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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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削去的梨皮垂在手里,我低头把梨心剖开,割成一块块好看的半月形放在碟子里。萧妈一声不响地看着我动作,
向下歪的嘴角留露着多少不高兴的情感。我小心地把碟子放在桌上,微笑着等待她伸手去取。
但她并没有,反而是吃力的翻着阁在下边的报纸。我连忙起来去帮她拿起,却只见她抽去娱乐版的部份就不理睬我了。
一个人拿着一迭报纸站着发呆也不是话儿,于是我又坐了下来,细细的打量着萧妈为什么会不高兴。
果然还是因为生病的?故吗?听说医生最近把她禁足了,一点儿也不许她走出医院范围。而且最近的疗程似乎是很辛苦的,
我看萧妈人都瘦一环了,想来也真个是不好受的。病人都是这样的,我也很了解。
「妮妮这个丫头最近可真是出尽风头了。」突然,耳边传来萧妈无力的嘲讽。我低头一看,只见名媛版上又是妮妮笑容满脸的大头照。
我扯动着嘴角笑笑,一边轻抚着萧妈说:「那是因为她的丈夫疼受她。萧妈你看,
值二千多万块钱的红宝绿宝石挂在妮妮的颈上多好看啊。那是她的?气。」
「?气?」萧妈像个小孩子一样歪着脑袋看我,一会以后又不住的摇头。「不,那样不好,那样不好。」
「你说不好就不好吧。」我也无意和她争辩。「来,吃水果。」
萧妈拿起梨子放到嘴旁又停下来。她告诉我:「那样并不好,出风头是不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安抚着她。「你快把东西吃了才是正经。」
出风头?最近妮妮可真是社交界的风云人物,一个毫无家庭背景的女孩能入主为林家的女主人固然引人注目,
难得的是林大公子不避嫌的疼爱和尊宠更惹来别人的猜测,只是两位当时人都以微笑回避一切有关的问题,故此真相可谓无由可知。
可是一个灰姑娘变成公主的故事,现代的童话,毕竟还是万千女性向往的话题,所以有关妮妮的传闻不断,也是可以理解的。
萧妈为了这事而不高兴?可真是小孩心性了。
我伸手用毛巾把掉在她衣服上的果屑?去,一边温和的笑着。
为了做手术而剃掉的头?始终没有再长出来,我扶正了她头上的渔夫帽,又抚上了她的脸庞。瘦得凹陷,枯黄不堪,
谁说有这种病的人会好看?所有的凄美和浪漫都是编剧们凭空想象的情节而已。
疾病?对没有人们想象中的美好和优雅。
就在我这样想时萧妈呛到了,痛苦的咳嗽使人很不安。我轻轻的扫着她瘦削的背,她紧紧的用尽全身的气力靠在我身上。
好不容易东西吐出来了,她还是靠在我身上喘气。
「怎么样,你觉得好了点吗?」我询问着,也没有停下手。
「。。。咳。。咳。。。我没事,阿小你就别小题大作了。」萧妈只顾教训着我,也不管脸上的痛苦还没有褪去。
「好。好了。」我和应着她,心里还只是一个不安。
良久她才推开我自己坐正起来,**着被子被单,她垂下眼睛跟我说:「阿小,我看还是把我转到三人病房里去吧?」
「吓?为什么?」我说。「整个房间都是你用的不好吗?」
她沉默着,但那种坚定的目光正示意我重新考虑。
「可是你和这么多人一起住会变得很不自由的,连换个衣服的私隐都没有。」我继续劝说着。「如果是因为钱的问题的话你用不着担心,
我。。。」
「钱方面我有的是,我也不会去担心。」她打断我。「倒是你还能有些什么,难道你打算让我去依靠你那个男人?」
「我并不是那种意思。。。」这种情况之下我也只好陪笑。

「阿小,你不该只有他。」萧妈继续着这个没营养的话题。「你不该心里只放一个人。」
「没有的事,我还有放你,咪咪,妮妮啦。。。」我整理着她的床被,一边忙着说服她。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这并不是事实吧。我没有依靠他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可我也懒得向萧妈解释。
「好了,别闹了,你就继续在这儿住好了。」最后我下了结论。
「不,我不要这样。」她抬起头来,眼神却有点惊惶。「我不要再一个人待在这儿。」
「你不是一个人的。」我安抚着。
「我就是一个。」她坚持着。「阿小,你不明白,我就是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的。我不想要这样,
我要看到别的人在我眼前转来转去。」
接着她抓着我的手。「阿小,我不要一个人,这我会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
这时房间被半推开了,一个人影走在房内。本来我以为是护士,没想到转个头来却只看到一个捧着一大堆花的男人呆呆的站立着。
「你就是阿小?」男人显然有些年纪了,不再年轻的脸上隐藏着过去的锋芒,他显得很眼熟,但我却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他。
我回身去看萧妈,被子过头的她显然对男人不理不睬。没办法之下我只好强颜应付着:「请问你是?。。。」
「我姓莫。」男人扯了一扯后回应。「。。。我是萧蔷的前夫。」
「哦。」难怪我看过他,原来他就是出现在那张相片的男子。「你是来探病的吗?」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乘着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又接着说:「可是我们的病人已经睡着了,也不太欢迎你来的样子。」
「没关系。」出乎意料地那个男人的脸色并没有变差。「你就是阿小吧,我想和你谈谈。」
「。。。好吧。」反手把房门关上,我和男人走在繁忙的医院走廊上。不知怎的我并不太喜欢他,可能因为他是萧妈的前夫,
也可能是因为他老是盯着我看吧。
「你就是阿小。」他重复着那句毫无意义的句子,听得我都有点不耐烦了。
于是我不客气的说:「那又怎样?」
坐在走廊的橙色椅子上,男人明显地为我的无礼感到错愕。他不知所措地揉着双手,
可能是想着怎样才能冷静下来不去打身旁那个青年吧?
然后他平和的说:「不,没什么。只是想蔷蔷终于也能有个人待在身边。。。」
「慢着,我可不是。。。」我想我是被误会为萧妈养的小白脸了,而且叫萧妈作蔷蔷这个名字?!哈哈哈,
我尽可能想笑得优雅大方。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垂着手在膝盖前点点头。「反正有个人会照顾她也好。」
那种落寞的口气听得我老大不舒服,心里闷闷的。突然我告诉他:「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你自己担心她就亲自去看护她啊。」
他惊讶的眼神盯过来。「我不是不想,可是我怕蔷蔷她。。。」
「她现在正病着心是软得很的,你去求求她难道会不成事吗?」我不屑的说着。「或者说你尊贵的膝盖不想?到地板?」
「不,那自然不是。」他有点苦恼的抱着头,用手揉乱了顶上的头?。良久以后他抬起头来,眼神里已没了先前的逃避和闪缩。
他站了起来,向着我们出来的方向走去。慢慢的,一步一步踏得颇实的走着。我悠闲的靠在椅背上看他,
忽然觉得他的背影变得可靠又稳固。
祝你们幸?。
我重复着二十多年前他被众多人拥着说过的老话。
希望这次你们真的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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