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红菱的红舞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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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的空气是湿湿的,透着一点点神秘的味道。
我提着一双练功鞋赤足走过长廊,怕的是吵醒还在睡觉的同学。走过这条长廊就是我们的练功房,在这个时候,练功房一般还没有人,可要是再晚两个小时就有可能连架腿的地方都没有了。
进这个剧团学馆两年了,我始终没办法喜欢上舞蹈这门课,因为我总也跳不好。从第一堂课开始,教舞蹈的李先生就说过我:“真奇怪,你的每一个动作都没错,怎么就是感觉不到位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是来学演戏的,又不是来当舞蹈家的!再说动作不是没错吗?我心里暗想。有了这种抵触的想法,我的舞就更学不好了,每次考试都只能勉勉强强拿个合格。这个分数在我全优的成绩单上显然是不好看的,但是没有办法,我一向认为 天份这个东西是改变不了的,没有就是没有。
其实李先生是一个很好的导师,他对我们每个学生都很尽责,上课的时候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们作示范,而且具有绝对的专 业水准。在我看来,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和酷似舞王陶金的长相,一定有很多女孩子都把他当作心目中的偶像。
但是这个李先生却是奇怪得很,他除了上课就很少和学生们讲话,何况我还是个最让他头疼的舞白痴。他通常只对我们说一句话,就是:“有一天你会知道,什么都不如跳舞,真的,不如跳舞。”
下决心练好跳舞是在两个月前,有个剧组来学馆为他们的片子找一个配角,李先生向他们推荐了专业成绩十分出色的我。但是他们最终挑了各方面都不如我的无筝,因为那是个有三分之一的镜头在跳舞的角色,而无筝从六岁就开始学芭蕾,舞跳得是出了名的好。
事后李先生对我说:“这仅仅是个开始,如果你不能正视自己的弱项,你还会遇到更多的挫折。一个好演员,好就要好在什么都好!”这句话,我是听进去了。
从那天开始,我就给自己加课,每天总要早起一个小时练习舞蹈基本功。两个月下来,效果倒也明显,我自己都感觉手脚听使唤多了。日子一久同学们就坐不住了,娱乐圈的竞争激烈是谁都知道的,但有多少人知道这种竞争其实从学校里就开始了呢?于是早起练私功的人一天天多了起来,打乱了学馆的正常秩序,学馆不得不出面制止私自加课。
这就是我今天提前三个小时来到练功房的原因。
(一)
走到练功房门口,我弯腰穿好练功鞋,开始做起了准备运动。忽然,我听到隔壁早已废弃不用的小练功房里有歌声,依稀是个女孩子的声音。我轻步走过去一看,是一个穿红色舞鞋的女孩子,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还是顾自边唱边舞着。
这回我听清了,她唱的是:“小陀螺,转啊转,转到天尽头。小陀螺,转啊转,转到你身边。我是一只小陀螺,我为你旋转,我为你歌唱……”她随着自己的歌声翩翩起舞,她的动作柔韧而有力度,一举手一投足都充满了韵味。我不忍心打扰她,便在门口盘腿坐下,当起了她的唯一观众。
“小陀螺啊,用生命旋转的小精灵,为爱耗尽了生命,为你旋转着柔情……”她的歌声变得幽怨起来,舞姿也变得更缠绵了。舞到**部分,只见她用单足急速地旋转起来,一圈、两圈、三圈……她竟整整转了十多圈,最后以一字开接就地乌龙绞结束了整**作。
在我们这个不是以舞蹈为第一专业的学校,那真的已经很了不得了,我实在是按纳不住为她鼓起掌来。女孩似乎仍然沉浸在舞蹈悲剧性的气氛里,她伏在地上良久,好象丝毫也不在乎我的旁观。我轻手轻脚地站起来,不想再惊动她,我也要开始自己的练习了。
我回到大练功房,刚刚练了几个基本动作,那个女孩走了进来。和我刚才一样,她没开口和我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我。我明白她的意思也是不想打扰我,便回了她一个了然的微笑,继续认真地练我的功。
“知道你的问题在哪里?”看了一会儿,女孩忽然问道。我停住动作回过头来,茫然地看着她摇了摇头——这也是一直困扰着我的一个问题。
“你没有用心在跳舞!”女孩的话虽然刺耳,但倒是一针见血。
的确,我每次跳舞时心里都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有时是数学公式,有时是英语单词……我总觉得学习这东西是要利用好每一分钟时间的。可是,这真的是问题的诊结所在吗?我有些迷惑了。
“是的,问题就是这么简单的。”她仿佛看穿了我的心事,直接给出了答案,“对于一个好的舞者来说,她是在用肢体表达语言,而不是仅仅在做动作。知道吗?我一直认为一段舞蹈就是一首诗。”
“诗?”我有些不明白,我对诗一直有着浓厚的兴趣,可是我不明白它与舞蹈有什么关系。女孩又微笑了,她的笑总是那样淡淡的轻轻的,却有着一种温柔的力量示意我听下去。
“是的,是诗,是隽永的诗。”她很认真地说,“《小陀螺》就是一首我自己写的诗,不也是一段很美的舞蹈吗?我教你跳好不好?”她原来恬淡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种渴望的表情,好象生怕我会拒绝的样子,可是你说我怎么会放弃这么个好机会呢?
“你先闭起眼睛想像一下,你就是一只小小的陀螺,你根本没有脚,如果不转你就会摔倒,只有一个人能使你旋转,你的鞭子在他的手里……”
她一口气地不停顿地说着,秀气的双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陶醉地合上了,长长的睫毛投影略嫌缺乏血色的小脸上微微地颤动着,说不出的好看。我像受到催眠一般,跟着她闭起了眼睛,耳边响着她好听的声音……
“好!太好了,就是这个感觉!”忽然她轻喊了一声,把我从幻境里惊醒过来,我睁开双眼竟然发现——我正随着她的解说翩翩起舞,动作是我从未有过的柔媚!有一瞬间我竟然分辨不清是我跟着她的节奏在舞,还是她在跟着我的动作在说……
“你看是不是?你能行的呀!”女孩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她高兴的样子就像是我干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可是天知道,这些动作都是舞蹈中最简单而我偏偏笨得从来也跳不好的那些,我也不知道怎么今天就会了!
“可惜我今天不能教你了。”她回头看了看窗外的鱼白肚色,遗憾地说,“我是候补生,白天是不能用你们正式生的练功房的,给先生看到了要骂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如此出挑的人物我以前没见过。
我们的学馆除了每年招收一定量的学员外,常常会再招一些专业不错但文化课有问题的候补生,经过一段时间文化补习后再从中挑一些出来选进正式学员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回个炉。这个其实说白了就是学馆想出来搞创收的办法,所以他们只有晚上才能来学馆补课,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出色的女孩子也会是这种情况。
“我叫水水,98级表演班的,以后文化课的问题你可以来问我,你就做我的舞蹈小先生好不好?”我忽然想到了这个我自以为绝妙的互助法。
她笑了起来,说:“好啊,我叫红菱,以后每天这个时候来教你跳舞。不过我家里已经有补习老师了,你就不用为我分心了,我知道你们的课也挺重的。”
“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红菱。”我一下子被她的话感动得不得了,诚恳地向她伸出手去。她看看我的手迟疑了一下,说:“我——的手太冰了,对不起我该走了,明天老时间见吧!”说完转身就跑掉了,而走廊里已经开始有了早起同学的脚步声
(二)
一转眼,我跟红菱学她的“诗舞法”一个月有多,我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把那段叫做《小陀螺》的舞跳下来了。说也奇怪,自从认识了红菱,我对舞蹈的兴趣竟逐日浓厚起来,眼看着我的舞蹈成绩渐渐上升,连李先生都诧异于我的进步神速。
好在我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倒也没有别人对此产生什么怀疑,只有无筝酸溜溜地走来对我说:“不错啊水水,这下你可要超过我了,年底的‘学馆之星’准保是你的没错儿了!”
评选‘学馆之星’其实也是我们学馆想出来挣钱的一个办法,就是在每年年底的应届毕业生中举办一个才艺汇演,来代替专业的毕业考。这样的活动当然是会有人自动跑来提供赞助的,我们学馆在这个小城里实在是太有名了,谁不想搭上这趟便车给自己扬扬名呢?
而对于我们毕业生来说,活动的意义便更为重大,换句话说这就是我们正式踏进演艺圈的第一步。根据惯例,每年的冠军——也就是无筝说的那个“学馆之星”,会被保送到北京的高等艺术院校深造,这可是每个学员梦寐以求的好机会啊!
丝毫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进入决赛,但对于冠军并没有把握。倒不是不想,而是我实在对自己的舞艺太没信心,要知道在评选的四大标准——“说、演、舞、唱”中,舞是占了第三的重要位置的啊!
所以刚才无筝这么说,摆明了是在提醒我:无论我怎么努力,在舞蹈上我都是比不过她的,想到这里我不由有些泄气。
子夜的时候,我像往常一样来到练功房和红菱一起练舞。
可是这一天,我的精神无论如何也集中不起来,脑子里老是出现无筝嘲弄的神情,好象在笑我再怎么练也是无用功的。红菱是何等样冰雪聪明之人,我的失神自然尽在她的眼中。
“今天我们不练功了,聊聊好吗?”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说,这对满腹心事的我来说是正中下怀的,我点了点头。
我们在练功房的一角盘膝坐下,我半晌无语,她便也不言,好脾气地看着我。我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说“:红菱你说我是不是很笨?你教我教了这么久,我还是……”
“谁说的?”红菱打断了我的话,“你自己知道你的进步有多大的,你现在已经学会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用心去跳舞,这可是任何高难度的技巧都比不了的呀!”
“可是毕业汇演就快来了,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别的东西我还有信心放手一搏,但说到跳舞……无论是民族舞还是芭蕾舞我都比不过无筝,她毕竟是学了十年的舞蹈啊!”我越说越感到自己的希望渺茫,越说越感到泄气。
“你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你不可以?照你这么说,我这次也一定过不了文化课的补测的,我一向是那么笨的呢!”红菱学着我的样子唉声叹气,再看看我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样好不好?我呢努力通过补测,你也要答应我努力当上‘学馆之星’,嗯?”

“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她却猛地站了起来说:“没有可是了,我们现在就开始努力吧!”
日子过得很快,一转眼毕业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那些天大家都是空前的忙碌,补习的补习、练功的练功,当然还有找门路的找门路、想办法的想办法。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变化,还是白天复习文化课,晚上去练功。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足足有一个星期没见到李先生和红菱了。红菱或者是在为文化课的补测努力着,但李先生现在应该是最忙的人,他怎么也不见了呢?没有人问,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所幸我的各方面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无论是小品唱歌还是语言问答我都自信没有问题,至于我最怕的舞蹈,就照红菱的意思选定了那段《小陀螺》。
只是这些天没有了红菱在一旁指点,我的心里总是没有底,因为我至今无法把舞蹈最后部分的**跳出来。
汇演的前夜,我本该好好休息的,可就是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我想我是习惯了在子夜起舞了,不舞,便如同少了什么似的不安。在第N次翻身之后,我决定还是再去练功房最后练习一遍。
很意外的,我在练功房的门口看到了红菱的身影——她正好整以暇地光脚坐在木地板上,身边放着的是那双她惯穿的红色舞鞋。
“HI!我等你好久了!”她的惊喜更堪于我,“真担心你明天的汇演啊!”
“我尽力吧……只是可能结果会让你失望的,‘小陀螺’的**部分我总是跳不出你那种感觉来,而且我只能原地转五圈……”我不想让她抱太大的希望。
红菱却好象并不担心,她轻松地提着鞋从地上站起来一直走到我的身边,把鞋放在我的手心里,说:“怕什么?尽力就好了!我把我的红舞鞋借给你,就像我在你身边陪你一样,你一定能跳好的,一定!”
“那我,再跳一遍给你看好不好?”我的心里实在没有底。
“不用了,你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我还要赶回去复习我的文化课,不能留很久的,就是想来给你送这双舞鞋,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气!”红菱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门口退去,好象真的很急的样子。“记住,什么都不如跳舞,真的,不如跳舞!”
我傻傻地捧着舞鞋,想不起来曾在哪里听到过红菱这句话,猛然间记起忘了一件事,连忙追到练功房门口问红菱:“你明天还来吗?我好把鞋还给你啊!”
“你帮我交给李先生好了,他会找到我的……”红菱的声音从清凉的夜色里传来,我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三)
一夜无梦。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初夏的艳阳正肆无忌惮地投射在我的身上,使我由发根冒出汗来。我扶床坐起,忽然桌上有一抹腥红刺痛了我的眼睛,定睛看去,却是红菱送来的那双红舞鞋。
我轻轻地拿起这双红得有些凄艳的舞鞋,奇怪它是否真的能带给我好运。
把玩良久之后,我决定就穿这双红舞鞋去参加汇演,因为紧张复习中的红菱必是不能来现场了,有它在身边我想我会安心一点地去舞,就如同红菱在我身边给我鼓劲一般。
这次汇演场地借的是剧团的大舞台,下午我们接到通知,所有入围决赛的选手先到剧团去走一下台,因为晚上的决赛是有领导要来的。
在后台我看到了失踪多日的李先生,我走进去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第一面化妆镜前发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一号胸牌,知道他坐的正是我的位置,便向他走了过去。
他也许是被我的脚步声惊醒了,抬头看见我后,却变得有些神色怪异。我顺着他的目光检视自己,才发现他看着的是我手上的那双红舞鞋。
“这是一个候补班的同学借给我的,她说这能给我带来好运呢!”我连忙解释,猛地想起红菱就是叫我把鞋还给李先生的,又顺口说了一句:“李先生也认识红菱吗?这双鞋就是她借给我的,她还叫我比赛完把鞋交给你呢!”
李先生的脸色一下子煞白起来,圆睁了双目正想再问我什么,无筝领着其他参赛的同学拥了进来,嚷着要李先生给指点一下。
李先生收住话头站了起来,耐心地说:“我是评委,不能违反规定啊!这次你们比赛,我可是一个同学也没有个别指导过的,你们还是自己练练吧!”
他说完便向出口处走去,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压低声音扔下一句:“回去后到练功房来找我,有事和你说。”不待我做出反应,他已经走了出去。
走完台回来我们每个人都很累,谁也没有劲头再干别的事了,有的同学更是调好了闹钟倒头便睡,说是要养足了精神去迎接晚上的比赛。
我拿着来不及放下的演出服装依约来到练功房,李先生果然已经在里面了,他背光坐着,手里还把玩着一个陈旧的磁带盒。
“那双鞋真的是红菱给你的?”他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抬起头来。
“怎么不是?”我有些气他怀疑我说的话,从包里掏出鞋来直送到他面前去,“你自己看嘛,上面还有红菱的名字呢!”
李先生接过鞋去端详良久,忽然问:“你的自选舞蹈定了吗?跳哪一出?”
“我跳的是一段新编舞蹈,也是红菱教我的,名字叫做‘小陀螺’。”我一口气说完才发现李先生这问题问得蹊跷,不是评委不能过问的吗?
听到我的回答,他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放出异样的光彩,那光彩里仿佛还有泪光在闪动,令我有些不知道所措。
“那你的配乐打算用什么形式呢?”他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
“自己唱。”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行!”李先生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样会影响你的肢体表现的!”
我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本来就是自创的舞蹈,叫我上哪去找配乐啊?再说他的反应好像也有点过,使我觉得尴尬极了。
“对不起。”他好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挥了挥手里的那个旧磁带盒,“我这有合适的音乐,你最好听一听,用不用呢你就自己决定吧!”说完他把磁带放在我手里,大步地离开了练功房。
我带着疑惑回到宿舍,忙不迭地找出walkman来听李先生留下的磁带。
随着一阵旧磁带特有的沙沙声,如水的音乐滑了出来,竟然是一曲钢琴独奏的《小陀螺》!短暂的愣神之后,我马上就被演奏者高超的技艺吸引住了——钢琴虽然只是一件乐器,但是他竟能用它来说话!
我痴迷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精疲力竭地趴在书桌上睡去。
我被同学叫醒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同寝室的无筝早就跑了个无影无踪,想必定是早早到后台去做准备了。
我从walkman里取出磁带,决定就用它做我的舞蹈伴奏——它和红菱的舞鞋一样,一定能带给我好运的,我相信这一点。
(四)
汇演终于开始了。
尽管我的运气不好,在抽号的时候抽到了最后一个出场,但我的前两项成绩一直排在第一的位置上。而无筝以三分的差距死死的咬在我的后面,我知道她是把宝压在了第三项的自选舞蹈上。
无筝就在我前面出场,她选择舞蹈的是芭蕾经典《天鹅湖》选段,本来这对学过八年芭蕾的她来说就是小试牛刀,何况她跳得是那样认真而动情。
一曲舞罢,当然是满场掌声,无筝扬着骄傲的脖子用芭蕾的特有动作谢了一次又一次的幕,引来了更热烈的掌声。不出所料的,她得到了九点八分,这是这个项目目前为止的最高分。
我站在幕侧最后紧了一下红舞鞋的鞋带,听着报幕员清晰的声音:“下一个出场是98级表演班的水水,请欣赏《小陀螺》!”
音乐响起来了,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张开双手旋进舞台中央舞将起来。
蓦地,钢琴曲中多了一个女孩子的歌声,她无限幽怨地浅吟低唱着:“小陀螺,转啊转,转到你身边……”
我渐渐痴迷于歌声之中,再无暇去想来龙去脉,青春的躯体在情感的惊涛骇浪中随波逐流。这一刻我方了悟,原来我真的便是那是为爱旋转的小陀螺!
“小陀螺啊,用生命旋转的小精灵,为爱耗尽了生命,为你旋转着柔情……”舞至**我突感有一双手扶着我的腰部,轻托着我转过一圈两圈三圈……转至第十一圈那双手忽然推了我一下,我就势一个大跳,成功地以一字开接就地乌龙绞结束了整个舞蹈。
我精疲力竭地伏在地上等待着观众的掌声,可是没有。我想我一定跳得很糟糕,观众们一定都睡着了,想到这里我难过得不肯抬起头来。就在我要绝望地站起来的时候,全场爆发出了雷动的掌声,声音大得震动了我的耳膜。我抬头望下去,看到的满是先生同学们的惊诧目光和评委们的赞许眼神,我知道我成功了!
接下来的故事我想我不说你们也会知道了,我如愿以偿地捧得了“学馆之星”的奖杯,但是我的心里却留下了说不清的种种疑惑。
因为当我拿着红舞鞋和旧磁带找李先生的时候听说,他已经留下一封辞职信给学馆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而红菱,自那以后再没出现过,我在候补生的名单里也根本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半年后,我已经是北京一所高等艺术院校的学生,专攻的是表演专业。
我不再厌恶舞蹈,我牢牢记着红菱和李先生都对我说过的那句话:“什么都不如跳舞,真的,不如跳舞!”我甚至习惯了在子夜的时候,一个人来到练功房跳上一段《小陀螺》。脚上穿的,依然是那双红舞鞋。
一日接获无筝的来信,说她已留校当了舞蹈先生,做的就是李先生当年的工作,想想这也许是更适合她的生活。信末她提到:“你知道吗?我前两天刚刚听老校长提起,李先生和你一样曾经是‘学馆之星’呀!他当年的强劲对手也是一个恋舞成痴的女孩子,他们好象还一起编了一支舞的,可惜那个女孩在毕业的前夕死于败血病,不然当年的冠军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我默默地合上信纸,心里像是决了口的长江大堤,历历往事一桩桩地奔涌而出,又件件地清晰起来。原来如此,可怜红菱你有这等伤心故事,难怪你要借我之手把未完成的作品公诸于世,你是不甘心啊!
说来可能没有人会相信,自那天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找到过那双曾伴我半年之久的红舞鞋,和那盒旧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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