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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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紧,吹落一树浓荫。北雁南飞,霜枫染醉。纵倩东君,韶华难系。燕子斜阳来去,飞梦万里,莺啼唤起。
三年!流年无情,却又已是满目萧瑟的露冷蒹葭时节。人若游丝,别梦依依,彩笺难付征鸿,尺素无由寄。
三年!一千一百个日日夜夜。对于常人而言,或许也只在弹指一挥间,恍然回首,方才惊觉光阴似箭,岁月如流。而对于另外一些人而言,是何其漫长,何其迢遥。度日如年——沉甸甸断人魂魄的愁思岂是纸上轻飘飘四个字所能涵括得尽的。
三年前,天下大势在经历了那场几乎将七国尽数席卷在内的急遽动荡后,奇迹般极快地再度平静下来。尽管,在许多有识之士眼中,这种平静极其脆弱,甚至,正孕育着更大的乱象。
三场宫廷动乱,激扬起无边风涛,瞬间又归于宁寂。大动乱的痕迹渐渐模糊,被沧桑幽幽尘封。江山依旧!仍然是舞榭歌台,粉黛笙歌,仍然是钟鸣鼎食,安富尊荣。如痴如醉的金粉春梦并不因了权欲生死之争而稍减其色。
然而,暗流汹涌,赵魏楚三国政坛的更迭,终究令几成定局的时势复隐了些许不定的变数······
时令不正。赵都邯郸,又是斜风细雨的恼人天气。
黄昏,低压的浓云逐次侵食残阳的黄色晕圈,饱含雨意。郭府用以分隔冶炼工场林带中的一座小山丘顶,郭秀儿淡漠地静静坐在一方大石上,抿着唇遥望着云天深处,眼神凝滞,流露出说不清的哀婉神情,身影分外的寥落、萧索。
三年时光,她已经长成高挑丰盈的大姑娘了,不再是那个初涉人世的天真浪漫、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前情如梦,三年是漫长的,漫长到足以改变许多许多,也漫长到足以医治弥合许多的创痛。然而,有些深烙于心底深处的东西,却是时间流水所带不走的,而沁入骨髓的创伤,或许,更将是一生永远无法抹平的。
心思百转萦回,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痴望着,滚滚浓云完全掩住了斜阳的淡淡光晕,若不可察的朦朦雨雾织在了风里。心下不觉得重了几分,轻轻一喟:“三年前,也是这般天气!”萦满了心怀的烦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便是从在心上刻下深深伤痕的那一天吗?由痴情转成的痛苦咀嚼了三年,非但不见略减,反而愈来愈见深沉强烈,随了时间的流逝浸透了身心。
曾经,林中徐行漫步,喁喁而谈,协调融洽间溢满了欢声笑语;曾经,黄昏絮语,两颗心融汇在一起,叫人又羞又慌,脸红心热,又忍不住悄悄的高兴;曾经,小院探伤,揪心的担忧系念中却散发着甜蜜温馨的气息······多少次,少女易感的心沉醉着,驿动着,蕴积着憧憬,象欢畅跳荡着涟漪的泱泱春水,霞飞双颊地悄悄编织着只属于自己的神秘玫瑰色梦幻。然而,猝不及防的一切美好都被无情击碎了。纯洁稚嫩的心遭受的万分创痛实在是她所无力承受之重······难道,在男人建功立业、叱咤风云的一生中,感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朵小小浪花?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莫名其妙地,两句诗溜出了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声音有点噎住了,她缩了缩肩膀,一对黑艳艳的明眸汪着两潭深泓,亮晶晶的,仿佛就要化溢开来。
物是人非!已成陌路!令她沉醉的岁月只能再现于在梦中了。一颗心封闭了三年,却已是支离破碎。
“他的心里还有我吗?”一阵心酸,她缩起了双脚,抱膝问着自己一个已思忖过无数遍的问题,“既然无情,为什么他要这么欺骗我。难道他接近我只为的是郭家的财富?他真会是这么一个小人吗?”同以往一样,坚定地摇摇头,急急的她又抛开这个念头。依稀,往昔美好的情景浮现在了眼前,几颗晶莹的泪珠摔碎在了衣袂上,“不会的,他决不是那种人。决不是!也许,从来他的心里就没真正有过我,所有的事,不过是我凭空的臆想罢了。”立刻,她推翻这结论,沉重地一叹,挥之不去的仅有一个执著的念头,“我知道,他心里有过我的,我知道!要不然他怎么会······”她两腮绯红,下巴抵在胸口上,胸口热热的,也不知是不是那东西热得烫人。
她恨不起他,真的恨不起他,甚至无法将他的音容笑貌从深心中抹了去。那份又痴又真挚的情感她始终埋在心里,异常珍视地埋在心底。她仍在偷偷地、默默地关注着有关他的任何一点消息,虽然,不再是快乐甜蜜的,但她依然无怨无悔地守着这份苦涩痛苦。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瞑想,“秀儿,下雨了,还不快回房。”声音又急迫又关切,是哥哥郭求。
低低“嗯”了一声,她站起身,扽扽衣裙,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回身裣衽一礼,才发现二哥郭廷也站在后面,用哀伤、怜悯的目光看着她。远一些,贴身侍女小秋圆溜溜的眼珠直转,嘟了嘴提着伞站着。想来又是她怕劝不动自己,才搬的救兵来。
“秀儿,你又何必······”看到心爱的妹妹头埋在双膝中,蜷着身子坐在冰冷的大石上,显得是那么娇小,那么羸弱,郭廷心疼之余,冲口就嚷。
“秀儿,快些回房,风口里坐着,不怕着了凉。”郭求横了弟弟一眼,细看着郭秀儿微红的眼睛,温言笑道。
低应了一声,郭秀儿低着头,略提起长裙,慢慢朝山下走去。
从妹妹沉默的背影体味到了一股辛酸,郭求跟上笑着道:“小妹,你胃口不好,今晚还是让厨下烧些清淡的小菜送到你房中去吧······呵,我刚得了两盆白菊,正开得好。哥哥不懂花,回头让人给你送了去。”
“嘿,小妹,春平君又来了······”郭廷一旁笑嘻嘻地插了一句。一言未了,郭求狠瞪了他一眼,一脚把他的下半截话踹了回去。
郭秀儿不回头,只厌恶地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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