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赴会(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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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耕内息深厚,看出南浦云这一招一式使出的是内家上乘功法,招数却又别出机杼,极其邪辟、异常毒辣。顶 点 义兄性命危急,义弟焉能不救?偶耕更不思索,一时真气充盈、羽驰萁奔,递出一掌攻向南浦云胸胁,以期围魏救赵。
掌风所及,南浦云已知道厉害,招式收回,拳变为掌,挥向偶耕。偶耕知他内力雄厚,不敢与之对掌,急忙回身躲闪。谁知对手快如闪电,这一招避无可避,偶耕只得挥掌硬接。
两掌相接,偶耕身形晃动,脚下被铁链一绊,栽了一个跟头。南浦云见他脊背暴露,毫不留情,手指伸出,点向他的灵台穴。这道穴位若被他点中,偶耕必然脊骨断裂、当场暴毙。偶耕不敢怠慢,立即上身下压、双手撑地,双腿同时向上踢出,用脚上镣铐作为还击。
这三招两势,虽是变数无穷,却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偶耕倒立于地双腿来攻,脚镣当空飞舞。都播贺在偶耕身后,回拽铜戈,戈刺未能伤到南浦云,却是歪打正着,挂到偶耕的脚镣。一阵脆响、万道火光,戈刺居然将脚镣割断!
偶耕的身子被一股巨力带起,飞旋一周落在地上。他双足解放,心下狂喜,顿如脱缰野马,无所畏惧。都播贺这才与偶耕正面相对,他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义弟,更没想到今日与他并肩战斗。都播贺爽朗而笑,问道:“贤弟,别来可好?”偶耕指着南浦云说:“此人凶狠无比,务必小心应战!”
南浦云以贵客自居,不愿自降身份与这些无名之人相斗,见两招未将对手拿下,便不再出第三招。他转过身去,欲与李抱玉搭话,听他究竟作何安排。
一旁惹恼了铜球四,他跺脚大吼,铁锤双双送到,距偶耕的后脑只差毫分。都播贺才与义弟相逢,未及问询别后光景,却见有人背后使出杀招,怒由心生,当即铜戈横扫,正面击在铁锤上。
一声震响,山河碎裂,两柄黑黢黢的铁锤已从铜球四手中脱离,旋转着飞向长亭之外,滚落到土台底下。铜球四耳鸣目眩,恍惚见到对面黑影闪动,不知是都播贺的铜戈劈下。安德广奋起双臂,用铁铩架开铜戈,救下铜球四,只觉双臂酸痛欲裂,颤巍巍难以支持。
都播贺一声嘶吼,意欲结果二人性命。偶耕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运起内息卸掉他的膂力,在他背后说道:“仁兄休要发威,暂且留得他们性命。”都播贺铜戈一横,将众多敌兵挡在外围,这才腾出一只手臂,将偶耕紧紧挽住,仰天笑道:“兄弟二人在潞州相遇,真真大出所料!”
李抱玉一声响哨,二大虎贲、二十精兵环伺周围,刀兵相向。又有侍从传令,大队兵马从军营攻上土台,将长亭中心的场圃围得水榭不通。骆奉先站在土台一侧,被南浦云以及精兵良将层层拱卫。他稳操胜券:仆固怀恩主仆虽然勇悍过人,那个手脚上挂满铁链的纵然有两下子,但是在泽潞方镇千军万马的包围之中,他们无异于瓮中之鳖,行将死在这九层高台之上。
仆固怀恩宝刀在手,环顾四周,冷冰冰对侯希逸说道:“我仆固怀恩死便死了,无所顾惜。你既是骆奉先的岳丈,也要死在此地吗?”侯希逸并不理他,回头却见罗展义瘫跪在地,厉声质问:“我若死在今日,你焉能得活?”罗展义跪地磕头,哭泣不语。
骆奉先此时已登上高处,指着仆固怀恩喝道:“逆贼!你主仆二人,身带兵器,来此赴宴,意欲行刺老夫,罪恶滔天、恶贯满盈。现已身陷重围,我劝你伏法就范,以免挫骨扬灰!”
谁知仆固怀恩浑然不惧,冲着骆奉先凛然说道:“宦竖小儿,老夫集结大军、盘踞边陲,正是要犯上作乱、夺取江山。杀你个把阉党,更是不在话下。”骆奉先忽而假装仁慈道:“老夫也曾苦苦劝慰,可惜你冥顽不灵,定要叛国谋逆。如今已被拿下,即将身首异处,皆是你咎由自取,休怪老夫不循人情。”
仆固怀恩仰天大笑,说道:“老夫纵横疆场,哪将生死放在心上?只是老夫有一事不知,你劳民伤财筑下高台、挖出地道,无非是要用些卑鄙手段害我性命。却为何只安排两个怂包、二十残兵在地下埋伏?最终诡计落空,只得调集兵将,才将我们围住。诺大的潞州,摆鸿门宴这等微末小事都办不好,看来骆大人宠信的皆是无能之辈。”
李抱玉见他语带讥讽,不禁火起,正要发作,却听骆奉先说道:“我也知你骁勇过人,特地筑高台、掘地道,安排下泽潞方镇七大虎贲,要将你们主仆二人斩于席间。我也不知何故,只有二大虎贲出来,看来是老天开眼,要你多活一刻。然而多活一刻又有何益?你今日必定死在潞州,你的人头即将进献朝廷。”

话音刚落,地道口爬出一个人来,正是吕思稷。他身后跟着爬出两名兵士,兵士手中各拎着一人,却是昆仑奴和槐犁。吕思稷一声吼叫,兵士将昆仑奴、槐犁丢在地上。
吕思稷规规矩矩向骆奉先施礼,指着偶耕、昆仑奴、槐犁三人,禀告道:“这三人流窜潞州,多行奸慝。前番偷盗骆大人金银,今日又搅扰双龙大会,正是这三个小贼。”
侯希逸今日与仆固怀恩一道,被泽潞军马围困,自知难以免祸。危难之中见他刚烈耿介,顿时豪情升起,因此不再隐忍不发、唯唯诺诺。他见地上三人,有二人是自己的旧部,于是说道:“说他们偷窃钱物,有何真凭实据?至于搅乱双龙大会,区区三个苦力,怎有恁般能耐?”
吕思稷听罢,一阵奸笑。他从兵士丛中将那名军吏揪出,要他将偶耕三人所行之事和盘托出。军吏跪地不敢应,怎奈吕思稷在他耳边一番威逼利诱,他吓得魂飞胆丧,只得将如何收受昆仑奴贿赂、如何放走偶耕、如何在粮仓的火堆里发现五具焦尸的事情一一供出。
军吏陈述完毕,仍在不停擦汗,却听扑通两声,又有二人跪倒尘埃,却是安德广、铜球四。他们不敢再隐瞒,指着偶耕三人,把五大虎贲的死因以及他们如何焚烧五具尸首的事情尽数招认。
侯希逸听他们一番对质,顿时窘迫起来,真不相信偶耕这一敦厚少年,竟带着昆仑奴、槐犁做出这等恶事。偶耕忽然上前一步,朗声说道:“以上事端,皆是我一人谋划、一人实施,与旁人毫无关联,我愿意认罪伏法。”都播贺一把将他拉到身后,恶狠狠说道:“这是我的兄弟,谁敢动他,先问问我手里的铜戈!”
仆固怀恩站立一旁,已听清潞州城里城外这几日发生的故事,他冷笑三声,对骆奉先道:“你设下鸿门宴,要加害于我。可是你的走卒亲信,却是各有算盘,图谋于你!”
骆奉先鼻孔里哼了一声,说道:“大胆叛臣,死到临头,还敢挑唆是非!”仆固怀恩道:“依老夫所见,骆大人钱财失窃,定是这位吕大人所为。他生恐此事败露,便买通侯希逸大人的数名仆从,大闹双龙会。这三位小兄弟毒死五大虎贲,搅乱局面;那一位身藏毒药,打定主意趁乱向骆大人、李大人下手。有吕大人从中谋划,此计便行得通;若无吕大人背后支持,这三名苦力加上那一位侍从,绝无本领偷窃财务、搅乱盛会。”
仆固怀恩这一番说语,说得煞有介事,竟让骆奉先将信将疑。吕思稷却似杀猪一样嚎叫起来,指着仆固怀恩咒骂,又手舞足蹈向骆奉先表忠心,申明绝无谋乱之意。
昆仑奴忽而起身,大声说道:“吕大人,你叫我潜入骆大人房中偷盗金银。如今事态败露,你就该一人担承,何苦将我拖下水!”槐犁立即回应:“吕大人,你将毒药放在我们身上,安排我们照计行事。只恨我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七名虎贲只毒死五人,还剩两个没毒死。我委实不知,你不仅要毒死虎贲,还要毒死骆大人和李大人!”
众宾客一时哗然,也不知他们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只顾品头论足、纷纷议论。就连罗展义也愣在一旁他和侯希逸定计毒杀李抱玉,多依赖黑衣人郭志烈、曹以振从旁施以援手,也不知这背后到底有没有吕思稷暗中策划。
吕思稷怒不可遏,一脚踢翻槐犁,又去扇昆仑奴耳光,昆仑奴扭身躲过,质问道:“吕大人,你下此狠手,是要杀人灭口吗?”
吕思稷有口难辩,只得跪倒在地,哀求道:“骆大人,请允许我将这四人带回地道,严刑拷问,定然查清事实,还我一个公道!”
骆奉先原本只想在双龙大会上顺顺利利刺杀仆固怀恩、风风光光娶一房妾室、乐乐呵呵赠送马匹,真不曾料到今日波折百出、闹剧连台。他心烦意乱,将手一摆,听凭吕思稷处置此事。吕思稷得此号令,点起四名兵士,要将这四名嫌犯拖进地道。
然而,都播贺紧紧挽着偶耕,面朝潞州军士,一声怒吼如晴天霹雳:“谁敢动我的兄弟!”吕思稷道:“反正你们活不过今日!”潞州兵士众多,已有数人将罗展义、昆仑奴、槐犁带进地道。
台面之上、长亭之内,一时陷入僵局。仆固怀恩心头窃喜,他知道,自己深陷险境,场面越乱,他活下去的机会便越大。侯希逸心中却在盘算:“今日无缘无故和仆固怀恩绑在一起、站作一队,骆奉先岂肯与我善罢甘休?我该如何保全自己全家性命?”
偶耕被都播贺紧紧箍住,动弹不得。他心中也在忧虑:“不知牧笛情况如何。那吕思稷把昆仑奴、槐犁带进地道,他们二人是否要遭受严刑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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