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聚首(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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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客栈外人声鼎沸、马蹄声声,一路官兵径直闯入。 为首二人,一个身材颀伟,一个身姿袅娜,双双头戴重盔、面缠黑布。看他们二人身形打扮以及风度气势,客栈里的众人早已猜出**分:并蒂将军!
确实是并蒂将军不请自来。涧石大为惊奇,迎了上去,口中喊道:“雨哥!”尚未出声,早被几个兵丁踢倒,按在地上。火光掩映之下,张涧雨看到了黄锦鳞,还有自己的妹妹小雨。他初见涧石,本当毫不犹豫命兵士将他斩首,孰料自己的亲妹妹也在座中,他怎可当着亲人的面擅权杀人?
更何况,纵令涧雨铁石心肠,也绝不至于六亲不认。他本待和妹妹相认,但是他更清楚,自己已是王府的爪牙,手上沾满了鲜血、身上背满了血债,而长安城表面繁华富庶,实则处处藏险步步该灾,他若放下身份与小雨相见,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她。
想到这里,涧雨颤抖两下、哽咽一声,背过身去,不发一言,只留许月邻与他们说话。
许月邻见到丈夫有些异样,但因正在执行公差,她并不询问这些细枝末节。她一眼认出涧石,恨得两眼发黑,想将他一剑劈死,却怕脏了自己的剑锋,当即下令:“将这个恶贼推出门外斩了!”
涧石还欲争辩,被兵士用一团麻布塞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黄锦鳞大惊,拼出性命拦下涧石,对许月邻道:“朝廷二位大人在此,你们还需顾及情面!”孰料许月邻一声冷笑,说道:“商克捷、曾善治二位大人,若想活过今日,还需看他们磕头磕得响不响。”
商克捷、曾善治一听,顿时脸色大变,问道:“你们受了何人指使,竟敢谋害朝廷官员?”许月邻冷冷说道:“丰王大人叫我明告你们二人:若想活命,须当面向我们跪下,发誓向他效忠,明日再乖乖地到王府跪领责罚;若不想活命,今晚便是你们的死期。”
二人听罢,惊恐难当,更是摸不着头脑。丰王李珙的大名虽说常有耳闻,但是他们与他并无往来,更不曾将他得罪,为何他派出杀手与自己为难?心下正在狐疑,胆子竟被吓破,坐在椅上战战兢兢道:“我们二人依法办事,并未忤逆丰王,你们为何找到我们头上来?”
他们当然不知丰王李珙的计划。李珙乃唐玄宗之子,久居王位,早有异心。如今大敌入侵、京师震动,他趁着朝廷震荡、政局不稳,暗地里排挤异端、培植势力,以图推翻当今圣上,自己登上龙位、君临天下。他暗中豢养刺客、侠士,冲着京城中的王子皇孙、皇亲国戚痛下杀手,反对他的有一个杀一个,亲附他的便暗中交好。而并蒂将军,虽然冠上将军的名义,只不过是他门下众多杀手之一。
并蒂将军出城行刺郭子仪、元载不成,回到长安,受到李珙一场怒责。当时晏适楚就在一侧,看着他怒气冲天的样子,心生鄙夷、冷笑不语。李珙盛怒之下,原想杀了并蒂将军,无奈当着晏适楚的面有所收敛,只得将他二人斥退。待晏适楚退下,李珙又单独找到并蒂将军,给出一份名单,要他们除掉上面的人。名单之中,商克捷、曾善治就在不显眼的一列。这一列不过是几个五品以下的小官,李珙的指令是:若安顺,则进府来拜;若不安顺,就地格杀。
许月邻也懒得向商克捷、曾善治解释为何找上他们,宝剑已经出鞘,寒光灼灼,映在二人头颈上。二人顾惜性命,扑通扑通从椅子上溜下来,跪倒在地,以头抢地,一叠声哀求饶命。
许月邻置满桌主宾讶异的目光于不顾,斩钉截铁下令:将这两个狗东西绑起来,带回王府等候王爷拷问。她乃是女侠出身,应付此种场面驾轻就熟,根本不劳张涧雨出面。
众兵士刚要动手,客栈大门外传来一声怒吼:“我看谁敢造次!”众人往外看时,暗夜之中,又涌来一队官兵,铠甲鲜亮、兵刃锋锐,灯笼、火把照彻夜空。领头的竟有七人,大跨步抢进门来,与并蒂将军对峙。那七人是谁?当中一位乃是元载的三公子元季能,他身边的是长安令,再旁边分别是李纳、王升、赵勃、王致君、戴保国。
元季能一进门便看到许月邻,盯着她的腰身打量良久,转眼又看到小雨,色迷迷地笑个不停。小雨惊惧万分,但黄锦鳞、陆涧石离她太远,依附不着,只得缩在庾兴、陶杰身后。商克捷、曾善治不认得元季能,却认得李纳等人,遇上救星,激动难抑,大呼救命。

李纳抢前一步,率先发话:“大胆贼人,敢在长安肆意谋害朝廷命官。长安令在此,还不束手就擒、伏法认罪!”他一面说,一面拔出佩剑逼近许月邻。
许月邻正眼也不看他,一只手掌探出,早已重重打了李纳一嘴巴。李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瞬时怒气冲天,提剑欲刺。元季能怎舍得伤了眼前这位娇娥?一声怒喝,命李纳退过一旁。他啧啧连声,目光不从许月邻身上挪开半寸,说道:“大妹子性子烈,难怪丰王李珙视你为手心里的红人。”他语气轻佻,令一旁的张涧雨怒气难忍,他转过身来,怒目而视。
许月邻与张涧雨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王爷特别嘱咐,在长安城中杀人,只可干净利落、速战速决,不可与官兵当面对峙,更不可暴露身份。但张涧雨对元季能的淫邪之相十分憎恶,挡在许月邻身前,恶狠狠逼视着他。许月邻将他拉开,说道:“既是长安令到此,必有公事要办,我等告退。临行之前奉劝元公子,夜里还是少出来闲逛,以免暴毙街头。”
元季能也不嗔怒,笑着说道:“死在大妹子手里,我却十分乐意。只是我一来你便要走,岂不辜负了良辰美景、满天风月?”
涧雨见他言辞浮浪,心中十分懊恼,伸手要去拔剑。许月邻看出他的心思,唯恐生出事端,挡在他面前说道:“此处人多,我们且回吧。”未及涧雨答言,她已下令放开涧石,带着射生军撤出客栈。
王致君、戴保国久闻并蒂将军之名,却未能与之交手,心中早有不服,喝道:“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手下几个兵士应声而出,拦在前面。涧雨怒气正无处可出,一脚飞起,将面前的兵士踢倒在地,俱是骨骼碎裂,倒地哭嚎。王致君、戴保国大怒,掣出兵刃,便要动手。便在这时,耳边仍是元季能慢悠悠的声音响起:“王爷手里的红人,你们也敢阻拦?让他们走!”
无人再敢阻拦。张涧雨、许月邻领着兵士扬长而去。一直跪在地上的商克捷、曾善治也已知晓,对面之人便是宰相家的三公子,跪行过来叩谢救命之恩,皆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又说出一大段奉承的话语。
元季能道:“谁在乎你两个的性命?今日有线人来报,说你们收受了三箱财宝。别人送你财宝,我倒懒得管,而这些财宝是从锦鳞客栈送出,不送给别人却送给你们两个杂毛,三爷我一想到这里,就满肚子是气。这锦鳞客栈与我倒也有些渊源,你收他们东西,胆子也忒大了些。”
二人一听,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磕头谢罪,又要将三箱财物一并送交宰相府。元季能道:“非是我元家人贪图财物,只是边疆有战事、内帑无钱帛。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更应该慷慨解囊、尽忠报国。明日一早,你们送九箱财物到我府上,我们代为上交国库。”商、曾二人一听,收了三箱财物,转眼却要交出九箱来,恨得牙根发痒,但也无可奈何,只得认栽。
黄锦鳞便招呼庾兴、陶杰重整宴席,热情招待元公子和长安令,也被元季能拦下。
涧石得了解脱,站在一旁怒视李纳,恨不得再客栈里再何他比划比划,黄锦鳞不住扯他袖子,压低声音劝他权且忍耐。王致君、戴保国却已围到涧石身前,厉声喝道:“把人交出来!”
涧石因问何人,二人道:“你少装蒜!山神庙里那个女子,趁早交出来!”涧石撒谎道:“我与那女子在城外失散,不曾一同进城。”王致君怒道:“你敢唬老子?三公子的眼线遍布长安,明明看到你们穿街过巷来到这里。”
李纳按捺不住,上前吼道:“速速交人,否则要你领受酷刑。”涧石怒不可遏,喝道:“你是谁家恶狗,怎敢在长安城中狂吠?”
李纳武艺不如涧石,但是仗着背后有强大的靠山,二话不说,拔剑来刺。涧石浑然不惧,赤手空拳与之相搏。双方互不相让、攻势极猛,一交手便拆过十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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