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争艳(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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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鸣禽毕竟年纪小些,猜不透葛蕾的诸多思量,只以为四花怕了她们,神情中露出骄色。m.黄鸟更是打足了算盘:只要这呆小子和两个黄花闺女在王府之中,便可俟机捉住他们,到时候一起献给谷主,大建奇功,管教四朵烂花失宠,灰溜溜、惨兮兮滚得远远的。
偶耕一听,正是求之不得。牧笛却假意道:“你们四个,将小雨诓骗至此,我又如何信得过你们?”黄鸟佯怒道:“你爱信不信,不信的话,试试我的宝剑!”口中示威,斜眼却见偶耕瞪着自己,心中发虚,不禁倒退一步。
偶耕对牧笛说道:“涧石兄弟救出晏先生后,还要去陕中拜见什么令公。事不宜迟,我们快去见他,安置好小雨,也好去办我们的事。”
牧笛小嘴一努,故意问道:“我们又有什么事?”偶耕当着众人的面,立时羞红面颊,沉默不语。而他所说的“我们的事”,自是回到侯府,拜别牧笛父母,带着牧笛隐逸山林尽管侯希逸后来回心转意,但是他不愿拘束在侯家,更不愿留在长安去忍受骆奉先的纠缠。
小雨见偶耕、牧笛大为自己着想,甚是感激;又想着立马要见到涧石,又是期盼,又是惶惑,又是羞赧。葛蕾捧着她脸说道:“妹子莫怕,若是见着你丈夫,定要重重扇他耳光。谁叫他不好好照顾你,叫你遭受恁般波折,孤身一人险些受了坏人暗算。”说着,拿眼睛瞟四大鸣禽。黄鸟不耐烦说道:“要进王府,现在就走。晚了时辰,被王爷家丁看见,免不了要受盘诘。”
昆仑奴、槐犁饱览并且意淫四花、四禽容色之后,已生出几分乏腻来,催促道:“快去见石头兄弟吧。”四禽正要带路,四花突然拦阻。葛蕾拍拍昆仑奴肩膀,拍得他一半骨头酥软了,却扭过脸对四禽说道:“谷主就住在隔壁院中。你若诓骗我这几位朋友,带他们去了谷主住所,却是害了他们。”
黄鸟满脸怒色,说道:“黄脸婆,这般婆婆妈妈,不如我们比剑论高下,你不可使用毒针害人!”葛蕾笑了两声,说道:“姑奶奶懒得和你使刀弄枪。你们送他们进府,我们四人在旁作陪,也好提防你们做什么手脚,委屈了我这几位朋友。”
四禽料是挣不掉她们的纠缠,只得应允。黄鸟心道:权且让你们一步,等你们转身离开,我们便先下手为强,管保擒住你这帮狐朋狗友,治得你们服服帖帖。
四花、四禽各退一步、两相妥协,八人护送偶耕、牧笛等人去往王府内宅。众人逶迤前行,远远避开南浦云寓居的院落,只择些幽僻的路径。一面走,葛蕾一面在前方介绍。原来丰王府邸极尽崇丽、异常广阔,占了兴宁坊一半有余。丰王自己居住的内宅在诺大一所府宅的正中,内宅东北处有一所别院,乃是留客之地。葛蕾挽着小雨说道:“你丈夫若到王府中来,多半是在东北的别院之中歇脚。”小雨眼中又泛起泪光,喃喃说道:“葛蕾姐姐休要说笑,他哪里是我丈夫!”
丰王府中,多的是家丁、奴仆、家将、幕僚,他们多半被四花、四禽迷住,或站在石阶之下,或倚在檐柱之旁,呆呆地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哪里还顾得上拦阻盘诘?四花、四禽越发昂首挺胸、扭腰撩腿,如同凤鸟、孔雀降临凡尘。正得意不久,前面走来两条黝黑壮实的大汉,皆是武夫打扮,却是韩德存、魏烈功。二人喝道:“王府家宅,生人不容擅闯!”
偶耕、牧笛、昆仑奴以及四禽在渡雾山庄见过他们,都觉得面熟。牧笛抢先说道:“明明见过,哪里是生人?我们是王府贵客,还不快快通秉!”
韩德存、魏烈功俱是一怔,又确实像在何处见过面,唯恐真是贵客,不敢得罪,语气立即转为柔和,问道:“不知阁下是谁家千金,或是哪国夫人?”牧笛道:“虢国夫人、秦国夫人都已作古,何须再提?王爷若在府宅,你们便去通秉。若不在内宅,我们便去东北别院和他的几位客人叙话。你们在此絮絮叨叨,好不厌烦!”
牧笛这一席话,拿出了十足的公府小姐气度,令他二人心中发虚、背后出汗。二人唯唯诺诺,躬身施礼,将道路让开。葛蕾啧啧两声,对偶耕说道:“你婆娘神奇得很,你必定是个惧内的乌龟。”偶耕着了慌,叫她休要胡说,牧笛却洋洋得意,挽着偶耕径往前行。
刚跨出两步,后面有人大喊一声:“与我站住!”回头看时,只见一男一女浑身披甲戴盔站在石径之上,那便是并蒂将军,身后还有一队精兵,俱是控雕弓、着劲甲。

小雨一见涧雨,竟似头顶遭了雷打一般,摇晃两下,险些站立不稳,珠泪如暴雨倾泻,失口喊道:“哥哥!黄四叔他,他……”话未说完,已然嚎啕不止。四花见她苦楚模样,俱各为之动容。
涧雨不忍多看小雨,将视线挪开,忍住喉头的哽咽,肃然问道:“你们擅闯王府内宅,有何用意?”
牧笛原以为他们兄妹相见,当有许多亲情,却不料并蒂将军冷酷至此。正待出面质问,又被他一声断喝,惊得她思绪断绝。葛蕾双手搭住小雨肩膀,哄她不哭,扭过头上下打量张涧雨,说道:“她叫你哥哥,叫得如此亲切。你却跟匹恶狼似的,难不成要吃了自己的妹妹?”舜华在一旁插嘴:“长得英俊,性子却这么暴烈,我不喜欢。”
涧雨面无表情,指着葛蕾再次问道:“你们擅闯王府内宅,有何用意?”葛蕾叹息一声,不耐烦地说:“我们是逍遥谷主南浦云属下,南浦云乃是王爷府上的嘉宾……”
话未说完,许月邻截住她的话头,劈面喝道:“有事直说,休要攀扯王爷!”她素来嫌恶忸怩作态的女子,更不允许这个艳丽女子一脸媚态跟自己丈夫说话。
葛蕾被她抢白,臊了面皮,冷生生答道:“听说府中来了一名贵客,名叫陆涧石。我等奉了谷主之意,前去相见,也好商讨商讨拜见王爷的礼数。”涧雨却道:“王爷不在府中。府院的客人,未经王爷许可,不宜私自串通,你们请回吧。”
黄鸟见牧笛刚才唬住了韩德存、魏烈功,有意效仿,卖弄一下威风,便还嘴道:“你两个算什么东西?阻了我们的大事,告到王爷那里,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一语激怒许月邻,当下寒光一闪,宝剑出鞘,剑光乱晃迷人眼睑。她将粉脸儿一沉,厉声说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敢犟嘴,叫你死在这里!”
她拔剑的那一瞬,英姿飒爽、英气逼人,气势上已将四禽完全压倒。黄鸟生了惧色,只得说道:“今日撞着岁星了,我们且回,来日再算这笔账。”许月邻毫不相让,说道:“且寄你人头在项上,来日算帐时再取!”
偶耕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对涧雨说道:“你是张姑娘的兄长,又与涧石是叔伯兄弟。涧石曾劝你悬崖勒马,我虽不明就里,但知他是出于好心。你若念及这份情谊,只消告诉我们,涧石是否就在王府之内?若是已经在这里,容张姑娘和他一见,王爷怪罪下来,拿我前去抵罪,未为不可。”
这一番话非但无济于事,反倒激起涧雨莫大的反感。他剑眉倒竖、目眦决裂,厉声说道:“再休提什么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看在小雨面上,我忍让你们三分。再敢罗唣,立即将你们剁成泥浆,沤养这花园里的花树!”
他面目狰狞,连韩德存、魏烈功见了也是骇然。葛蕾对付凛冽男子却别有一套她摇摇摆摆上前一步,一手叉腰,一手挽在小雨肩头,浪声浪气说道:“你别以为装出个厉鬼样子老娘就认怂了!你妹妹看着你呢!她寄居在长安,遭了变故,无亲无靠,在外面受人欺侮,官兵还四处捉拿她。你这做哥哥的靠不住,她还不能去找她的堂兄吗?你纵然是匹恶狼,也不该断了亲妹妹的活路,把她赶到外面去任人蹂躏,赤条条地死在街上!”
这一顿臭骂,惊呆了旁人,却是句句在拷问涧雨的良心。他纵然铁石心肠,怎忍心叫自己的妹妹横死街头?即使他忍得下心肠,面前这恶妇说得条条在理,众人听在耳中,又会怎样看待自己?
涧雨狰狞的面孔渐渐松弛下来,回复了他俊朗的模样。舜华一见,顿时动了花心,拍着手说道:“果然是又俊朗、又健硕的好男儿!”涧雨斜了她一眼,他耳边回荡着小雨零零碎碎的哭泣声:“哥哥,黄……黄四叔他……庾兴、陶杰两位哥哥都……都……”
涧雨伫立良久,蓦地转身,大跨步向外走去。许月邻在他身后问道:“这些生人如何处置?”涧雨道:“执行王爷命令要紧,休管其他!”许月邻恶狠狠瞪了葛蕾一眼,带着那队精兵尾随而去,霎时已离开王府宅院。
韩德存、魏烈功站在一边,望着风情万种的四花、四禽,呆呆说道:“一早来了四个人,有一个名叫陆涧石。我们依照王爷吩咐,安排在东北边的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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