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花世界今何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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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肉碎溅,腥味扑鼻。陆中克一袭白衫之上猩赤点斑,小白脸上沾满了肉末,胃中一阵翻腾,侧首避过飞来之足,被乘虚而入,“嘎”的一响,手中剑给拗断为二。漫天剑影倏没,突出了老魔一口森森利齿凑向他喉头:“狗屁幻剑追魂!夺俺口中食,要你命来还……”话犹未了,就听一声叱喝,一溜锐风袭至脑后。
食人魔不遑下口,扭头跳开,寒光掠面,颏下乱须给削去一丛。气得他暴跳如雷:“黑不溜秋的猪崽子!白白净净的兔哥儿!嫩嫩生生的羊羔儿!冷冷冰冰的狼崽子!猪啊羊啊都是丁老儿调教出来的吧?一块来吧!老子今儿胃口大开!”
柯凡冷着脸一声不吭,一剑又是一剑,食人魔说了七句话,他不多不少攻了七剑,每一剑刺出都嗤嗤有声,每一招都段落分明,不似陆中克的幻剑迷离,也不像丁莹的快剑频密,食人魔却不敢再以肉掌拍接,一边口放厥言,一边步步后退,七句话毕,竟是给迫退了七步。他恼羞成怒,怒发若狂,狂吼一声,声若狼嚎,昂首挺胸,阔步向前,双臂一圈,毫不理会凌厉的剑刃,双手掐向柯凡脖颈,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柯凡心下一寒。颜文青悄无声息闪了上来,挥掌按向他肩头。食人魔中了一掌浑若未觉,大笑道:“来得好!狼肉酸、猪肉腻,老子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乜斜了犹在呕吐不已的丁莹一眼:“嫩生生的羊羔儿怎不上来?”
万马沙场千军大战的阵仗丁莹也经过不少,可从没见过这等生啖活人的野兽行径,腹中说不出的难受,苦胆几乎要吐了出来。面色苍白,斜倚在墙上观战。只见那老魔残性使发了,长臂长腿横扫竖击,大猿猴般窜上窜下,时而还着地翻滚,凶残霸道的招数中掺杂了不少口咬头撞、扯发撕耳、掏阴挖眼等市井无赖的下流招数,形同疯魔,状若疯狗,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多了一个“冷冷冰冰的狼崽子”颜文青,食人魔瞻前顾后,一套“搏虎撕狮掌”虽然凶野疯狂,终究不能再肆无忌惮地对命,要对命也无从对起。反而“黑不溜秋的猪崽子”柯凡少了一层顾忌,凝下神来,不紧不慢不急不缓地从容施展,夺命剑法中的威力渐渐显现。每一剑都谋定而后动,无不攻其之必救必防。颜文青穿插其中,倏左倐右,忽前忽后,疏忽来去,大行扰神之术。食人魔留神防着柯凡凌厉的剑招,身上连中了颜文青数掌,幸而他皮糙肉厚,颜文青又未将招数用老,身形飘忽,一沾即走。饶是如此,食人魔还是疼得呲牙咧嘴,身形招式慢慢滞缓下来,气急败坏道:“这是什么邪门的武功?不像丁老儿的弟子。量来刘老儿也教不出来。喂,小子,你是谁?”
颜文青忽又欺上,一掌击中他肩头。这一掌用上了他七成功力,食人魔一个踉跄。柯凡抢步上前,挺剑突刺。食人魔一声疼号,倒翻出去。落足下来,左肩血流如注。又疼又怒:“敢给老子放血!”歪头凑口到伤口处,狂吮不止。丁莹看着惊心又恶心,扭了头干呕不已。
食人魔只觉一条臂膀渐而酸麻,心下大骇:莫非老夫大限将至?狼崽子猪崽子个个了得,再来一个,老夫还不立时玩完?何况还有一个刘老儿在一旁贼头贼脑,满肚子坏水,这回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光棍不吃眼前亏,这便脚下抹油,溜他娘的吧!心念及此,一口血水急喷而出:“放血之仇,尤甚辱我爹娘!此仇不报枉为人子,来日方长,老子……”豪言壮语、血雾迷蒙中冲天而起,直射庙顶。

庙顶早已残破不堪,食人魔头顶堪堪要撞上顶棚,蓦觉冷风催动头皮,本能地仰首,透过缝隙只见雪花飘舞中竟有一道电光亮闪!隆冬之际自然不会有霹雳闪电,他心念一闪,伸臂抱住了房梁,身子挂在半空晃晃荡荡。
下面众人更是心惊。隐约辨出那闪电竟是一柄快刀!老魔倘见机稍慢,脑瓜已给劈成了两半。持刀人是谁?何时藏匿于庙顶?激战中众人竟无一觉察!
惊异之中,食人魔荡得几荡,陡然扑向窗口,破窗而出。而庙顶那人也早料有此,一溜红光穿掠飘飞的雪花斜射而下,恰好阻住了食人魔去路。
是一红袄红披风的女子。她厉叱声中,手里一对柳叶快刀“霍霍”风啸。食人魔狼狈万状,在快刀逼迫下一步步又退回了破庙。
“嗖嗖”数声,七名红衣少女自四边破洞中先后跃入,各挺长剑围住了食人魔。七女个个绷唇瞪眼,满面悲愤。
那红袄美妇收起双刀,抢到刘钦山面前:“刘大哥!”
刘钦山也满是惊喜:“四娘……”话出口又即收回,面上笑容渐渐隐去,淡淡道:“李夫人,别来无恙。”
红袄美妇面上的笑容倏然凝结,尴尬异常。
颜文青吸了口气:这位便是十余年前那位统帅红袄义军、横扫山东半岛的双刀杨大姑?闪目过去,只见她朱唇黛眉,乌发披金,雪颈带银,红袄红披风都是上佳绸缎,一身的雍容华贵,若非刚刚见识了她双刀凌厉,迫得食人魔毫无招架之功,在她身上实在找不到传说中泼辣英武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之气质。
刘钦山心中也万般滋味。杨安儿被李全暗害后,杨妙真高瞻远瞩,顾全大局,为了义军不致酿成更大内乱而为金兵所乘,毅然放弃了杀兄大仇,事夫李全。她智勇双绝,曾在杨家堡与李全双刀对长枪,大战三天不分上下。李全也对她敬畏三分。且杨氏兄妹在义军中威望极高,李全不敢造次。两人结为夫妇后,率部配合宋军,沉重打击了进犯江淮的金兵,使得金朝南侵计划流产,被迫“更不南伐”,两国得以“和平”相处十余年。只是到得去年,李全的狼子野心再度暴露出来。不知是他终于忍无可忍杨妙真的抑制,还是杨妙真年深日久受了他的熏陶,李全丧心病狂,悍然进犯扬州,遭受了南宋军民的奋力抗击,终至兵败鼠窜,陷身于泥沼,落了个百箭攒心的可悲下场。杨妙真的是非功过委实让人难以评说。其后,李璮公然降蒙,协助镇压刘钦山一路义军,更加深了刘钦山对杨妙真的怨恨。
只是,两人都是红袄军中的领袖人物、灵魂人物,曾有过遥相呼应、叱咤风云、纵横沙场的辉煌岁月,真要他撕破脸皮,力斥其非,一时之间,刘钦山心有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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