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探看(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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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奴见她们吵得凶狠,以至于剑拔弩张,吓个不轻,转身就要上楼。顶 点 黄鸟大喝一声:“大胆黑奴,还不快滚!”袖中抖出一把匕首,飞掷出去。匕首从昆仑奴头顶掠过,扎进楼梯前的立柱,横在他的面前。昆仑奴不敢执拗,再也不顾楼上二人,抱头猫腰跑下楼梯,从大门口蹿了出去。
昆仑奴一溜烟跑出院门,撞上那个领他们进门的管家。管家气急败坏,一叠声责骂,质问他们三人进去许久不出来。昆仑奴因问他槐犁在何处,管家摇头不知,昆仑奴顿觉不妙,撒腿就跑。管家不知情由,来到馆榭,听到斗剑之声。往里一看,却见四大鸣禽仗剑厮杀,甚是激烈。管家唯恐兜揽罪责,脚底抹油,躲得无影无踪。
四大鸣禽在一楼正厅,分为两拨,持剑相攻,争持不下。斗过二十余招,桑扈埋怨黄鸟相救不及时,仓庚埋怨鸿雁未使出全力,原本就十分脆弱的结盟瞬间土崩瓦解,四人互相攻伐,一场乱斗,渐渐从厅屋内打到小院中。
偶耕、牧笛在楼上听得真切,又不见昆仑奴回转,便猜到他和槐犁已经逃走。牧笛拍拍偶耕肩膀,说道:“他们一场四只小鸟互啄,我们趁此机会,溜走了吧。”偶耕看着牧笛,盯着她的眼睛,再也不顾什么节帅之托、生死之虑,拉起她的手,二人一道冲下楼来。
小院褊狭,四只飞禽正在乱斗,院中已无一块空余的土地。偶耕护住牧笛,站在门首,想要闯出去,却是无路可走。
四大鸣禽斗战正酣,四把宝剑在空中乱舞,黄鸟削到仓庚的头发,仓庚刺中桑扈的玉佩,桑扈撕开鸿雁的衣袖,鸿雁又斩断黄鸟的玉簪。四人各受挫折,越发恼怒,纠缠在一团,在院子里东西奔突、上下乱窜。
偶耕要救走牧笛,哪顾四禽挡住去路?他与牧笛对视一眼,紧紧抓住她的手臂,朝着院门发足疾奔。二人一前一后,三两步跨到院子中心,倒把倒把四禽吓个不轻。桑扈、鸿雁反应不及,剑招凌乱,早被偶耕推向两旁。
黄鸟、仓庚看清情势,当即回剑来刺。偶耕将牧笛身子按下,双掌翻飞拍开来剑,左肩将仓庚撞倒,复又跃起一脚,将黄鸟逼退两步。他见闯出一道空隙,院门近在咫尺,拉起牧笛就往外冲。
此时夕阳西沉,明月初升。二人跨出院门,却与对面三人便撞了个满怀那是三个恶狠狠的壮汉,清一色的手持铁铩、身着皮弁。原来,李抱玉麾下除了一班幕僚、武将之外,还有十二虎贲,这十二虎贲没有职务也不领兵打仗,专门守候李抱玉左右,是他的心腹死士。十二虎贲力大无穷、好勇擅斗,虽无官职,却能监督军纪、揭发奸慝,军中兵将对他们都十分敬畏。偶耕、牧笛撞上的这三个人,正是十二虎贲的头三名,乃是同胞三兄弟,名唤安德广、安德崇、安德布。李抱玉本也姓安,讨伐安史之乱建下军功,他耻与安禄山同姓,唐肃宗便赐他姓李。这安氏三位虎贲兄弟,也算得是李抱玉的远房宗亲,只因有勇力,又是本家,被封作十二虎贲之首。
安氏三兄弟来此作甚?原来这一晚,腊口使商克捷、捉钱令史曾善治具备厚礼,造访节帅府邸,拜会骆奉先、李抱玉。骆、李二人大喜,留他们共享晚宴,还邀他们同赴双龙会。
日落月升,李抱玉在花园湖山边的亭子里设下宴席,邀请众贤宾同赏秋月,并商议双龙大会之事。安氏三兄弟虽说生得粗犷,心思却也细密,见主人在花园里招待贵客、兴致甚浓,自己便全副武装在府院四周巡视,整顿秩序,提醒一众家丁、奴仆休要乱跑乱嚷,以免惊扰了宾主的雅兴。三兄弟来到花园一侧,却听到有人争吵打斗,于是循声而至,正撞上偶耕、牧笛仓皇逃出。
大哥安德广一声怒喝,两位兄弟早已横出铁铩,拦住二人去路。偶耕见对面三人狰狞可怖,三柄铁铩又是极为沉重,当即止住脚步,牵紧牧笛,退回院中。四大鸣禽尚不知院外来了何人,一见二人去而复返,立即止住内斗、消除内讧。四人宝剑挺出,莲步轻移,站准四个方位,结成四象回元阵,将他偶耕、牧笛围在垓心。

三兄弟跨入院内,却不认识四大鸣禽,见她们面带愠色、手持凶器,当即断定:不是好人。安德广铁铩一举,威风抖擞,吼道:“大胆悍妇,在此耍刁,搅扰节帅清兴!”仓庚正没好气,又遇上三个粗蠢汉子上门搅扰,回敬一句:“三只癞皮狗,把嘴巴洗干净再来说话!”
三兄弟在这潞州城内也算得是有头脸的人物,几曾受过这等折辱?安德广大发雷霆道:“贱婢,不认得爷爷,也须认得爷爷手中铁铩。”然而四大鸣禽曾是逍遥谷的宠姬,仗着南浦云不离不弃、关爱有加,骄横无比,眼里也是容不得沙子。仓庚当着安德广的面,直挺挺说道:“手举哭丧棒,就该回去哭坟,怎敢到此丢人现眼?”
三兄弟大怒,三把铁铩一齐举起,抡向仓庚。仓庚连退三步,躲过两铩,但未能摆脱安德广的紧逼。她情急之下,只得回手一剑,意欲将铁铩挑开。可是安德广势大力沉,铁铩挺进,震得她虎口发麻。三兄弟是人中熊罴,从不知怜香惜玉,三铩并举,就要痛下杀手
四大鸣禽虽然争风吃醋,毕竟姊妹一场,这一个有难,剩下三个绝不坐视不管。四象回元阵应势而动,当即剑光闪烁,四股劲风朝着三兄弟扫了过来。
三兄弟瞬间被困垓心。他们一生只知应拼硬斗,哪里见过恁精妙的阵法?三人冲撞不出,站成三角形,凭着一身蛮力、三把重器,将四大鸣禽挡在五步以外。仓庚将满腔怒火转移到这三名蠢汉身上,宝剑抖动,盖过黄鸟的声势,当起了四象回元阵的中轴,向他们发起猛攻。三兄弟又是呼吼又是咒骂,抡圆了铁铩想把四禽的宝剑击飞,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得逞。
偶耕、牧笛乘此罅隙,溜到院墙一角。牧笛扯了扯偶耕的袖子,偶耕当即会意,紧紧拉着她,背贴着墙,一步一步挪向院门。
偏在此时,安德布飞踢鸿雁却扑了个空,一个趔趄来到偶耕面前。他见偶耕神色慌张、举止鬼祟,便知他亦非善类,定是企图逃脱,二话不说,举铩便打。只是他身形未稳便急于出手,意欲砸死偶耕,铁铩却偏偏朝牧笛头上砸下。偶耕大惊,飞身而上,抓住铁铩,体内立即真气流行,承受住对方千钧巨力。安德布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功力如此深湛,铁铩被他拧住,就如同焊进铁山一般,捅不进也夺不回,十分尴尬。
牧笛在偶耕身后说道:“休要恋战。”偶耕运足劲力,将铁铩推出,安德布立即身子摇晃,后退两步。他极为愤恨,挺直腰背,想与偶耕再过几招,谁知身后寒光闪动,一道白虹挂在眼前,低头看时,自己的身子已被一柄宝剑刺穿。他跪在地上,想扭头看一看凶手的面目,胸口的宝剑已经收回,他就此停止呼吸,院子里唯闻仓庚的一声冷笑。
安德广、安德崇一见三弟身亡,悲愤交集,就似触了电、发了疯一般,卯足了劲,将手中铁铩抡向四大鸣禽。四禽武艺、悟性不及四大名花,四象回元阵在她们手上并无多大威力。而安氏兄弟当此大仇,如同猛兽发狂,禽鸟再多也难以抵敌。四姐妹只得使出看家本领与之抗争。
偶耕、牧笛见他们斗得凶狠,趁机逃向院门。牧笛走得急了,险些崴脚,惊叫一声,早被偶耕扶住。安德广听得惊叫,一步跨出,伸出铁铩拦住去路。偶耕将牧笛挡在身后,意欲迎敌,却听院子里一声惨叫。原来,四大鸣禽趁安德广分心拦截偶耕,一齐抢入,把孤零零留在院子中央的安德崇扎出四个血窟窿。
转眼间没了两个兄弟,便是铁人也该泪垂。安德广如遭雷击,铁铩落地,血泪出。他狂吼一声,像一只发疯的狮子奔向死尸。面对亲兄弟血淋林的尸身,安德广延颈向天,发出阵阵哀嚎,震动梁柱。
四大鸣禽见此情状,也各自心惊胆颤,缩成一排,不敢上前。偶耕、牧笛不再迟延,手牵手潜逃而出。他们在院墙外的蘅芜丛中暂避,亲眼看到随后发生的一派乱象:一队家丁听到哀嚎之声,赶到楼榭、跑进跑出,又来了几个虎贲壮汉指挥张罗,叮嘱众人休要高声叫嚷、休得惊慌失度,以免惊扰了骆大人和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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