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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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松没有象平时一样跑完步就回公社休息,也没有和李夫几个人打招呼,他独自一人搭上了一辆马车往站台狂奔。丁松知道在水电方面沈阳和长春两座城市都有设计院还有苏联专家和顾问,因为沈阳离得近他下了马车就上了通往沈阳的火车,一路上他心急火燎,而破旧的火车吃力地走了近两个多小时才象老黄牛似的缓缓慢慢地爬到了沈阳站。下了车,丁松四处打听,经过大半天时间的打听,真是好事多磨,他终于找到了水电专家们办公楼。不巧的是他们都不在,他只好垂头丧气往回走,刚巧出了院落,迎面与一个苏联专家代表团碰上了。丁松的俄语挺棒,翻译了解情况后知道了丁松的来意,十分欣赏他的大胆设想,并热情地把丁松介绍给一个叫巴巴洛夫的水电专家。这位专家一听马上来了兴致,客气地将丁松领到自己办公室,一坐下,丁松就迫不及待讲述了他和几个同学进行勘测的经历,大担地谈出自己设计出来的建设方案。
巴巴洛夫是一个高高个子,白皮肤蓝眼睛的俄罗斯老头,他约有五十多岁,模样温顺得象只熊。他一边听着丁松的设想,一边往本子上记着什么,还不时地提出各种问题,喜欢得满脸的大胡子都竖了起来。他的这种态度让丁松产生了好感,他忽然觉得与外国人谈话也是丰富多采的,于是他增加了信心。这时侯巴巴洛夫问什么丁松答什么,他把整套方案和考察的情况全盘端给了巴巴洛夫,丁松认为这位专家肯定会赞颂他的设想,甚至还会夸奖他几句,说他有理想有主见有气魂。然而事与愿违,恰恰相反,巴巴洛夫摸着丁松的脑袋,不仅没有表扬反而一改刚见面时的客气,十分傲慢地对丁松说:“你们中国想建成电厂是不可能的,必须要靠我们苏联专家。”
丁松听巴巴洛夫这样一说他的脑袋在此一瞬间忽然膨胀起来,他受不了眼前这个大鼻子的傲慢和自大,更受不了他看不起中国人的样子,丁松气愤地质问着:“我们中国人为什么不能建成发电厂?你有什么证明这样说?难道建成发电厂非得是你们苏联人不可吗?”巴巴洛夫嘻嘻地笑,说道:“凭你们几个学生就能勘测月亮湖?凭你们几个学生就能设计出一个电厂来?别做梦了。”巴巴洛夫满脸不屑,丁松也不示弱,指着巴巴洛夫的大鼻子斥责起来:“你也别得意太早,没有苏联人我们照样建成发电厂,用不了多久在中国的土地上就会建成中国第一座发电厂,而且就在月亮湖建成。不信你就等着瞧。”巴巴洛夫根本不把这个中国青年放在眼里,他一边玩耍着他的大胡子一边讽刺地说:“我们等了这些年也没有看见中国人建成的发电厂,也没有看见中国人发出一度电,你们中国人是没有这方面头脑的,没有我们苏联专家是不行的,懂吗?”
可怜的丁松,天真的丁松,还没有摸清情况就被这个苏联专家巴巴洛夫赶出了设计院,刚刚产生的好感顷刻间化为烟云。此时天色将晚,丁松决定先找一个住宿的地方落脚,然后明天再找找中国专家谈谈,他们总不能也忘掉自己的祖国吧?丁松摸了摸口袋,带的钱足够吃饭住店的心中便有了底,也有了力气。于是,他沿着大街一直朝西走,这时一个声音从半空中落下来,接着一个黑影挡住了他:“同志,天色晚了请住下吧。”丁松定神细看,见是一个姑娘微笑着望着自己,他的心里一下子就温暖了许多。他正东张西望找店时,忽然出现一个姑娘对他满面春风关心倍致,他不加思索地决定:“好吧就住下来。”丁松说着就走入店中,这时侯他才感到浑身疲乏肚子咕咕叫了。这时侯丁松的心里不知为什么冒出一个想法,还是中国人好啊。旅社不大,但干净整洁,和姑娘一样令人心里温暖。姑娘先为丁松倒杯热水,然后又端盆洗脚水,还时不时与丁松搭着话。帅气的丁松一向与女孩有缘,姑娘的热情款待使他心中好生得意,一种宾至如归的感受使他忘掉了今天的所有不愉快。可是当他再次认真仔细地注意姑娘的美貌时一份伤感又涌现心头,他望着姑娘脸上的两个小酒窝心想刘月要是有这样的小酒窝该多好啊,刘月要是对自己这样热情该多美呀?

第二天,丁松又徒劳一日。好不容易找到几个水电方面的权威人士,他们都只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就草草地把他打发走了,丁松心里明白,他们之所以这样对待他原因就是自己太年轻他们根本不信任他,根本不相信他有如此力量,丁松心里虽然不服又没有办法,只好委屈地回来了。坐在晚点的火车上,丁松的心里糟糕透了,他满怀希望地找到城里又无精打彩地从城里跑回来,这一路上他都是迷迷糊糊的。当他晃晃悠悠站在刘月跟前时,他似乎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满肚子的委屈变成无法控制的泪水滚滚而下,他只觉得全身无力头晕脑胀,连续奔波和劳累使他瘫痪在地。突如其来发生了这种事让刘月有些措手不及,不知丁松怎么了,刘月见此高声呼救:“快来人呐,丁松怎么了?”刘月尖厉的喊声凄楚惊人,象利剑一样穿透房门穿透时空惊动了许多人,王大力第一个听到喊声率先赶到,田梅也来了,三个人七手八脚将丁松扶到床上,见丁松这样伤心就一齐安慰他。过了一会儿,丁松的情绪有些好转,田梅才说服他:“你不要难受,等到李夫回来准会给你带来好消息,你走了也不打招呼,李夫本想与你一起去长春设计院找专家求援,谁知你忽然失踪了,所以他只好一个人去了。他让我们几个人在家等你的消息,他怕你出什么意外,果然被他猜中了。”原来李夫在昨天也去了长春,他也是找专家求援的,也是为了设计方案,同学相比还是李夫有气魂有大度,丁松的脸红了,他自叹不如,伤感的泪水又滚滚而落。
“别伤感了,好好想一想教训吧。”刘月掏出自己的花手帕递给丁松,毕竟是同学一场,望见两天不见面的丁松变成这样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丁松说:“我不是为自己哭泣,我是在为咱们中国人哭泣,为什么中国人要听外国人的?外国人说中国人建不成发电厂难道就真建不成发电厂吗?我不服,我不服啊。我一定要建成发电厂让外国人看看。”丁松忽然变得声嘶力竭,怒发冲冠,谁也没有见过他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苏联专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中国人离开他们照样建成社会主义,他们说我们不能建成电厂我们偏要建成一座大电厂让他们看看,咱们这一代青年不是吃闲饭的,毕竟我们是从水电学校毕业的大学生,有勘测经验不是信口开河。”王大力是个炮仗脾气沾火就着,平时他经常和丁松意见不一样,但在苏联专家面前丁松没有失去中国人的良心和国格他是从心里敬佩丁松的骨气,所以他支持丁松动情地劝说着。
“是啊,你也别太难受,李夫回来就好了。”田梅见丁松火气不减急忙地在旁边劝告着,几个人互相安慰互相规劝,他们的情绪都被丁松的爱国热情感染着,也被这种热情激励着,虽然很低落,但他们抱着幻想抱着希望,这就是李夫的长春之行。遗憾的是李夫的长春之行也是同样受到冷落,那些所谓的洋专家轻视中国人,而中国专家又不信任他们,使得胸有成竹的李夫无可奈何,不得不放弃相助登车回返。这天晚上,四个大学生坐在一起谁也不吱声,但心里的沉重是可想而知的,每个人都在反复思索着自己也回答不了的问题。此时此刻,没有语言没有对照没有交际,每个人都在保持沉默、沉默,但他们的心里面都在翻江倒海,他们都希望有击败洋专家的密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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