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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北京,天气干冷。
大风刮过,秋叶刷刷地掉在地上。
在CBD的某幢高楼里,龙天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却一片火热。
办公室并不豪阔,甚至有点拘谨。檀木制成的大班台上,除了液晶显示屏,就是一面联合国旗帜,一面嵌着与国家领导人握手的照片的镜框,一摞文件,一个呼叫器。右边墙角,是一面潜龙腾渊的木雕。
此时,大班台后的老板椅空着。段小若坐在会客厅的中间,仰靠沙发,一副聆听大计的神情。他左边是副总裁白楠,右边是H公司总经理萧樯,两人脸上都挂着多年如一日的忠诚。
“老大,来者不善啦。这两年我们致力于全国扩张,对大本营反倒有点疏忽。现在全国地产巨头,齐刷刷地杀进来,对我们的地位真还有点威胁。那个远通,凭什么出32亿?还不就是为了一鸣惊人。要说,那地价,怎么做也是亏。可他还是抢,可怕呀。”萧樯情绪有点激动。
“对远通来说,现在赚不赚不并重要。重要的是,怎样制造影响,怎样把资产做上去。据说,这大半年,他们就拿了两千万平方米的土地,大多是高价拍卖所得。他们的策略是全国撒网,分散到数十个一二线城市。这样,与各地政府谈判的机会要多一些,空间也大一些。当然,他们也有重点,像H市这样高成长性的城市,他们必然是不惜代价,重拳出击。而且,据我观察,他们每到一个重点城市,总是缠着当地的领袖企业,出尽风头。我想,这大概与他们处于上市运作的话题期有关系吧。”白楠看问题显然比以前更老道了。
段小若点着头,不置可否。在他脸上,永远难以找到明朗的答案。
“老大,说来也蹊跷,这次水产市场拍卖,我稍一迟疑,牌子举到一半,拍锤就落下了。那一刹那,我真有点被耍了的感觉。当然,冷静下来,也觉得这地不要也罢。那阵势,太吓人了,老大。”萧樯口口声声喊着“老大”,很亲切,也很准确,直击人心。
段小若眼神和煦地看着他,似乎有鼓励说下去的意思。
萧樯顿了顿,又说道:“我觉得,老大,该发发力了。咱们今年在H市一块地都没拍得过,黄金地块全被那些外来大爷们抢去了。这样下去,对我们很不利呀。北京、上海、西安这些城市固然重要,但要把量冲上去,还得靠大后方、根据地。再说了,咱们上市,也还得依靠……”
段小若抬抬手,把目光转向了白楠。
白楠并不想多说什么,她知道,要说的,小若都心若明镜。但既然是讨论,就说说吧。“萧樯说的有一定道理。有人说H市永远是龙天的提款机。我觉得,应该分阶段看,以前是起跑道,现在是助推器。不管怎样,H市对龙天的战略地位都是极其重要的。不过,也不能短时间透支太多。资金链和负债率都是需要注意的。目前,龙天在H市还有4000亩地,够开发5年了吧。远通现在在全国10多个城市有开发,加上储备项目,达到了30个城市。而我们在全国只有6个城市,市场空间很小,如果有条件,我们完全可以多发展一些城市。这其实是个资源配置的问题。”
“白姐,远通的模式,与我们是不同的。他做的全是快销产品,以规模取胜。而我们更多是瞄准高端,所拿的地,无一例外都有较好的资源。他们做广度,我们做深度,每个城市都可以安营扎寨,做到前几名。”萧樯笑笑,发表了不同看法。
“呵呵,龙天这么多年,都是稳扎稳打。现在趁着市场好,可以多占领一些城市,然后再重点深入。说实话,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地头蛇,短时间要去抢份额,还是有难度的。不妨先抢点。当然,H市不一样。”白楠永远会照顾到别人的意见。
段小若摸着下巴,认真地听着。见白楠戛然而止,便笑了笑说:“关于具体战略布局,战略中心正在和一个咨询公司合作,很快会拿出报告来。我更感兴趣的,是你们的感觉:远通真就那么可怕吗?”
“反正有点嚣张,似乎谁都没放在眼里。”萧樯有点不满。
“龙天倒不需要他放在眼里,关键是市场。今年他们的销售情况怎样?”段小若看了看白楠。

白楠赶紧道:“他们的全年计划是200亿。现在看起来,问题应该不大。而我们实现100亿的年度目标,也没问题。”
“在H市,今年主要是拿地。据说明年会多盘同开,卖到40亿,达到我们今年的水平。”萧樯推了推眼镜。那闪闪发亮的高级镜片,透着职业经理人最大程度的焦虑。
段小若脸色沉了沉,缓缓说道:“事实上,对于远通,我早有关注。这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企业,早年靠大面积的危旧房改造发家。多年来都以低价策略攻城略地,迅速构建了自己的战略版图。掌门人华震天,几年前就在一起切磋过。当时王石等人发起了中城房网,影响巨大,他参加了两次就扬言退出,要自立门户。果然,后头更是捣鼓出了一个中建联盟,网络了一批小开发商,在楼市兴风作浪。他还拉拢过我,可是段某人已拜了王石的码头,不愿更改门庭。后来,我们便再无接触。”
段小若的眼光投向窗外,似乎想起诸多往事。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些年,早过了启蒙阶段的地产江湖,不再有话语上的门派之争。大佬们专注于自己的财富帝国,拿地、扩张、上市、财务报表,一年又一年,地产股越来越热,富豪榜上的地产商也越来越多。似乎一夜之间,全世界的资本都聚向了中国地产业,到处都听到哗哗的银子在流动。华震天再也按捺不住上市的冲动,开始了最后一轮冲刺。据说,他办公室贴着巨幅的中国地图。他没事就在地图上描了描去,每有捷报传来,就贴上一面红旗。他每天的最高指示就是:拿地,拿地,拿地。但他并非不问价格,一味蛮干,他会充分利用各种游戏规则,把成本控制到最低。拿他的说法,就是:没有拿不下的地,只有拿不下的人。”
段小若看了看两人,又神态自若地说:“现在,他终于杀到了H市。而且,一来就跟我干上了。”
“据说华震天是赌徒出身,早年还被人砍过一根手指。”萧樯忍不住插嘴道。
“有很多种说法。最离奇的说法是,他是澳门赌王的私生子。他母亲是一个发牌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当赌王得知她怀上了自己的龙种,便给了她一大笔钱,把她逐出了赌场。谁知这是一个烈女,回到广州老家,更是把孩子生了出来,从小向他灌输自己的血泪史。给他取名华震天,就是希望能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为母雪耻。华震天长大后,果然不凡,十多岁就混迹在港澳一带,还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千。哪知在一次赌局中被人识破,砍了手指。这一刀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逃回家后,他决定做一个正常的人。这时恰逢恢复高考,他发奋读书,居然一举考中,毕业后被分到一国营企业。生性不安分的他,没干两年,就出来闯荡,包工程,搞建筑,最后玩起了房地产。一玩,就玩出了一个远通集团。真的惊天动地了。呵呵。”段小若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
“段总像在说书一样。那根手指,我听到的版本,是拖欠民工工资,被民工砍了的。据说那一回,差点……”白楠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差点被阉了,”段小若接过话头,“每个英雄都有传说嘛。”
三人一阵大笑。
笑过之后,段小若站起来,来回走动着。两双眼睛也跟着他转来转去。
“不管怎样,从现在来看,我们的发展比远通整整晚了两年。但事实上,我们起步比他早。也就说,在本来可以高速发展的几年,我们耽搁了。当然,也可以说我们是稳健经营。现在,我们也开始扩张了。但什么样的速度,才是合适的呢。远通这两年,业绩每年翻番。那我们呢,我们应该保持怎样的速度?”
他看了看两位,继续说道:“我不追求什么奇迹,但以我们的基础和实力,完全可以实现跨越式发展。还是老人家那句话,胆子可以更大一点,步子可以更快一点。”忽然,他停下来,大手一挥,“华震天能做到的,难道我段小若不能做到吗?”
白楠睁大了眼睛。她很少看到他这么激动过。要是萧樯不在,她真想上去抱抱他。这么多年,她太懂了。
萧樯也愣着了。他分明感到,一场风暴已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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