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张 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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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姚,王家
东东刚进门,就被早就闻讯的王岑氏迎进了瑞云楼这二十几天,岑氏是茶不思饭不想,自己心爱的宝贝女婿丢了,这成了她的一个心病,每天催问王守仁,问的王守仁也束手无策,只能向顾纶求救,顾纶也是每天一趟的往王家跑,不断的报告着案子的进展。
待屠飞他们派了驿丞回来报告已经找到东东的时候,王岑氏激动的流出了眼泪,如今见到东东,又是热泪满眶。
“奶奶,我回来了,这是好事,害您老人家担心了!”东东为王岑氏揉着肩膀,不断地好言相劝。王连欣站在旁边倒茶。
东东回来了,王守智等也不用受罚了,王家又回到了以前的和谐中,子孙满堂,其乐融融。
在王家呆了两天,每天听着当地人的方言,东东也自觉无趣。平常的时候就躲在王守仁的书房里念书,而王岑氏就在书房对面的佛堂念经,还时不时的打发莲花来问问东东需要什么。
莲花自从上次那一晚与东东偶遇之后,变得对东东总是很逃避。东东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那种感觉不一样,每次服侍东东的时候都是不敢抬头,而王连欣在的时候,更是不与东东一起相处。
待到后来东东才知道,原来王岑氏已经许诺给莲花,等王连欣出嫁的时候让莲花陪嫁,将来也做个通房丫头。通房丫头与一般的丫头不一样,如果能够为主人生个一男半女,再加上主母不反对,非常有可能成为妾。
等到了第三天,东东终于坐不住了,他主动去找了王华,希望王华给他写一封推荐信,并将自己被掠去温州平阳,在那里遇到的倭寇投放死老鼠的事跟王华说了。
王华听后非常震怒,王华自然也知道鼠疫的危害,喝斥东东为何不早说,东东只好苦笑,心里却埋怨着,你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我要是说出来岂不是扫兴,这不是为你长脸嘛,你还怪我。
王华马上让东东研墨,修书一封给浙江布政使司杨孟瑛,王华原来是吏部尚书,也就是现在的人事部,熟悉地方上的各个官吏。
吏部下面有文选、验封、稽勋、考功四个清吏司。吏部尚书掌着天下官吏选授、封勋、考课的政令,以甄别人才,赞天子治。文选司掌官吏班秩迁升、改调之事;验封司掌封爵、袭阳、褒赠、吏算之事;稽勋司掌勋级、名籍、丧养之事;考功司掌官吏考课、黜陟之事。
这杨孟瑛,字温甫,是重庆丰都人。
明朝弘治十六年(1503年)出任杭州知州。那时候西湖淤塞,湖水肮脏,杨孟瑛对西湖实施了疏浚,清除了侵占西湖水面形成的田地近3500亩,并以疏浚产生的淤泥、葑草在西湖的里湖边上筑成一条呈南北走向,北起仁寿山、马岭山脚,南至赤山埠、钱粮司岭东麓,连接丁家山、眠牛山等的长堤,堤上建六桥。后人为纪念杨孟瑛,称此堤为“杨公堤”,堤上六桥为“里六桥”。
正是杨孟瑛的这个功绩,所以在弘治十八年弘治皇帝要死的时候,为自己的儿子提拔了一些有用之才,将杨孟瑛擢升为浙江布政使司,成为了浙江省的省长一样的角色。
因为是在自己的老家浙江,王华在杨孟瑛升官之后也写过书信祝贺,两人私交也是不错,不仅仅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是好朋友。
王华的信写好之后,就让东东收好,让他火速赶往杭州,报告此事,并且让东东辅助杨孟瑛,多跟杨孟瑛学习。但转念又改变了主意,说待王守仁回来,让王守仁和东东一起去。毕竟王首然有着钦差的身份,做起事来也方便一些,而且王守仁的选美之事也该操办了。
王守仁和倪宗正等人去拜访谢迁了,这是东东回来之后的事,原先东东不回来,王岑氏总是找王守仁,王守仁走不开,现在东东回来了,王守仁终于可以出去了,于是第二天就拉着倪宗正要去拜访谢迁。余姚知县顾纶听说后也跟着一起去了,毕竟这同样也是个机会。
第二日,王守仁回来了,气冲冲的。原来刘瑾假借圣旨,罢除了谢迁的儿子谢丕为民,撤了谢迁弟弟谢迪兵部主事的职务。谢迁辞官还不到一年,谢家的势力就开始倒了。刘瑾开始肃清朝中反对他的势力。倪宗正与王守仁听说之后,非常生气,回来之后就跟王华报告了此事,直言阉党误国。
王华却不以为意,阉党势大,这才刚刚开始,他料定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结束的,劝解王守仁男儿不仅要学会血战沙场,还要学会隐忍不发。
王守仁很郁闷!自己父亲到底是怎么了?原先遇到这种事,肯定是公正廉直的,如今对于此事倒是让他缄默不言,心中憋了一肚子的气。再听说让他陪着东东去杭州找杨孟瑛,心中更是老大的不愿意。待王华跟他解释了一顿鼠疫的危害,他这才醒悟过来,确实,一旦鼠疫扩散开来,那造成的损失,又岂是几个阉党所能比拟的。几个阉党之徒的造孽和无数的生命比起来,那简直是一文不值。
于是王守仁拉着东东就上路了。当东东骑上高头大马的时候,回头打量着这个王家大院,突然生出了一份留恋之情,王岑氏对着心爱的孙子与孙女婿频频招手,王连欣早已经梨花落雨,不知道是对东东的情感多一些,还是对王守仁的不舍多一些。
张通的骨灰被东东留在了王家,托付王连欣好生保管,王连欣虽然对于死人的骨灰非常害怕,但一想到那是自己过门之后死去的公公,也就好了一些,况且还有王诸氏帮衬着。王诸氏并没有和王守仁一起离开,而是留在了余姚。王华说动了王衮,让王衮的二儿子王守信的大儿子王正宪过继给王守仁作为儿子,王守仁是守字辈儿的长子,现在王华退休了,王守仁成了朝廷中当官最大的,王守信自然乐意。王诸氏不走,主要是在家里和王正宪培养感情,另外,王守仁他们这次去是办正事,带着女人家眷也不方便。王华让佝偻老头跟着王守仁一起去了。

王守仁、东东和佝偻老头一起去拜别了余姚知县顾纶,然后策马扬鞭,一路西奔杭州。
王华等在家补加王伦在世时栽种的竹子,修建房屋,修身养性,等待消息,暂时不提。
话说东东与王守仁一路奔腾,过上虞,经绍兴,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走了一百二十里,在绍兴东南方向宛委山下龙瑞宫旁的一个岩洞中住下。
王守仁有个号叫王阳明,在绍兴有个修炼的场所叫阳明洞,这是王守仁在31岁的时候在家养病的时候自封的,这个自己养病的洞被人们称作是阳明洞。其实他只不过是龙瑞宫旁的一块巨石罢了,在巨石中间有一个瑕疵,瑕疵越来越大,形成了一个天然洞,后来被人们改造,安排了石桌和石凳,里面又放置了睡觉用的蒲团。成为人们避暑的好去处,前来龙瑞宫上香的客人,偶尔累了,也在这里歇息,这里成为了人们聊天的地方。
王守仁童年的时候,王伦还在世,那时候王家在绍兴也有住宅。王守仁跟一帮小屁孩儿们见哪里有人往哪里钻,这龙瑞宫也是他们常来的地方,在这阳明洞旁有说书的,也是他们最喜欢听的。另外这里环境优美,处于万木葱茏之间的双溪汇集之地,每逢雨季,溪涛拍岸,泉声不绝。是故王阳明养病的时候,这里成了首选之地。
王守仁是去年才离开的此地,离开之后,这里拜托龙瑞宫的和尚们打扫,现在还是很干净,里面还有一些王守仁读过的书籍,有道家的《道德经》,也有佛家的《法华经》,还有儒家的《四书五经》。洞中潮湿,有的已经发霉。
佝偻老头儿忙里忙外地,将里外又整理了一遍,然后拿出从家里带的吃喝,让王守仁与东东饮用。
刚吃了一半儿,王守仁突然对佝偻老头说:“哑叔,你出去看看吧,在五云门那里等着,一会儿王司舆他们就来了!”
东东不解的看着王守仁。这五云门在绍兴环城河边,东东和王守仁进城的时候见过,与龙瑞宫相距甚远,他又怎么会知道?
佝偻老头不说话,径直去了。过了不久,佝偻老头果然带了四个人回来,一个叫王司舆,一个叫黄绾,一个叫王琥,一个叫许半圭。还没有进洞,就大呼:“奇了,真是奇了。”
王守仁起身应答:“何奇之有?”然后将王司舆等人的来路说了一遍,王司舆等人诧异不已,大呼王守仁已经得道了。
王守仁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盯着洞壁上的书帖,喟然长叹:“此簸弄精神,并不是道!”
然后招呼众人静静的坐下,想起前两天听到的刘瑾将谢迁之子免为庶民,扯了谢迪兵部主事的事,不觉得有种回天无力的感觉,就想着要自杀,但一想到祖母王岑氏在自己出发前的那种慈眉善目以及父亲对自己的谆谆教导,犹豫不决,待过了好久,突然站起来奔走,好像很兴奋的样子,对着众人说道:“此念生于孩提时代也就罢了,如今再有,是断灭种姓,不孝之徒!”
王司舆见王守仁突然变得正常起来,哈哈大笑,对着王守仁说道:“阳明子啊,阳明子,没想到你还在这里纠结,你忘了咱们在虎跑寺的事吗?”
东东一惊,虎跑寺,那不是济公圆寂的地方嘛,后世著名高僧弘一法师李叔同也是在那里出家的。虎跑寺,以寺中的名泉(虎跑泉)而著名,于西湖西南大慈山白鹤峰下。东东知道虎跑寺是看过濮存昕演过的弘一法师。所以对于虎跑寺有点耳熟。
那叫做黄绾的书生开始接着王司舆说道:“在虎跑寺有一位神僧坐关三年,不说话不睁眼,你见了那和尚,对着他大喝,这和尚终日口巴巴说什么!终日眼睁睁看什么!那个神僧突然被惊吓的站起起来,睁眼开始说话了。”
许半圭娘娘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又问人家那高僧家里有没有母亲,还问人家想不想她,人家说有母亲,也想念她,于是你就跟人家说了一大堆爱亲人是人的本性,最后让人家那大和尚哭着对你说谢谢,你说你做的多荒唐!讨厌死了!”
东东差点没被许半圭给恶心死,你还说人家讨厌,你自己还不是更讨厌,你说你一身男人装扮为何要学女人,难道是伪娘,只有这个说法了。伪娘就伪娘吧,起码比著哥要强得多了,著哥就他妈不算男人,底下那玩意儿长出来是失误,从小到大就没勃起过。
至于那个王琥没有说话,一直听着大家说,东东倒是对他很是干兴趣,觉得这个人还是正常人,其余的人都不正常。这都一个个的抽什么羊角疯呢!
东东感觉自己一下子掉在了精神病院,旁边都是一堆精神病患者。他们的交流方式,自己可以听得懂,但却无法理解。
“后来那个和尚怎么样了?”东东为了表示自己关注他们,随口一问,毕竟这个故事他还是听得懂的,只不过他们为什么这么多,他不理解。他更不理解的是,三年不说话不睁眼,那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忍耐力啊!
王司舆接过东东的问题答:“第二天,我们一打听,那高僧回家去了。”
“哦,这样啊!”东东装作若有所思的认可。
“这位是……?”黄绾问道。
刚才只有王守仁介绍四个人给东东认识了,并没有介绍东东给四个人认识。
“这位是家妹的夫婿!不过还没有成亲!”王守仁随口答道,他又在思考别的问题了。
“失敬失敬!”几个人彼此客套着,饮用着绍兴米酒说话聊天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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