免太苛,这深山老林哪里找得到贼人?”一仰头,见山崖之上一道飞瀑。他霎时起了兴致,牵驴走近。飞瀑上面是一道山涧,他手攀苍松,大喘了一口气,脑袋一晃陡然发现:陆涧石、张小雨正坐在山涧对面!
鹿友先生一见二人,高声喝道:“兀那两个小贼,休要逃走,贫道特来捆你们!”心想这回生擒二人,正好回去表功,不禁手舞足蹈。他翻身骑驴,怒抽一鞭,胯下的犟驴颤抖两下,将身一跃,越过山涧。
山涧上怪石嶙峋、苍苔密布,驴子本就吃力,兼有立地不稳,竟然跌下瀑布,摔死在山崖之下。鹿友先生跌下驴来,一同摔了下去。他毕竟比驴聪明,伸手攀住瀑布边的树根,身子悬在瀑布之上,上不得也下不得,吓得他汗毛倒竖、冷汗横流。此时援兵未到,鹿友孤身一人,身处险境,在半空中嗷嗷乱叫。
陆涧石一步步逼近。他恨吕思稷心狠手辣,恨鹿友先生乘人之危,忽又想起死去的张大伯、屈三叔,更是咬碎钢牙。他抽出匕首,意欲结果了他的性命。鹿友先声泪俱下:“且慢!容贫道一言!”
“讲!”涧石眼睛看着瀑布,脸上没有半点怜悯。
“你父亲已被府兵擒住。被擒之时,他给了我一样东西,要我务必转交给你!”鹿友喘着粗气,一只手小心翼翼探入怀中,掏出一样物事来,战战兢兢递出来给涧石看。涧石心中琢磨:“父亲被擒,怎会托他带东西给我?”心中好奇,低头去看。那物事乃是精铁炼成,形状如同一颗初出水面的菡萏,下面是茎,上面是骨朵儿,黑沉沉的十分精致。
涧石正在端详,鹿友先生忽然手指扣动。那铁器旋即一声脆响,骨朵上的孔眼之中,射出一枚暗器。涧石急忙躲闪,暗器威力巨大,射出弹矢疾如闪电,刺穿他的衣襟,擦着他的腰胁飞驰而去。涧石身上一麻,低头看时,胁下皮肉已被擦破,裂开一道血口。他怒上心头,进逼一步,要将鹿友先生踢落悬崖。
然而,暗器射出的弹矢上喂有毒药。眨眼之间,毒效挥发,涧石痛苦倒地,蜷缩着身体在地上打滚。
小雨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她急忙把涧石拖了回来,用尽全力推他上马鞍,斩断一根枯藤将他绑在马背上。她一刻也不敢迟疑,自己骑上马,手中牵着涧石的马,夺路就逃。鹿友先生悬在半空,眼睁睁看着心中的美人逃走。
过了半晌,方有三五兵卒爬上石涧。他们见山崖陡峭,不敢靠近,只在瀑布上抛了根绳子给鹿友。鹿友接过绳子,在腰上缠了一道,在手臂上挽了几道,这才松开树枝,颤颤巍巍爬了上来。
吕思稷见到鹿友,听他说走脱了两个小贼,恨不得用马鞭将他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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