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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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然风雨大作,窗子被风席卷得劈啪作响。何先勇被吵醒,只觉满屋阴冷阴冷的,被窝里一点热乎气也没有,他握住被角,努力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缩在厚实的棉被里,希望能捂出一点热量。
半睡半醒地熬到天亮,起来弄了早餐,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想喊廖天起来吃饭,推门却见廖天早已起床,正坐在床边抽着烟,脸上写满了烦闷与不安。
“小天,吃饭吧,我都做好了。”何天勇喊。
“不饿,我不吃了。”廖天起身拉开窗,将烟头扔了出去。
“先勇,我这就回去了,”他指了指身边收拾好的背包,“三两天吧,我就能回来,你自己多保重。”
“不用担心,现在搭桥手术,成功率都特别高,况且你还联系的好医院找的著名专家,肯定没问题。”何先勇安慰着他。
“恩,那我先走了,”廖天背起包,“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我没事。说不定等你回来我都已经转正完事啦!”跟着他到门口,目送他出门去,何先勇的心情莫名地压抑起来。
墙上的钟才指到七点十分,强迫自己喝了点粥,吃了半块蛋糕,又重新播放了一遍录音,打开电脑检查了昨天的备份,确定万无一失,他这才收拾东西,出门去上班。
何先勇出了楼门,跟院子里送孙子上学的大爷、刚买完菜回来的大妈挨个打了招呼,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等了几分钟,公交车晃悠着驶过来停在站内,一群急等着上班的人前推后拥地挤上车。
何先勇往里蹿了蹿,找了个夹缝钻进去。赶上上班高峰时段挤公交,只能这样“见缝插针”,不然很容易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车慢悠悠往前开着,跟他一起上车的几个年轻人也往他这靠过来,一个小个子挤到他前边,另有两个又高又膀的家伙站在他身后,一个染着黄毛,一个满脸横肉象个猪头。不知为什么,看着身边这几个人,何先勇觉得浑身不自在。
车子行了一站停下,何先勇随着下车的人流往前挪动着。忽然,后面有人镦了他一拳,何先勇不明所以回头望去,还未看清打他的是谁,迎面便又挨了一拳,只觉眼冒金星,鼻孔里登时有热乎乎的东西流出来。
“干什么?”何先勇嚷着。
见有人打架,车厢内的人立刻躲出一块地方给他们,有胆小怕事的赶忙下了车。
一直紧挨着他的那两个膀汉从口袋里掏出证件朝着司机和车上乘客晃了晃,“便衣,抓扒窃的!”
闻听此言,车上人大部分都开始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
“你说谁扒窃?”何先勇气愤地问。
“还嘴硬!”“黄毛”飞起一脚踢在他肚子上,何先勇只觉一阵巨痛,疼得蹲在了地上。
“猪头”指着先前站在何先勇前面,现在躲在人群里的小个子问:“看看你丢什么东西没?”
那小个子摸了摸上衣里怀说:“糟了,我钱包没了。”
“猪头”过来薅着脖领又把何先勇拽起来,跟“黄毛”一起在他身上摸索开来。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何先勇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给我放老实点儿!”“黄毛”从腰里掏出一把枪,用枪托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下,何先勇顿时感觉天旋地转,再也无力反抗。
“看看,这个是不是你的?”不知两个家伙使的什么手段从何先勇身上弄出一个钱包,递给小个子。
“对对,就是这个。”小个子上前接过。
“看看里面少什么没?”“猪头”问。
“没少,都在,都在。谢谢两位警察大哥了。”
人群里开始有人议论起来。
“这么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
“可不是吗?长得溜光水滑的,没看出来居然是小偷。”
“现在的小偷啊,打扮得都跟高级知识分子似的。”
“那是啊,难道小偷脸上还印着记号让你看出来啊?”
……
“看看他身上还有什么赃物。”“猪头”说着,跟“黄毛”又继续在何先勇身上翻找着。
何先勇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用力地护住上衣口袋,但终究敌不过他们铁钳似的大手,钱包、手机以及他最重要的证据——录音笔,都落入那两个家伙手中。
“我们得带他去趟派出所,你,”“黄毛”指着人群中的小个子,“跟我们去派出所做下笔录。”
“好的,好的。”小个子忙不迭地答应着。
两人连推带搡把何先勇弄下了车,小个子也跟着下来。
待公交车启动离开,小个子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三个人将何先勇推倒在地,钻进车里一溜烟没了影。

何先勇费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终于不支晕倒在地。
待他醒过来,望见四周一片白色,想动却又觉动弹不得。
莫非我死了?何先勇思忖着。
这时,一个人影朝他走过来:高挑的个子,披肩的卷发,眉毛细细弯弯的,一双大眼睛也弯弯地含着笑,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红润亮丽,让人一见便有说不出的喜欢。
看来我真是死了,天使已经来到我的身边。何先勇正胡思乱想着,却见那“天使”兴奋地喊起来:“护士,快来啊!他醒了!”
于是房门打开,护士进入,体温计、血压计、听诊器各种仪器马不停蹄地在何先勇这光顾了一遍,然后他听到一个男中音对“天使”说:“没什么问题了,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天使”似乎对何先勇的身体状况很不放心,不停追问着:“真没事了吗?不用再做做CT、磁共振、彩超、心电图吗?大夫,你再给好好看看啊……”
“我已经说过,病人完全没有危险,只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可他昏迷了两天是怎么回事啊?”“天使”仍不肯罢休。
“他那是惊吓过度造成的,好好照顾他吧。”大夫和护士退了出去。
“我昏迷了两天?”何先勇终于确定了自己尚在人间,而且正趴在人间地狱——医院里经受着折磨。
“是啊。”“天使”接了杯水递过来,“喝点吗?”
何先勇望着她象被催眠般点了点头。
“天使”把杯放在床头柜上,扶他慢慢坐起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打着点滴,头上缠着纱布,应该缠了很多圈,因为感觉头很重,左眼很疼,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现在肯定是一“乌眼青”的形象,鼻子上粘着胶布,能感觉到肿胀和疼痛,估计鼻梁当时被打折了,小腹处现在仍丝丝作痛。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和喉咙,何先勇向“天使”问道:“我怎么来的这儿?是你送我来的吗?”
“是啊。”天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说,“别着急,你想问什么慢慢问,我一件件回答你。”
“这么说是你救的我?”
“不,是你救的我。”
“什么?”何先勇被她的回答弄懵了。
“我跟几个朋友在市区飙车,结果我被交警拦住了,正愁找不着借口呢,你就摔旁边了,我告诉他们我赶着来救朋友,结果他们只给我开了200块钱的罚单就让我走了。”“天使”一脸狡黠地望着他。
“这什么医院?”
“医大,特护病房。”
“我伤得严重吗?”
“你刚才也听着了,除了轻微脑震荡没别的,其他都是外伤,不过——”“天使”的话里有点嘲笑的意味,“你这身子骨也太脆了吧?就这点小伤就昏迷两天,你还是不是个……”后面的话她憋回去没说,大概因为还不很熟悉的缘故吧。
“我是个爷们儿!纯爷们儿!”何先勇高声吼道。
“天使”吓了一跳,吃惊地望着他。
“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何先勇愤怒着。
看了看身旁的“天使”才发现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何先勇平稳了口气问道:“今天星期几?”
“星期三。”
“啊?完了!”何先勇懊恼地说,“能把手机借我用下吗?”
“天使”从墙上挂钩处摘下皮包,掏出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手机吃力地用左手按着数字键,“喂,是苏局吗?”
“何先勇?”那边显然很吃惊,“你说你这是干什么呀?”苏局责备的声音传来。
“苏局,你听我解释……”
“你就别解释了。小何啊,不是我说你,你这么做让我们多被动啊?局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现在出去都抬不起头来啊!”
“苏局,你听我跟你说啊……”
“哎呀,你就别说了。你退回的赃款我们收到了,已经上交监察部门了,辞职信人事局那边也批复完送过来了。小何啊,你说,我得怎么说你啊?一失足成千古恨哪!以后可得牢记教训哪!”
“苏局……”
“行了,我这边忙,先挂了啊。你好自为之吧!”
听筒里传来了“嘟嘟”的盲音,何先勇握着电话的手无力地落在病床上。
大概看出他的心情很乱,“天使”起身退出去轻轻关上门,只剩了他一个人在这个洁白的世界里。
何先勇已经明白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他现在想不明白的是邪怎么就胜了正?如果这样,世界上还有天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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