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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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门外轻轻地传来了两下叩门声。
杨枫晃了晃微微有些儿发晕的头,应了一声。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四名俊秀的童仆轻悄地捧进一铜盆温热的清水,置于木架上,奉上巾帕漱具,恭恭敬敬地等待着侍候他起身盥洗。
杨枫并不惯于让人服侍,挥了挥手。四名童仆毕恭毕敬地躬身一礼,将洗漱用具置于案几上,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掬了几捧还微烫手的热水泼在脸上,杨枫颇觉神清气爽,头脑也清醒了许多。昨晚信陵君特地为他举办的晚宴上的一幕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筵席上灯红酒绿,丝弦歌舞自毋庸赘言。最是令人心动的是那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间,弥漫透露出的一派无以言喻的豪迈欢庆气氛。
虽然,早知这战国时代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大黄金时代,各种杰出的人才纷纷粉墨登场,尽展所长。但毕竟年代太过久远,许多典籍都散佚无踪,囿于有限的历史记载,太多的特出人物俱已湮没在历史长河里。但昨晚,杨枫做梦也没想到会见到这么多的人物,几百人济济一堂。除了有限的几个人,绝大多数人的姓名对他而言皆是极陌生的。可就是这么一大帮他闻所未闻的人,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才气纵横,什么是慷慨豪爽,什么是灵敏机变,这完全不是他以往所认为的干禄求闻、一门心思只在谋取衣食的无耻门人清客,而完全是一群胸藏锦绣腹隐珠玑有雄心有才干的人才。无论如何,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帮出类拔萃不寻常的人,有理想有事业的人,纵然,历史上的信陵君最终是醇酒妇人,郁郁而终,但那一句“不以成败论英雄”却正是对这了不起的英雄人物最好的诠释。
欢宴中,两个多时辰转瞬而过。酒筵散后,信陵君亲自将他送出府外。见他骑乘的马匹虽然雄健,却也寻常,当即命人自厩中牵出一骑紫骝相赠,盛意拳拳,直将豫让的国士之论演绎到极致······
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慢地梳洗,待得整顿好衣裳走到外厅,两名仆从已经提着食盒,神色恭谨地候在厅中了。一见到他,礼节周到的又是一礼,手脚麻利地把丰盛的早点一样样地摆放在案几上,又冲好一盏热腾腾的香茗。立刻,厅堂里弥漫开一阵清甜的食品香气。
一名仆从退后两步,殷勤而知礼地道:“杨大人,昨晚君上遣人告知,大人昨夜多饮了些,特命厨下早膳安排得清淡点。这儿一多半是赵国的风味点心,有些是大梁的特色小吃,口味都还清淡甘美,不知是否合杨大人的意。大人但有所需,只需吩咐下来,厨下自会尽力满足。”说着,垂手静静地退开。
杨枫淡淡一笑,坐下享用他有史以来最丰盛的一顿早餐。心里颇为赞叹,信陵君果然了得,收买人心真是有一套。小处着眼,最细节处也安排得点滴不漏。从甫一见面的赠药,直至对这么一顿早膳的安排,细微处莫不见其良苦用心。想来便是“后世”有名的曹丞相厚施恩义以结关云长,相较下只怕也有所不及。
默默思索着,杨枫已经隐隐明白了信陵君的心意。无忌公子礼贤下士的诸般作为,并非要将他收为己用,只是要先重施恩义以极力感动、笼络住他的心。再点破当前暴秦虎视东窥的严峻险恶形势,指出惟有三晋合力方能阻挡秦人东进的脚步。当然,基于此,那尽人皆知的不堪之极的安釐王便会理所当然地成为三晋合力抗秦的阻碍,有了必须除去的理由。虽然还不知晓信陵君有何手段迫得他不得不去充当杀手刺客,可事情的大致发展却不会错。目前,最需谨防后院起火,特别是要防着捉摸不定的赵雅和那个油盐不进、一身麻烦的善柔。

想到了善柔,杨枫心里一紧,昨天居然忘了这个麻烦。擦了擦嘴,他起身走出屋外,召来展浪,低声吩咐道:“展浪,你马上派人到城外大营去,看看那个赵善还在不在。如果他已离去,告诉李伦,绝不能让他再进大营。这个人,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他的所作所为也与我们无关。还有,没我的军令,大营里任何人不得无故进出,违者军法从事。记住,是任何人。”
展浪莫名所以,但还是抱拳应诺。
正布置间,院外传来了一阵朗朗的笑声,丰神俊朗的信陵君依然是一身便装,只领着谭邦、朱亥两人,悠然走了进来,笑道:“杨兄弟早!你可真是海量,昨晚饮了那许多,我还当兄弟仍高卧未起呢。这里住得可还合适?”
杨枫笑着迎上道:“有劳君上记挂,杨枫怎么敢当。此处一切都好。”
信陵君很亲热地拉着杨枫的手,道:“兄弟既已早起。那么无忌就一尽地主之谊,与兄弟把臂同游大梁城。午膳后,再领兄弟到一个绝妙的去处。”
杨枫微笑道:“君上盛情,杨枫如若推辞,岂不太过矫情了。只不知君上所言的绝妙去处又是哪里?”
信陵君眨了眨眼,道:“去了便知,去了便知。保管兄弟定会认为不虚此行。”
两人携手出了馆驿,早有护卫牵过马匹。昨晚信陵君赠与杨枫的紫骝高大神骏,头大腿细,耳似竹尖,四蹄宽大,形态匀称,一身紫色的鬃毛,油光滑亮,浑如紫玉雕就,看着就那么的轻灵洒逸。
杨枫理了理紫骝迎风飘拂的长长鬣鬃,由衷地赞道:“真是好马。昨晚匆匆而别,还未谢过君上的赠马之德呢。”
信陵君摆了摆手,笑道:“区区一马,不值一提。”
杨枫心中一动,突兀道:“君上,听说齐国安平君田单也在大梁。杨枫闻名久矣,君上能否为我引见引见。”
“什么?田单来了大梁?”正欲扳鞍上马的信陵君一下停住了动作,扭过头盯着杨枫。
杨枫细心地察觉出信陵君的惊诧是缘于田单到大梁的这个消息,而不是因为他也知晓田单到了大梁,提出会面的要求。心里有了底,田单,并非是信陵君的盟友,从容地道:“难道君上不知吗?这倒也是,我还奇怪着田单既和君上有交,又怎会派人偷袭我送婚使团呢。”
信陵君诧异的神色一掠而过,沉静地笑道:“田单怎会到了大梁,兄弟不会是听了讹传吧。”
杨枫故意皱起了眉头,沉吟道:“应该不是讹传。君上当知我与墨门钜子元宗有交情,也因而识得一些齐墨弟子。前些时日,南下途中我曾遇上几个齐墨弟子,他们说起无意中见到田单出了齐国,进了魏境。进了魏境,难道不是来大梁吗?”
信陵君静静听着,笑了笑,乌亮明睿的眼睛却没有丝毫笑意,淡然道:“或许是路途迢遥,安平君尚未到达。魏赵联姻,若得安平君参与盛宴,实在是锦上添花。”翻身上了马背。
杨枫抿唇一笑,也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跟上了信陵君。飞快地向后一瞥间,却见谭邦身后一骑已飞驰向信陵君府邸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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