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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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之间,生命变得美好无比。
江金虎发誓他从来不曾如此轻快写意过。所有的人都对他千依百顺,包括阿诺。
包括阿诺耶!这简直是奇迹。
他为了营救妻子,三番两次的冒险犯难之举,已经在道上传开了。
出来混的男人,谁不是身边伴几个粉味?如果他是为了哪个阿珠阿花连命都敢拿出去赌,外人听了只会觉得他色令智昏。但妻子却是不一样的;妻子是自己未来孩子的母亲,是男人娶回家的牵手,为了妻子干犯大险,不让敌人轻侮,在道上兄弟眼中看来,是条铁铮铮的好汉。
在自己人之间,弟兄们也再度见识到他的大哥风范,更加心悦诚服。
至于阿诺嘛……他就不太晓得原因了,反正阿诺那脑袋通了十七、八条路,他从来搞不懂,也不想伤脑筋。
他本来最怕阿诺一听说他又跟人结怨,飙过来将他耳朵念到出油,没想到阿诺竟然没有,还温和地安慰他,说他没事就好,最后甚至暂时放下新公司的事,跟着他们夫妻俩回到高雄住上一阵子。
对,夫妻俩。
他和梅玉心,分居了两年,终于因为这次的磨难而发觉了彼此的优点,中止了分居生活——当然,她的女人病还没好,所以关于「晚上的事」还要等上一阵子。
她每天努力学习家务,想做一个好妻子,真是深情似水,体贴入微啊——入微到他都快抓狂了!
「老婆,老婆!」江金虎火气四冒,拿着一件大红火鹤花衬衫冲进客厅。
「怎么了?阿虎。」
滋——被春风一拂,活火山变成休火山。
「妳那个,咳,我是说,这件衬衫是怎么回事?」
「噢,我昨天不小心把它熨坏了。」
「不小心熨坏了?」雷公嗓又扬高。「妳知不知道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
「你、你不要这么凶嘛.我家事虽然做得很不好,可是诚心诚意在学啊,人家只想让你高兴……」梨花带泪。
嘶——被泪水一浇,休火山变成死火山。
「咳,我知道啊,不过呢,这个,咳,这已经是我最后一件花衬衫了。」
当然,不然她干嘛消灭它?
「每次烫坏了你的衬衫,我不是都买了一件新衣服回来补偿你吗?」她楚楚可怜地垂低了脸蛋。
「妳挑回来的清一色是米白、淡卡其、素色的衣物,看起来说有多呆就有多呆!真想不到像妳这么有气质的女人,竟然一点审美观都没有。妳看我那些大红大紫的花衬衫,穿出去多气派啊!有好几件还是我特地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台湾买不到的,现下全给妳毁了!」
她没审美观?梅玉心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嘴角不抽搐,飘出一个羞涩的微笑。
「可是,我觉得你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唦——被软语一灌,死火山变水汪汪的天池。
「呵,呵呵,呵呵呵,是吗?」江金虎的四肢百骸从里头爽到外头。「其实那些素衬衫也没那么不好,前几天我穿着它们出去谈事情,每一个看到的人都说我变帅了。」
废话。
「而且,」她赧红了玉颜,俏声道:「我喜欢你身上穿着我为你买的衣服。」
成!
搞定!
姓江名金虎的男人乐得飞飞的,飘出客厅,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其他女人送他的衣物一眼!
梅玉心轻松达成任务,回头继续插她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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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心情这么好?」两人一坐定位,秦文诺立刻取笑他。
「有吗?」江金虎死不承认。
酒店公主迎上来,替两人端来几色豆千、毛豆的开胃小菜。
「虎哥.诺哥,今天要开新酒吗?」
「上个礼拜不是才存了一瓶在店里,这么快就喝完了?」江金虎獭洋洋地把玩着打火机。
「上次周哥的一群手下来店里喝酒,喝完了自己的酒之后,听说店里还存了虎哥的酒,就说他们和虎哥是熟朋友,借喝一下无妨……」公主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
周金涂?
江金虎和秦文诺互相交换一个视线。
秦文诺斯文地微笑。「既然是周哥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没关系,我们再开一瓶好了。」
公主如释重负,迅速替他们点好菜。「金翠姊请两位坐一下,她马上就过来。」
「不用了,我今天和兄弟来喝个酒而已。」江金虎懒懒地拒绝。
秦文诺瞄他一眼。江金虎对他挑眉笑了笑,充满调侃之意,秦文诺索性别开脸不理他。
「酒马上就来。」公主拿了一笔小费退下去。
「姓周的人,倒要咱们替他养。」江金虎冷笑。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这几年的势力虽然越削越弱,现在马马虎虎仍然算南方一霸,要算总帐不急在一时,等我们自己的实力更强一点再说。」秦文诺怕他的火爆性子又闹出事来。
「哼。」江金虎只喷了声气,就回头顺着音乐继续哼歌了。
「唷,真的转性了?既不叫小姐,又不轻易发脾气,莫非我那个美丽嫂子真有如此大的魔力?」
江金虎斜睨他一眼,不屑回答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
「我说真的,你们两个人处得还好吧?」秦文诺慢慢摘下眼镜。
「还可以啦,婚姻生活不就是这么回事。」他大方耸耸肩。
公主来上菜与上酒,替两人摆好碗筷,各斟了半杯威士忌加冰。江金虎掏出一迭小费打发了她。
「所以你还满意我为你挑的这个老婆?」秦文诺啜口水酒,透过杯缘观察他。
「不错。」
「得了,你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秦文诺笑骂。「我看嫂子把你照顾得不错,头发也剪了,衣服也换了,性子也沉稳多了。」

「衣服可不是我自愿要换的,全给她烫坏了。」
而且最诡异的是,所有烫坏的衣服全是那些花衬衫,其他长裤短裤T恤袜子都没事。难道她的熨斗还会认衣服品种?
秦文诺微微一笑。「我本来还担心……」
「担心什么?」江金虎收回漫不经心游移的视线,定在好友脸上。
「你和她疏远了两年,才短短一个月而已,两个人感情发展得这么快?」
江金虎搔搔后颈,「我觉得她还不错。」
「怎么个不错法?」秦文诺不动声色地刺探。
「上次我们不是被叶天行堵到吗?我拉着她一起跑的途中,有好几次她都怕自己拖累我,一直叫我一个人逃,不要担心她。虽然后来还是被她拖累了啦,不过叶天行把老子绑起来打的时候,她被放行来看我,仍然是一力叫我有机会就自己逃,不必顾惜她。我想,这个女人也算讲义气。」
这一点秦文诺不置可否。
之前他向梅玉心说的话一点也没错,这个阿虎有时实在天真得很。阿虎眼中看到的是梅玉心「一直叫他自己逃」,他看到的却是「她拖累了他」。
不管她有心或无心,这一点都让人很不愉快。
「还有一点……」江金虎搔搔脸颊。「其实我也说不出来,我就是有一种感觉,我可以信任她。」
「是吗?」秦文诺一怔。
「认真想想,这女人也挺麻烦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天到晚老捧着本文诌诌的书看,问她在看什么,不是『妳骚』就是『唱秋』,上回居然还要教我背三字经——开玩笑,三字经老子从国小骂到现在,还要她教?」
「是离骚和春秋吧。」秦文诺忍俊不禁。
「随便啦!然后漂漂亮亮一个女人,选衣服的眼光超差——」
秦文诺听了更是猛笑。
「打扫也不会,煮菜也不会,洗衣服更不会。不过——」
这个转折语气就是重点了。
「不过,」江金虎又搔搔脸颊。「不过我就是跟她有话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跟女人除了做那档子事,还能聊天,而且聊得很愉快。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不跟她『做什么』都觉得挺开心的,时间咻一下就过去了。」他紧蹙着眉。「阿诺,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秦文诺深深看他一眼。
可以相信她,和她在一起很愉快,是吗?
「阿虎,很多事我有答案,独独感情的事,你得自己去找答案才行。」
「像你自己那门子事一样?」江金虎突然笑他。
秦文诺给他一个大白眼。
「算了。」
「什么算了?」江金虎调侃道。
「算了,或许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然你本来在担心什么?」他奇问。
「没事,傻人有傻福。而且,」秦文诺微微一笑。「我相信你的直觉。」
阿虎有一种野兽般的求生本能,天生闻得出危险在哪里,这项本事在过去几年救过他们两人无数次。
如果阿虎的直觉告诉他,梅玉心不再有任何危险性,那么,或许是自己多虑了。
「什么傻人?你说谁傻?」虎霸王要翻脸了。
「来吧,喝酒,咱们哥儿俩许久没坐下来好好聊聊了。」军师大人笑着改变话题。
对饮了几轮,兴致大起,酒气上涌,牙关也越来越松了。江金虎灌下杯中的最后一口酒,黝黑的脸庞突然开始扭捏起来。
「阿诺,我问你。」
「你问。」秦文诺喝得比他节制些,神色仍如往常。
「那个……」可是,这种事情问阿诺,他会知道吗?他跟自己一样,也是男人啊。
那可说不定。阿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知道的事可多了,说不定他会听说过。
哪有男人没事去「听说」这些女人的问题?
话说回来,如果连阿诺都不知道,那他身旁可没人问了。
你不会去问医生?
三字经的!男人去问医生这种问题,传出去能见人吗?
「我看你就直接问吧,不要在那里嘀嘀咕咕的。」
原来他自言自语全讲出来了。
「好吧,我问你。」江金虎勾勾手指头,两个男人在餐桌中间碰头。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说说看,女人家『那种传染病』真的一治要治半年吗?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提早好?」
「哪种传染病?」秦文诺一怔。
「我也记不起来,名字好像跟一种糖果有关,叫什么牛奶糖还是……巧克力!对,就是巧克力,一个巧克力什么的病。」
「巧克力过敏症?」秦文诺听说过,确实有人无法消化此种甜食。
「那算女人病吗?你用点脑筋好不好?」江金虎给他一个大白眼。
他自己从不爱动脑的人,竟然还怪人家不用脑筋!秦文诺啼笑皆非。
女人病,又跟巧克力有关……
「巧克力囊肿?」
「对!就是这玩意儿!」江金虎用力捶了下桌子,四周马上投来好奇的眼光,他连忙压下嗓门,「这种玩意儿的传染力真有这么强?」
「是谁跟你说它会传染的?」秦文诺脸上出现滑稽的表情。
「当然是我老……那个……我一个老朋友问的,他老婆有这毛病儿。」
「喔——」结尾已经开始出现笑音。
「喔什么喔,到底怎么样?」
秦文诺深深地叹了口气,拍拍老朋友的肩膀。
「阿虎,无论是谁告诉你她得了『会传染』的巧克力囊肿,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现在绝对健康得很,一点问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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