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轻敌贪功 蝉儿初履险 逢凶化吉 姐妹归良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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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儿一见师父到来,猛然扑往怀里,埋头又哭,明因师太揽着她,怜悯地劝说,并由王紫霜把刚才于志敏和她的情形说了,各人无不觉得为难。
蝉儿才抽抽噎噎地,把被擒入密室的经过说了出来。明因师太心里已经雪亮,断然道:
“这就是了!”王紫霜心头就是一震,幽幽地问:“难道敏弟有什么不好?”
明因师太知道王紫霜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了,面容一整道:“志敏这孩子倒没什么不好,不过,我得先请问王姑娘下山的时候,令尊师可嘱咐你什么话来?”
王紫霜不防到明因师太会有这样一问,不觉一怔,脸儿一直红到粉颈,半晌不语。
明因师太看她这种忸怩的情态,岂有不明白七分,当下微笑道:“王姑娘就不说,贫尼也猜到几分,这次事起突然,也不能怪志敏失策,事实上他当时在强敌环伺的情形之下,心急救人,也无暇考虑。但是,蝉儿这种遭遇就更苦了,贫尼倒有一件小事恳求王女侠不要推辞才好!”
当时,柳蝉儿凄凄切切地,哭得肝肠寸断,王紫霜正不知道如何劝慰,现在听到明因师太说有事恳她,连忙道:“老前辈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晚辈只要能办得到,必然照办!”
明因师太把面容一整,说道:“王女侠能够这样,贫衲也就心领了,现在我这个孽徒……”
指着蝉儿又说:“从未满一岁的时候,就全家遭难,贫尼把她抚养到现在,已经是十四年了,本想传给她最好的功夫,但是贫尼的功力也不过如此,这十几年来,已得到我的真传。不过对方的势力太强,虽然也是江湖人物,可是比起赤身教来,到底稍逊一筹,要想报仇雪恨,还需再过一个时期了,王女侠继承绝学,在世上已不可多得,贫尼希望你能念及她生来命苦,凡事指点她照顾她帮助她罢,但不知王女侠的意思如何?”
当蝉儿听师太提起她的身世,已经哭不成声,这时又听到明因师太托王紫霜照顾她,急忙挣脱了师父的怀抱,满面泪痕,朝着王紫霜跪下就拜,哭道:“妹妹!照顾我这苦命的姐姐吧!”王紫霜一下子被她搞慌了手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竟也双膝点地地对拜了起来,各自想到家人惨状,竟又拥抱着相对呜鸣。
明因师太见到这种情形,反而微笑地拉起她们两人,一起抱到怀里,怜惜道:“但愿你俩姐妹,永不分离,就像今天这样子才好!”两人都带着泪痕,点头答应。但是,这一幕悲喜剧,被站在旁边的戴文玉和罗凤英看到了,彼此交换一眼,都同时“噗哧”一声。
蝉儿盯了两位师姐一眼,恨道:“人家哭都来不及,她还要笑哩!”
罗凤英更加笑的厉害道:“难道你要我们陪你哭不成,脸上的泪还没有乾,可是心里的花倒开了,难道还想瞒我?”
蝉儿被她说得脸红红地,就要不依。王紫霜见她俩师姐妹一闹,心里陡然警觉,原来明因师太的话里还含有深意,脸上一阵发烧,更加红得厉害,低下头来,尽扯着自己的衣角,默然不语,心里也不知道是酸?是甜?是苦?是辣?当时说:“老前辈在这里等一会,我往绳金寺接应他去!”蝉儿正待说一句:“带我!”可是王紫霜已经走远了,只好拉着罗凤英问作战的经过。
原来,当时明因师太带着一班女徒和王紫霜飞扑指挥衙,王紫霜身形迅速,一幌身形早已离开明因师徒好远好远,明因师徒虽然拼尽功力,但也无法赶上。等到明因师徒到指挥衙的时候,却见王紫霜站在墙角底下候着她们。
明因师太忙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还不进去?”
“晚辈已经衙里走了一周了,蝉姐姐似乎不在这里呢!”王紫霜微笑着回答。
“王女侠怎知道不在?”戴文玉又问了一句。
“偌大的衙里,到处都静悄悄地,除了几个打更的人,和几个侍卫巡逻之外,各处大厅灯火都已熄灭,不像是有什么事的样子!”王紫霜把适才所见的情形照实说了,但明因师太仍是主张慎重,惟恐被人家骗过去。
戴文玉请缨道:“等徒儿进去抓了一个人出来问问!”明因师太道:“这样也好,可是要小心,别惊动他人才好!”戴文玉答应了,脚尖一点,身形已跨十三丈多高的围墙,略为顿了一顿,迳扑往内院。
过了不久,墙头上忽然显出一个身影,飘然落到墙外。戴文玉走到明因师太的面前,轻轻道:“王女侠说的果然不错,徒儿刚才抓了一个更夫来间,他并不知道有这回事,不过,万一是这里的高手,把人一直掳入内院藏了起来,更夫那里能够知道!”这倒是使人为难呢!”
明因师太还是不放心,大家再约定利用这个墙角作为基点,一齐进衙分头搜索一次,万一被敌人发觉,也要闹一个天翻地覆,反正已经知道指挥衙里面,多的是曹贼党羽,也无须顾虑伤人了,计议既定,正待分头进去,忽然王紫霜把手一摇,悄悄道:“有人来了,且听他们说些什么?”明因师徒虽然还没有发现警兆,可是知道王紫霜的耳目和武艺,都远胜自己,既然王紫霜这样说了,当然不会有错,所以也就暂时不发动。
果然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各人也全听到墙里有一个中年人的口音说:“魏二哥你说的可真?圆觉大师那边发动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通知我们一声,使我们也捞到一点油水?”
另一个比较苍老的口音答道:“胡老弟,你也太老实了,不说别的,我这个飞天狼要骗你做什么?听说是寒锋居士毛落鸿得到了消息,说是明因那贼尼带来的这几个雌儿,竟是一个比一个强,年纪越小的越生的标致,所以毛落鹤才亲自率领出马,凭他那一袋子落魂沙那怕不到手擒来?”
姓胡的又问:“那么毛落鸿还要带那么多人做什么?难道他还肯来个大开锅,见者有份不成?”
那姓魏的呵呵大笑道:“胡老弟,你可真是胡全了,毛落鸿做事如果他自己吃得下,还不是自己吃了,不过知道对方有三个少女,一个姑娘,另外有两个中年的美人儿,自己一下子也吃不了那么多,才想多带几个人去,把她们统统捞回来,慢慢受用吧!”
姓胡的也呵呵笑道:“这下子毛落鸿可有得落红了,我们两个一早就到绳金寺去,找个小利市,也许刚刚开辟的道路走得更舒服些哩!”
明因师徒听到墙里面两个贼人,此间彼答,说出一大堆秽话,恨得七窍生烟,王紫霜轻轻跺脚,已经登上了墙头,魏胡两人贼那会想到在自己的范围之内,还会有人来偷袭,只见王紫霜玉臂往下一推,劈空掌力当头压到,翻胡两贼只“嗯!”一声,就胡胡涂涂地被打死在下面。
王紫霜用劈空掌力震死两名狗贼之后,立刻飘身下来,对明因师太道:“照这两名狗贼的说法,那么蝉姐必然是被掳往绳金寺去了,那边已经有于兄弟前往,想来那些贼僧绝不曾讨好去!可虑的是:他一面要救人,一面还要作战,恐怕难以兼顾,不如晚辈赶着前往,助他一臂之力!”
明因师太道:“我们在这里也没有事,就一齐去吧,不过,姑娘的脚程快,你也不必等我,横竖我们随后就到。”
王紫霜应了一声,立刻起程;明因师徒,也随着后面施展轻功,飞赶过去。那知才到达半途,就听到有人在呜咽痛哭,过来一看,蝉儿已经和王紫霜站在一起。
明因师徒把这段经过,断断续续地告诉了蝉儿,发觉蝉儿还有一点哽咽,明因师太怜惜地抚着她的柔发道:“痴儿,你这次已经因祸得福了,还要哭什么?你想想,如果志敏不把掳你的那贼人打发了,绝不可能把你救出来。再看志敏这孩子和王女侠的情形,在志敏方面似乎还没有什么异状,可是王女侠下山的时候,她那师尊分明曾经吩咐过她很多话,以我的猜测,必定要她找着志敏依靠终身,夫妇行侠,到功果完满才准回山。料不到她两人才遇上还没有几天,就遇着你这件事情,虽然说是有点勉强,也是一种缘法,所以我就把你的事情和王女侠的事联结起来,将来她的师尊知道了,也不能不近人情地硬把你们分开,这样你的亲仇也可以报了,武艺上也有进益,终身也有依靠……”
蝉儿原本躲在明因师太怀里,静静地听,到这时却“嘤!”一声,又哭泣起来,抽抽噎噎地诉说:“徒儿只要能够报了亲仇与及师门的仇恨之后,也只好跟着师父,愿意追随师父这一辈子了!”
明因师太笑道:“你又痴了,孽债岂是躲得过的?青灯古佛消磨这几十年的时光,就够你忍受,现在你放下旷世仙缘不就,光缠着我有什么用?快不要讲这些话,我明天就找机曾和骆老英雄说去,谅志敏也不敢反对,一切都有我作主呢!”
罗凤英也笑着劝道:“我可先替师妹恭喜了,有师父作主,你还怕什么?不过,你那未来的小口子可难缠呢,现在你得事事依他,顺着他,用你的心去体贴他,不然……”
蝉儿一挣而起,追着要打,罗凤英边走边笑道:“啊呀!我说的难道不是正经的话么?
那有像你那么泼媳妇儿,就要打起姐姐来了?……”两人闹成一团,竟把适才的愁云惨雾消得一乾二净,沙滩上却充满活泼和睦的气象。
明因师太含笑望着她们两人打打闹闹,陡然又想到一件心事,把蝉儿喊过来道:“我一下子忘记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蝉儿睁大了眼睛,静静地听。
明因师太庄容起来说:“刚才你二师姐对你说的话,倒是真正的道理,还有王女侠的武功比你高,而且她已经得到她那尊师的意旨,当然也把志敏当做她的终身伴侣来看待,你的年纪比她大,事事要能够让她,安慰她才好,不然,将来可能就要形成一种人生上的惨剧,遗恨了终身。”
蝉儿见到师太庄容说话,心里也是一懔,想起来也是实情,当下也点头答应了,表面上虽然有点害羞,可是内心却暗自欢悦,而且暗自盘算不提。
经过了这一阵折腾,于志强,骆中明,秦老一家大小也都来了沙滩,只是于志敏和王紫霜两人却踪迹未见,各人都觉得有点意外,蝉儿的心里却暗暗叫苦。
于志强听说于志敏和王紫霜同往绳金寺未回,心里大为着急,恐怕他两人失陷,连忙向明因师太请求一同前往,明因师太笑道:“他们俩岂是一个绳金寺能够困得住?如果他俩人都被困住了,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解救?不过往那边见识见识倒是个道理!”说完立刻招呼各人,施展轻功,一同赶往,这时戴文玉才把蝉儿失落的宝剑送还。
这次因为要掳带秦玉莺姐妹,所以各人脚程放缓些,虽然是这样,也比普通人走路要快得多,十几里路的远近也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已到达,却见寺内阗无人声,各人暗暗称奇。
于志强一跺双脚,已经跃登墙头,往院里一看几乎惊得倒撞下来。明因师太见于志强身躯幌得很不正常,连忙凌空发出一掌,把他扶稳,跟着罗凤英,戴文玉等全部都陆续跃上墙头,往内院一看,真个心胆俱寒。
原来前面的院里黑压压站上七八十人,个个手里都持着兵刃,呆若木鹤,张口怒目,就像十王殿里那些僵尸厉鬼一样。明因师太,秦寒竹两人都是老于江湖经验丰富,就是戴文玉也已经是见多识广,知道那些贼人全被人家用点**法制住了;但是贼人有那么多,这个**如何点法?也由不得发怔了一阵。
明因师太一行人知道下面的贼人全不能动弹,各自飞身下去。明因师太往贼人身上看,这院子里七八十个僧俗都有的贼人,全都被点了死**;明因师太念句阿弥陀佛,眉头一皱道:“这两个小魔王也太心狠了,难道这里都是万恶不赦之徒?”
一面说,一面率着各人走上殿去,在殿里,又发现三四十人,也和前院的情形一样,个个被点了死**。这样走着走着,走完了五个大殿,五个大院子,没有一个院子或一个大殿,不是死去三四十人以上,看得各人毛骨悚然。明因师太长叹一声道:“小友这样做法,实在有伤天和哩……”
还待利用机会说法,耳边却听到有妇人哭泣的声音,几个女徒已随声飞步过去,却在厢房里搜出二百多个妍媸不一,老少不同的妇女出来,在佛殿的灯光下,更显得这批妇女惨无血色,有几个更是瘦嶙嶙,形同行尸走肉。
这批妇女出来一见明因师太是女尼装束,纷纷下跪哭喊“菩萨救命!”诸侠一看这种状况,全都明白是什么一回事了。明因师太先安慰那些受难妇女一番,然后问道:“寺里除了你们之外,还有活人没有?”
“殿里和殿外都被两位仙侠弄死了,只有厢房里有几百个活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能动!”一个二十多岁面目姣好的妇人回答着。
“那两位小侠呢”于志强心急地问。
“他们追赶十馀个贼和尚去了!”各妇女异口同声答。原先答话那妇人又道:“那蓝面小侠临走的时候,就说过菩萨要来救我们,现在真个来了……”
骆中明苦笑了一下,对明因师太道:“志敏这孩子真是泼皮,他杀了那么多人,却要我们来替他善后!”
老神仙不要怪那小侠了,事实上这寺里的人全都该杀……”那答话的妇人又指着跪在一旁那位小女孩,脸红红地对明因师太道:“菩萨有眼请看这小女孩吧!这小女孩才是十岁,她还有一位妹妹八岁,在上个月被抢来这里,当时就由主持贼僧拖进密室里去,把她两姐妹都奸了,第二天就由寺里的和尚轮流去**。那那妹妹年纪小,受不了这些如狼如虎的贼人蹂躏,第二天晚上就周身流血死去,这女孩眼看看自己的妹妹,就死在自己的旁边,但是她自己也在痛苦中挣扎,没有办法解救……”
骆中明听得虎目圆睁,重重把桌子一拍,喊声:“气死我也!该杀!该杀!杀得太得太了!”站起来就要往厢房搜人。
秦寒竹拦着他道:“你性急什么?要去就等我们一起去,难道还怕贼僧跑掉了不成?”
群小侠也磨拳擦掌,就要前往。
明因师太看到群情激昂,念声阿弥陀佛,然后说:“我们先到各处看看吧!”
那些妇女听说明因师太要到各处去看,立刻有十几人挺身出来带路,明因师太只要两人跟随着,其馀的人就是给秦方夫妇暂时照顾,众人跟着那些妇女绕往后殿,进入甬道,甬道的尽头,就是一个很大的密室,各人进里面一看,却见一个千斤闸被击毁在密室的里面。秦寒竹略为估量一下,少说也有五千斤以上,而这个千斤闸上面,并没有什么毁坏的痕迹,那闸板上仅有深约二分厚的小掌印,料知是于志敏或王紫霜的杰作,心里也不由得对他俩的掌力表示敬佩。
可是,蝉儿一进这个密室,神色顿形紧张起来,侧目一看,室的右边设置着一张逍遥椅,逍遥椅右边的墙上,却贴着一个**裸的尸体。蝉儿一见到这些东西,粉脸徒然一红,拔剑纵步,一阵乱砍,椅啦,人啦,都被她砍得满室飞舞。明因师徒当然心里明白,惟有骆中明,秦寒竹于志强和秦氏小姐妹却不明究里,泰玉莺反而上来拦道:“姐姐尽对这些死东西发脾气做怎的?”
蝉儿有苦说不出,喝一声:“不要你管!”吓得秦玉莺倒退了丈多,才敢停下脚来,仍然睁着一双妙目,嘀咕嘀咕地说:“对死人发脾气,才怪哩!”
蝉儿乱砍了一阵,把那**裸的尸体剌成了肉泥,才随着明因师太等进入其他较小的密室,那些地方都只有一个佝偻才可以进去的小门,可是,进去之后倒也宽广,每一间密室都设置有一个逍遥椅。一张床,一张桌。秦玉莺适才在密室的厅上看见蝉儿乱砍逍遥椅,不知道这个师姐为什么恨这样的东西,看起这种椅子黑油油地,软绵绵地,倒是很好玩,一时好奇心重,往上一坐;蝉儿想要喝止,已经来不及,只听到“阁!”一声,那逍遥椅的旁边,竟伸出四个钢扣,把秦玉莺的手脚分别扣起来,秦玉莺的粉腿也破铜臂把它分开两边,座下一块皮垫却把玉莺的臀部托得高高起来。秦玉莺骤遇此变,也惊得晕了过去。
蝉儿是过来人,知道厉害,一挺手中剑纵了过去,乒乒乓乓一阵乱砍,才把逍遥椅的钢臂折断,解下秦玉莺。然后,各人共同协力把密室里所有的机关破去,回到大殿,处置馀僧和那些被于志敏打死的尸体,工作完毕的时候,东方已现出曙光,而于志敏和王紫霜仍然渺无消息。

各人为了于志敏两人失踪的事件,大为烦恼。尤其是蝉儿更急得盈盈欲泪。明因师太和蝉儿两个师姐都明白她的心意,可是目前还有大批妇女待遣送,只好暂时不管,等待天亮,好遣送这批受难的妇女,然后再作打算。
当各人惶急无计的时候,原先答话引路的那妇人,也在旁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她这种古怪的表情,却引起秦寒竹的怀疑,喝道:“有话就说,鬼鬼祟崇地做什么?”
那妇人忙陪笑道:“小妇人适才把那蓝仙侠临走时的话忘记了,现在才想起一半来,还不知道对不对呢?”
“什么话?他说什么?”蝉儿急忙问道。
那妇人看了蝉儿一眼,笑道:“小妇人还在想哩!”又惶惶惑惑,自言自语道:“才怪呢,那有人到那种地方去?岂不见鬼?”又连连摇头,自我否决道:“不对!”蝉儿又气急地喝道:“你倒底说什么?”把那妇人吓了一跳。
明因师太笑对蝉儿道:“你且慢着急,待为师慢慢问她为是,你越喝她,她就越说不出来了。”然后叫那妇人过来,和颜悦色地问道:“那蓝脸的小侠到底说些什么?你尽管说出来,绝不怪你,你不知道的地方也许我们倒知道呢!”
那妇人这才笑道:“圆觉和尚带了十几人逃跑的时候,那白面小侠第一个不见了,但是蓝脸仙侠却没有追上去,后来,他到了方丈室拿到一卷纸卷出来,看了一看,就吩咐小妇人和各人在厢房里候着菩萨来救,还说了一句……”
“一句什么?”蝉儿又急着发问,各人也同样紧张。
那妇人顿了顿,接着说:“他要追圆觉和尚去,并且还要去什么酆都阴风洞,立刻一幌双肩,就不见了。小妇想过酆都是死人才去的地方,尤其是阴风洞可不是受难的鬼……”
“胡说!”蝉儿怒喝了一声。
明因师太笑道:“蝉儿不要喝她,在人世上确是有一个地方叫做酆都的,至于那边是否有阴风洞,就不十分清楚了,我们回头再商议一下,现在还是先打发她们这一班人要紧。”
各人全都同意,立刻分头搜索贼僧的金银财帛,分给这班妇女,把她们遣散出寺,完成了一项重要的工作。
明因师太眼看着这些妇女都走远了,才回寺叫于志强和秦方,把馀僧带来诰诫一番,仍叫他们各回执掌所司。然后,自己这一行人,就退入方丈室,商量今后的行止,和讨论于志敏往酆都的问题。
明因师太首先发表意见道:“我们从志敏所得到的消息看来,贼人方面对我们的行踪已经了若指掌,如果仍然集中在一路难免处处遇险,时时被他们袭击,我们虽然不怕他,但是,我们还有更重大的事情待办,如果被官贼双方处处为难,到底也是惹厌,为了避免敌人耳目,还是以分开行进为上。骆中明和秦寒竹当然也就表示同意,约定在明春的清明,到京师的景山聚齐,于志强听了各人的决定,皱一皱眉道:“我们这么一走,敏弟怎能找到我们?”
秦寒竹笑道:“你难道还怕把他弄丢了?京师虽然大,但是在他那种艺业的人看来,还不是顷刻之间就可以走上几遍,而且,景山是一个名胜的地方,如果他到了京师,那有不去玩玩的道理?”
秦玉莺却呀了一声道:“于哥哥还答应教我们剑术哩,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真是骗人呀!”
“骗你?”于志强插了一句,又说:“他才不骗人呢,将来见面他总会教你!”
“到什么时候才能够见面呢?”秦玉莺也插上一句,噘起嘴巴道:“你总是维护你那宝贝的弟弟!”
于志强嘻嘻笑道:“你那么着急,不懂得找他去?”
“我才不呢,你看再见到的时候,我喊不喊他做个大弟弟?”秦玉莺粉脸薄怒地说。
“你可别以为找不到他,你看我敢找他……”秦玉莺也不服地说。
于志强被她俩姐妹,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太好受,秦玉莺话没说完,龙啸云已喝道:“莺儿!不准和哥哥拌嘴!”结束了小一辈的抬杠。
骆中明笑道:“说起来也怪,志敏好好的还要到什么酆都?”
蝉儿急道:“伯伯!酆都在什么地方?”一脸焦急之状,各人见了都有点奇怪。骆中明还没有答话,戴文玉却笑道:“告诉你吧,酆都是在鬼门关过去!”
“胡说,鬼话!我才不信哩!你没听见师父说是一个地名?”蝉儿银铃仰的声音,反驳了一句。
明因师太笑道:“酆都虽然是一个地名,可是确和鬼门关差不多少。”
骆中明接口道:“师太说的不错,在十年前我还到过那个地方,当时走的水路,从长江逆流而上,过归州入三峡,经颖州,云阳,忠州,总能到达酆都,沿途都是崇山峻岭,鸟道羊肠,长江三峡水声如沸,而水底又是暗礁罗布,真是险过鬼门关。酆都,那个不及三里的小城却建在三面临山上面临水的平地上,城外有一个小山其中有一个方圆不及二尺的小洞,却就叫阴风洞,传说那个小洞,其深可通幽,我当时也到过那个洞口,虽是在炎阳之下倒也觉阴风迫入,谅来无人敢住的地方,真想不到志敏去哪里做甚?”
“总不会是没有用意吧?而且他先搜寻了方丈室,才有这个决定……”明因师太沉吟一会,忽然吩咐小一辈的人先退出去,单留着骆中明和秦寒竹两人在方丈室里。
明因师太见小一辈都退出去,才笑看对骆中明道:“贫尼请老英雄在此,非为别事,而是为着于志敏和小徒一件终身大事,得和老英雄商量一下。”接着把蝉儿失陷在密室,于志敏不避嫌疑到来救援的经过一一说了,又说明蝉儿**裸地被于志敏抱了出来,如果不作成这段婚事,实在无法善后等情形。
骆中明才恍然大悟,这半夜来蝉儿那样关心于志敏的原因。也同情蝉儿的遭遇,当下就说:“这件事包在老朽的身上,谅志敏不致反对,现在除了志强是他的哥哥之外,他也没有什么亲人,老朽还可以做得主,等一会叫志强进来对他说明了,就把事情定了下来就是。不过,他的年纪还小,哥哥还未聘,弟弟先纳采,似乎于礼不可吧?”
明因师太事先倒没有想到这层,微微一怔,望了秦寒竹一眼道:“竹弟!不知道莺儿已经有婆家了没有?”
秦寒竹忙道:“她年纪小,而且我东飘西泊,还没有留心替她物色到婆家呢!”
明因师太笑道:“那么这个难题也就解决了,就把莺儿许给强儿如何?”
秦寒竹笑道:“姐姐作主难道还有错的?可不知志强的心意,而且就怕莺儿不配吧!”
骆中明一听秦寒竹答应了,心里大喜,忙笑道:“秦兄说什么来,强儿的事也就包在小弟身上好了。”
明因师太又笑道:“你们两位都不必客气了,事情就这么办……”停了一停,又笑道:
“竹弟!我看连带鸾儿的事也一齐解决了吧,省得将来又要打灯笼去找……”
“姐姐替鸾儿找谁?”
“还不是于志敏?”
“使不得,使不得!志敏福薄,那好委屈秦兄的……”骆中明见明因师太说,要把鸾儿给于志敏,一连喊几个“使不得!”
明因师太微笑道:“有什么使不得?舜就有娥皇,女英,苏学士也有朝云,暮云,只要她们能够相亲相爱,如宾如友,也没有什么使不得,而且,来日大难,既要报仇雪恨,又要对抗顽敌,这样结合起来,我们力量也增强很多,彼此通家,也照应得方便些。”
骆中明儿是这样说,只好转愕成笑说:“这样就太便宜了于志敏了,又太委屈了秦兄的女孙。”
秦寒竹掀髯笑道:“骆兄也不必说这话,鸾儿得配小友,已经是非份了,不过这些大事,我还要问儿媳一下,省得她说我们都老古懂了哩!”
“你快去问去,我等着你答覆,才好再定下一次的行动计划哩!”明因师太忙把自己的意思说了。
秦寒竹笑了一笑,出去找秦方夫妇,把这话说了,龙啸云虽然觉得人家一下子就要了两块肉,虽然有点心疼,可是,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的,而且女婿都长得粉琢香堆,英勇异常,尤其是于志敏那种人物,到那里去找去,当下也就欢喜笑道:“姑姑和老爷子都这样说,有什么不好,横竖是莺儿和鸾儿的福气,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哩!”
“他们敢不愿意,可叫骆老揍他!”哈哈大笑,走到方丈室答覆明因师太。
这时,明因师太才把小辈统统叫了进来,把这件大事一宣布,骆中明连忙喝叫于志强跪下向秦寒竹和秦方夫妇叩首,龙啸云这个丈母娘倒是真爱女婿,忙含笑把他扶起来。
戴文玉和罗凤英立刻对于志强,秦玉莺,蝉儿和秦玉鸾一阵恭喜,羞得她们四人嫩脸娇红,各把一个小头埋到胸脯上去,更惹得各人大笑不止。
好容易止住了笑声,骆中明吩咐于志强交出聘礼,于志强脸红红地说:“强儿没有什么好东西呢!”
骆中明微微一愕,忽然又哑然笑道:“你那十二颗鳗珠,不是可以作为你的聘礼?还有你兄弟不在这里,你就用那两颗蚺宝,替你兄弟行聘吧!”
于志强脸红红地照办了,把鳗珠蚺宝交到骆中明的手上,由骆中明再转交给明因师太又转到秦方夫妇的手里,龙啸云,先把鳗珠交给玉莺,叫玉莺往后面解下玉佩作为交换。然后把两颗蚺宝分开来,交给蝉儿和玉鸾一人一颗。这时,骆中明忙道:“她两人不必交什么信物了,敏儿不在这里,强儿也不便代收,我们都是英雄肝胆,何必计较这些。”龙啸云听说,也只好如此。
但是,于志强却顽皮起来了,他走到蝉儿的面前一揖到地道:“师姐!现在是弟妇了,叫我怎样称呼?”逗得蝉儿脸儿通红,秀目一瞪道:“你可要讨打?”当真扬手作势,吓得于志强忙跳开去,各人又是一阵大笑,连到秦玉莺姐妹也忍俊不住。
戴文玉笑道:“这有什么难称呼?在外面的时候,就称师姐,回到家里,就叫弟妇就是……”
“不行!不行!我要他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叫我是师姐!”蝉儿刚一说完,猛然见罗凤英站在旁边,用手指划脸羞她,又飞扑了过去,罗凤英连忙往外就跑,一跑一追离开了方丈室,各人才获得静了下来。
各人经过了一阵计议,一致决定从这个时候起,就分送去寻找同门,邀请高手,明因师太自己一人走向陕西方面;骆中明和秦寒竹两人,一见投缘,愿意在湖广一带邀游一番;然后回河间府,主持于志强和玉莺的婚事;罗凤英却要跟着戴文玉在江湖上阅历,是漫无目的,先溯江而上,取道入川,然后再折返河间。秦力夫妇则带了于志强,玉莺,蝉儿和玉鸾先回河间。并由志强,蝉儿两人教玉莺姐妹的功夫,以备明年会师之用。
各人约定过了新正,就到河间喝于志强和玉莺的喜酒,然后上京师和各路英雄见面,进行铲除曹贼的计划。
于是,各人离开了绳金寺,分做四批,走上大道,各自抱着一颗惜别的心,踏上辽远的征程,今后的遭逢,谁又能够逆料?
再说戴文玉,罗凤英两人,一个是成名的女侠,一个是新出师门的稚儿,两人离开了各人之后,免不了天南地北,畅谈一番。戴文玉首先谈起江湖上的人物,渐渐又扯上了于志敏和王紫霜的身上。
罗凤英笑道:“起初在琼崖的时候,我总以为蝉儿会和志强成为一对,到了江西见过了王紫霜,我又想到于志敏和王紫霜该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侣伴,看他两人的才貌,武功,家世,年龄,简直是没有半点不相当。可是,苍天弄人,我揣测的事,全部都推翻了,虽然说是天缘凑合,将来的演变,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哩!”
戴文玉叹一口气道:“师妹!我当初也抱有你这种想法,可是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何况这种大事,现在唯一恐怕的是:于志敏和王紫霜都不在这里,看起来王紫霜似乎和于志敏十分投缘,将来他俩相遇之后,私订终身起来,事情更加复杂了呢。”罗凤英低头沉吟,半晌无语。
戴文玉又问道:“师妹对这事有什么意见?”
罗凤英道:“看起来王紫霜和蝉妹也很投机,万一真个不能相容,惟有请出他们的师父来解决了。”
戴文玉点点头,忽然又笑道:“我们走这条路,也许还会遇着他们两人哩!”
罗凤英一愕道:“这是什么道理!”
戴文玉道:“师妹!你没有走过这条路,你当然不知道,试想想看,如果我们是从水路入川,就非要经过酆都那个鬼地方;如果走陆路呢,就要经过湖广,穿过擂鼓台,越酆都,合川到达成都游峨嵋,也要近很多路……”
“师姐以前来过酆都?”
“来倒没来过,还是前年我在襄阳遇上了一位前辈异人,她隐居在峨嵋后山,她告诉我的,这次我要入川,也是为了要找这位异人作为我们的帮手……”
“难道那异人比于志敏还要高明?”
“这倒不见得,不过将来要剿灭赤身魔教,却不是一件易事,这并不是说于志敏不行,而是说人数少了纵然能破了他根本的重地,也无法尽歼那么多的高手,只要给他们漏网出去,又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地死灰复燃,所以愈是人多愈好。就说起师父现在要往陕西,也无非是这个目的,如果仅仅是杀那曹贼,那么只要于志敏一人或者王紫霜一人前往,就可以达到目的,又何必等到明年?”
罗凤英这才恍然大悟,一路上笑笑说说,倒不觉得寂寞,顺步而行,不知不觉已到晌午,戴文玉指着前面一个小镇道:“前面就是万家坝了,其实一百家都没有!”
“可有卖吃的?”
“多哩!而且都是实实在在的料子,不像南昌专做表面好看,吃到底下都是衬着没有用的东西。”
“那么我们就在这个小镇上吃一点东西吧,昨夜闹了一个通霄,连水也没有喝上一口,现在肚子可有点饿了。”罗凤英提出吃饭的建议。
“好吧!我们就吃些东西再走,这里离开南昌已经是五六十里,谅那些狗头一时也追不上来。”放缓了脚步和罗凤英进入万家坝。
恰巧这一天不是万家坝的墟期,街上零零落落地,显得异常宁静。戴罗两人找到一间比较乾净的小店,选择一个雅座,坐了下来,当下就有店小二过来招呼,但是,当戴罗两人进入镇上,已引起闲人的注意,这时店门外就围拢来十多个人,探头探脑望进店里,还有几个指指点点在窃窃私议着。
罗凤英到底是初出道的雏儿,有点恼怒轻嗔道:“这里的人是怎么搞的?人家吃东西也要来看。”
戴文玉笑道:“看什么?他们看城里人下乡罢,我们这一身装束还不够他们看的?反正我们吃了就走,谁有空去理他哩!”
这时店伙已把她俩叫的肉面送来,戴罗两人也就静静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已是风卷残云,碗底朝天。两人收拾收拾,付了面账,就要出门,可是门外拥挤的人,却不让开道路,这回由得戴文玉再有涵养也有点气了,立刻唤店伙过来道:“请你叫他们让开路,我们要赶路了!”心里也有一点嘀咕,知道事不寻常。
那店伙把戴文玉的话转达给围在门外的闲人,戴文玉以为这回总可以走得成了,那知人丛里忽然走出一个獐头鼠目的人来,朝着店伙喝道:“任老四你瞎了不成?难道没有看到我们是怎么来的?雷老爷要留下的人,谁敢放走谁就得兜着走!”
那店伙见来人这样说,连忙陪笑道:“是!是!今天因为不是墟期,掌柜的不在家,只由小人单独又管店门,又管厨里,对雷老爷的各位大哥实在没有看清,请汤师爷包涵一二!”说完连连打躬不已。
戴文玉看见这幕活剧,就知道迟早要惹出事来了,立刻喝那店伙走开,拉着罗凤英走往那位叫做“汤师爷”的面前道:“各位乡亲,请让让路!”
汤师爷笑道:“姑娘不要发气,雷老爷差我们来请姑娘到乐行庄上……”
戴文玉柳眉倒竖喝道:“我不认识他,凭什么要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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