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梦中的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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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丹好歹将娘下葬了,且安顿到了爹的一亩三分地里。暖坟时,眼见的两个旋风就可为证,虽然他们在两个世界里各过了几十年,但他们现在很快就融入到一个家庭里去了。
第三日,是为石丹娘圆坟的日子。
石丹老早吃了早饭,用铜钱打了几刀烧纸。由于家里没有茶叶,捏了一小撮嫩地瓜叶放进茶壶里泡上,算作是茶水。随后从墙旮旯里寻出盛酒的瓷瓶,摇晃了几下,没有一丁点的动静,便将嘴凑到瓶口处闻了闻,感觉还有浓浓的酒味,但慢慢将瓷瓶倒置,却没有滴出半滴酒。圆坟在乡间是一项极其隆重的仪式,烧纸、酒、香、茶都是必备的东西,差一样也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可这会儿石丹的表现却和此话相反。愚笨了几十年的他,突然灵光一闪,用酒盅量着,一连将四酒盅水倒进酒瓶,尔后使劲摇晃了若干下,倒出一滴用舌尖品了一下,虽然没有一丁点酒的特性,但毕竟有点酒味。酒的问题总算解决了,在石丹的心里总算去了一块心病。
石丹将手伸进墙壁上的洞里找香,可是摸了半晌也没摸到半截香,不觉一阵惆怅袭上心头。这香的问题可怎么解决呢?石丹一**蹲到地上,两手使劲抓着头发想办法,实在没办法可想,最后握起拳头使劲擂自己的头,嫌自己的头不开窍。愁的石丹没法,平时不抽烟的他,突然想抽烟解闷,想抽烟又没有烟袋,他平时解烟瘾的唯一方法就是抽葫芦秧。葫芦秧茎内有无数个小孔,将它们截成半揸长,点着一头,像抽烟卷一样,烟雾就会通过茎内微孔被吸到嘴里。待人享用以后,再喷出嘴外。
石丹走到墙根,将已经干巴了的葫芦秧从屋面上扯下来,立马截了一截叼到嘴上,从灶口里夹出了一块火炭点上,急不可耐地猛吸一口,只吸的葫芦秧“吱吱”直响。石丹没舍得将吸到嘴里的烟雾立即吐出来,而是将它们咽进肚里,再通过鼻孔呼出来,只见他的两个鼻孔像烟囱一样呼呼地向外冒着烟。
不大的工夫,一截葫芦秧抽的不能再抽了,便顺手将剩余的秧头子扔到灶口边的柴灰上。就见秧头子倒插进柴灰中,朝上的头上呼呼地冒着烟。石丹静静地看着,突然灵光一闪,挥拳朝大腿上一擂,站起身说:“有了——!”立刻跑到葫芦秧前,用手揸量着,截起来。一连截了四截。他要用这个当香用。此法,虽然体现了石丹的“聪明才智”,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都是被穷困逼出来的。
忙活了大半个头午,总算万事齐备了。石丹抗着锨镢,提着筐子匆匆来到爹娘的墓地。
天虽近中午了,还没见太阳的影子。老天爷今天好像老大不高兴的样子,阴沉着脸,且像非洲人一样,黑黑的。还伴有像屏障一样的浓雾,能见度也就几丈远的光景。
石丹恐怕爹娘的魂灵等急了,要赶在晌午前将坟头圆好。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抄起铁锨敛着周围的土往坟头上撒。由于石丹干的生猛,不大的工夫,就汗湿衣襟。他也顾不得擦一下,挥汗猛干。
约半个时辰后,将坟头圆好。石丹极细心地做着善后工作,用锨头拍打着坟头上的坷垃。在拍到十几下的时候,就见两个旋风从坟头上冒出来,急速地围着石丹转了几圈后,飞出了石丹的视线。石丹知道爹娘的魂灵出去散布了,也没有停下手中的铁锨,仍旧使劲地拍打着坷垃们。他咬着牙,大有不把坷垃彻底粉碎,不罢休的英雄气概。

停止拍打后,就见从西南方向并排着飞来两个旋风,在石丹的脚边旋了一会后,跃上坟头,越旋越小,瞬间没影了。
石丹坐在地上晾了一会汗后,拿起一沓烧纸,爬上坟头,沿着坟脊压上了一排坟头纸。然后摆到香台上一块熟地瓜充当供品。虽有些寒酸,但这也是从石丹的口里省下来的。若是没这桩事的话,说不定这块地瓜在昨天晚上就变成了石丹的晚餐。家里再没有别的吃食了。
石丹摆上茶碗、酒盅,接连斟上地瓜叶茶水、及以凉水为主要原料的水酒。为了体现出“神三鬼四”的原则,茶水与酒水各满了四杯。随后点上了四根葫芦秧插在土里,算是为爹娘敬上的香。
石丹跪在香台前,点着烧纸,叨念道:“爹呀,娘呀,石丹给你们送钱来了,你们可别不舍得花呀!到时候俺再来给你们送。过了一辈子苦日子了,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没享着福,你们就在阴间享点福吧!你们收到钱后,抽空也给俺爷爷奶奶送一点去,俺现在就不给他们送了……”由于这几天劳累过度,石丹还没烧完纸,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阵凄厉的乌鸦声过后,浓雾得寸进尺,立刻包围了石丹娘的坟头。接着一阵狂风像是打着呼哨一样吹来,将石丹脸前的烧纸卷到半空中,纷纷落下像乌鸦羽毛一样的片片纸灰,纷纷扬扬,落了石丹一身。
石丹娘和石丹爹牵着手走到石丹的跟前。石丹娘身穿蓝花寿衣,脸色惨白,披散着苍白的头发,眼里射出两道瘆人的寒光。石丹爹在石丹的记忆中的形象很模糊,因为他死的时候,石丹还很小,在印象中没有留下多少记忆,现在站在眼前的石丹爹的相貌也是模糊不清。
“石丹,石丹,你还没给我们烧完纸,咋就睡着了呢?!”石丹爹操着浑厚的嗓音说。他人虽站在石丹的眼前,但声音像是很远,犹如山谷回音。
石丹慌忙给爹娘磕头,且忙不迭地说:“是石丹不孝!是石丹不孝!”
“你这孩子还真是不孝!你不知道在给坟头添土时,不能拍打吗?”石丹爹冷冷地说。
“咋的啦?石丹确实不知,还望爹说给石丹。”石丹浑身打着哆嗦说。
“坷垃是不能在坟头上拍的,应该在地上砸碎了再撒到坟头上。你在坟头上使劲拍打,震的我和你娘的屋里哗哗漏土,且嗡嗡直响,闹得我们头晕目眩,只好走出去躲了一会。唉——!”
“请爹娘恕罪!石丹确实不知!俺以后再也不敢了。”石丹磕头如捣蒜。
过了一会儿,石丹爹弯腰拉起石丹,将嘴附在他的耳朵上,悄声道:“在几十年前,我瞒着你娘,藏到了院子里的香台底五个铜钱,你回家后拿出来补贴家用吧!”
石丹看到爹说出了自己的私房钱,来补贴他,激动的不行,立马二番跪下,将头抵在地上说:“多谢爹还想着石丹,石丹在这里给你老人家磕头了!”
突然狂风大作,由于夹杂着尘土,飓风变成了黄色的,一路嚎叫着奔袭过来,将趴在地上昏睡的石丹翻了几个骨碌,像皮球一样滚起来,好在被不远处的地堰根挡住了。
石丹被惊醒,满眼呆傻地寻找着爹娘的踪迹,哪还有半点!他这才知道,刚才自己做了一个梦。爹娘和他在梦里会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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