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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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旭冷喝道:“什么陈子竟先生胆敢僭越······陈子竟?”惊讶地张大了虎目,不敢置信地深深盯了蓝衫人一眼,转首看向龙阳君,迟疑道,“君上,这,是否······”
龙阳君也蓦然一惊,脸颊上飞上一团红晕,凤目中溢出涟涟异彩,水汪汪地凝视着那个卓尔不群的蓝衫人,声音竟有了些须难以觉察的沙哑哆嗦,“此率情任真之真人,安可以富贵骄之。”好一会,恋恋地从蓝衫人秀拔的背影上收回目光,如柳的纤眉微微一挑,徐缓而低沉地温言道:“我们另寻座位。”
金老大长舒了一口气,低声下气地陪笑告罪,诚惶诚恐地把龙阳君和杨枫一行引到一边的几个座位上。殷勤地传上一桌精细糕点、时鲜瓜果,笑嘻嘻地又陪了个罪,退了下去。
杨枫大是诧异,不禁暗暗称奇。他是第一次听见龙阳君以真诚恳切的语气说话,丝毫没有惯常飘忽莫测的话风,也不含有机心,甚至隐隐流露出能与陈子竟同席赏乐的有与荣焉的感觉。这个陈子竟究竟是什么人物,有何等了不得的大来头?他怀着好奇之心,认真地从侧后方打量了那人几眼。面目虽看不真切,却也看得出陈子竟年纪很轻,体态翩翩,气象清高,敝旧的衣衫非但不减其风华,更衬出一种端方大雅、不同俗流的气度。
略一沉吟,杨枫侧过身子,轻声问道:“君上,敢问这陈子竟是何许人?”
龙阳君着实惊奇地睁圆了盈盈秋水美目,“你不知道陈子竟先生?”
杨枫被他看得脸色发赧,苦笑着耸耸肩道:“耳生得紧。我少年僻居山中,从戎后又在边塞荒地,未曾得闻其人。”
龙阳君抿唇低低一笑,美目半阖,幽幽地道:“子竟先生年纪虽轻,十余年前却即已名满天下了······他是春秋时陈国王室苗裔。幼学于荆楚,经史诗赋,天星地志,无所不窥,俱有考究。少年即游历四方,放浪形骸,淡泊自然,不慕名,不求利,无忮无求,天马行空。尝过兰陵,从荀卿游寻月,翩然而去。荀卿叹曰‘此子年幼,然已窥尊任自然之天道。法天贵真,不拘于俗,任其性命,复归于朴,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老庄之道有人矣。’考烈王闻其名,遣使求之,不应长笑而去。数年前入齐,稷下学宫具函邀之,未加理会,自顾登泰山,游云门山。或以无才相讥以激之,唯一笑了之。后数月,复具函以牛山十里红梅相召,遂欣然而至。学宫中人群起欲驳难之,或应或不应,但片言只语,问难者无不欢喜体悟,深相敬服。旬日间,学宫乃以能得子竟先生指正为骄······呵,他几度与邹衍夜观天象,邹衍惊叹其能,推崇倍至。齐王三度设宴宫中,皆辞不赴。日把酒偃卧梅林,至青梅结子,绝尘一骑而去······”
浅浅啜了口酒,龙阳君长而弯卷的睫毛轻轻一颤,乌溜溜的明眸浮漾着一抹梦幻般奇异的炫彩,凝视着侧方的陈子竟,低缓地道:“听说子竟先生貌比子都,状如处子,姿容之美,风仪之佳,天下无双,不知多少名媛闺秀为之心仪,而终未能得其一顾。真没想到,今天竟能一睹子竟先生的风采。”

带着几许迷惘疑惑,杨枫道:“那么这位子竟先生该当著书立说,以成一家之言。何以我从未见过他的著述?”
柔媚地横了他一眼,龙阳君慨叹地道:“子竟先生说过,‘天地之道,何言语能名之?任情适性,本真而已。’唉!子竟先生高士之风,从无名之负累,利之萦怀,不役于物,超然世外,最是厌倦恼火虚名浮誉,可世人偏偏皆尊称他‘子竟先生’,认为非此不足于表现对他的敬意。无怪乎当日荀卿引庄周先生语为他下了定论,‘素朴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淡然无极而众美从之’,真是透彻啊!”
目注半醺的陈子竟,杨枫想了想,又待开口,台上突兀飞出一缕悠扬的箫音。由低渐高,婉转缠绕,游曳着溢满了大厅。
各席上正细语交谈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都停了下来,侧耳倾听,把专注的目光投向还空落落的表演台。
箫音起伏跌宕,珠玉纷呈,曲调有了生命般地律动着。在一种骤然被震慑住的感觉下,每个人的眼光和动作渐渐柔和起来,慢慢的被引入到一个纯净玄妙的境界中······
丝竹齐鸣,笙竽杂奏,檀板轻敲,空灵得仿佛能穿透人灵魂的钟乐声响起了。诸般乐器的乐音交错繁杂,如火树银花,争芳呈艳;雀屏怒张,绚烂绮丽,洄澜皱漪,流水也似交融在了一处。却又细腻得分毫不乱,跳荡、奔迸、转折、回旋、反复、连缀,繁复华美的乐音发散出奇异的张力,泼洒而下的冬日的阳光般,暖暖的将人包裹在其中,又象脉脉的清溪,在人们心头流淌,让人的身体和心灵同时承受着洗涤、撞击。无论是谁,呼吸和脉搏都在随着灵动如风的曲调律动,与乐曲应和、激荡,心头最柔软的一部分被悄悄地掀开了,发出深切的共鸣。
带着自然情致的天籁,盈室盈耳,象自由驰骋的风,在人们心里留下轻盈的屐痕。不知不觉中,典雅隽永的乐曲变幻间,一样样乐器渐次退出,最终,仅余得一缕幽深得探不见底的埙音,以苍凉的况味儿,沉沉地在空间流动。逐渐低弱,若飘落的雨丝,至于无声无息······
沉浸在梦幻里的众人,没有人发觉究竟在什么时候,门窗皆已放下了厚厚的帘幔,阴暗的厅堂弥漫着幽幽的花香,甜香漂浮在空中,沁入人心。
蓦的,星星点点豆样的焰光在两侧幽暗的廊庭的几长排架子上燃起,放射出柔和的光彩,烁烁摇曳,恍若流闪的锦缎匹练在漾荡。置于特定方位的十数面青铜镜,折光溢彩,交相辉映,聚焦于仍然空阔的表演台。
一霎间,整座厅堂沐浴在无比神奇的气氛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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