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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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心知沈长遗伤得不轻,怎敢耽误,不等太医来就又命人快去找大夫。
陆上行小心劝道“殿下,不如先把小王爷挪到厢房。”刘昭听了忙抱起沈长遗随陆上行进了东厢房。陆上行见三皇子急怒交加更是一刻也不敢待慢,匆忙去喊昨儿半夜请来的大夫,又叫人再去催促太医。
三皇子把沈长遗放在床上又轻轻解开他的衣裳一看不由得失声骇叫,只见由胸及背是血痕斑斑,或青或紫,或红或肿,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块好处,顿时就觉像剜心刮骨般疼痛难当。刘昭气恨难平,一掌拍碎了面前的几案,怒斥道“真是好,都当本宫是死的么!”
陆上行在旁喏喏不敢应对,生怕三皇子将这口恶气出在他的身上。
好不容易挨到大夫来了,陆上行脸上才总算有了点人色。
老大夫先给沈长遗包好伤口,敷上伤药,又把了一阵儿脉,才慢吞吞道“伤势过重,心肺又受过旧伤,恐怕是……”陆上行乍听此话心知不好暗叫不妙,双眼一翻就要晕撅过去,旁边的随从赶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又听那老大夫接着道“恐怕是会落下病根!皮肉浮伤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左臂的筋脉震断了几条,幸而没有伤到骨头!”陆上行这一口气才算缓了上来,号哭不已,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三皇子急道“他的左手怎么样?”
“续接经脉已是不成,这左臂怕是废了!”
刘昭叹了口气,扬手道“行了,陆大人,你们还是先下去吧!”
顺天府众人连滚带爬地出了东厢。
三皇子轻抚着沈长遗惨白的面容,温柔地帮他擦去唇角的血迹,心中一阵高兴一阵后怕“幸好你没事,幸好没事……”话还未说完就听有房外有人禀道“殿下,程弼,程太医来了!”
三皇子忙叫他进来。
程太医把了一阵脉,说得话也与刚才的老大夫差不多,刘昭才真正的放宽了心。
程弼开好了方子问道“殿下,您不回宫吗?”
三皇子坐在床旁“本宫要在这儿等永阳王醒过来问些事情!”
程弼摇头叹道“您还是先回宫中去见见皇上吧!现下圣上的精神不太好!”
三皇子如梦方醒,惊道“我才进宫见过父皇,又出了什么事?”
程太医压低声音“应该是太后与皇后都要不好了。”
三皇子吩咐好好照管永阳王后就急匆匆地回宫去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永阳王呯砰匡匡地砸碎了药碗。“你们不是都盼着我早点儿死吗?干吗还费这么大的事?”
“小王爷,您是郁怒伤肝,心肝火旺,心脉失于濡养,拘急而痛,所以才会乱发脾气!”程太医做出一副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的宽宏大量的模样。
永阳王气得浑身直哆唆,叫道“快滚!”
程弼笑道“陈遥之大人刚刚与您说了什么,您气成这样?还是王爷受了这点儿委屈就要寻死觅活?那跟无赖小儿不能称心如意满地撒泼打滚又有什么分别!”
“你说什么?”永阳王捂着胸口喘息不定。
陆上行吓得都要晕过去了,恳求道“程大人,你少说两句吧!”
“我说王爷跟黄口小儿般哭闹不休!”
“程弼,住口!”三皇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沈长遗呆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是啊,是我糊涂了!程大人,多有得罪,望你能海量包涵!”
程弼笑道“那这药?”
沈长遗看了看陆上行“有劳陆大人叫人再去熬一碗!”陆上行飞似地跑了。
三皇子摆摆手“你们先下去。”众人退了出去。
三皇子走到床边问道“觉着怎么样?”
沈长遗苦笑道“还能怎样,死不了罢了!”
刘昭摇头轻叹道“我一定会抓到那杀害太子之人……”
“不用抓了,就在咱们的眼皮底下哪!哼,我真是瞎了眼啊!”永阳王咬牙切齿。
刘昭惊道“怎么……?”
“你知道陈遥之大人说了什么?他说,他听到徐宗明的那个谋士——平先生称福官为姬姜王子,还说要杀我报仇哪。”永阳王脸色惨白,怨恨不已。“好啊,三年前的冤魂要来索命了?可是,这不怪我,根本就不能怪我。”
刘昭心中一痛忙将沈长遗拥在了怀中“不怪你,谁也不能怪你。”
永阳王定定神,冷笑道“北羌按姓氏划分为四大王族,手握重权。北羌几代单于都想除掉他们,南安单于的祖父还没完成这心愿就死了。直到三年前,罕开大单于使尽了手段才有些效果,只剩了乌珠一族。他自是也容不下他们,可登位之初又不敢大开杀戮怕失却人心,因此南安单于就出了个主意——将他们赶到了东离山。”
三皇子道“借刀杀人。”
“不错,乌珠王战胜于他有益,战败亦可名正言顺地除掉眼中钉,何乐而不为?”永阳王冷道“他们最终还是败了!可乌珠王也不是傻子,立刻率领乌珠一族请降。”
刘昭奇道“你没答应?”
“傻瓜才不答应!”
“那怎么?”
“乌珠族中有南安单于的细作,受降的当天夜里,他们就调唆众人反了!虽然很快就平了乱……”永阳王暴怒道“可众将皆道乌珠一族有不臣之心,长久如此必受其所害,不如乘早戮之。为了定军心,所以我,我就活埋了他们的族人,连妇人幼儿也没放过!”
三皇子宽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也无可厚非!”

沈长遗凄凉大笑道“可不就是斩草未除根,姬姜,姬姜,是啊,乌珠一族正是姓姬啊!”
听到此处,刘昭也不禁惊骇难言,沉吟道“北羌人是来报仇?”
沈长遗捂着胸口,咳道“他们是要毁了我!北羌人尚武好斗,民风骠悍,尤善于骑射,加上生长于荒芜之地,强夺之风盛行。然我南陈却处于多事之秋,朝上是明争暗斗,军中亦多懒惰涣散。因此我祖父几次率军北征俱无功而返,有时甚至全军覆没!我几位伯父、叔父、兄长也死在了北羌!”
三皇子劝道“可你的黑衣军却骁勇善战,三年前更是大败羌兵,立威扬名于四海!”
沈长遗轻声笑道“是啊,正因为如此,所以南安单于才要急着除掉我!他一跑,我自会派出人去刺杀他,可这时,哼……咱们弄错了,他不是来杀我的,他是要借刀杀人!我还真是蠢啊!三年前中了他的计,三年后又是如此!”
三皇子站起身问道“那姬姜现在何处?”
沈长遗恨道“我已叫小普去拿人了,他们逃不了!”正说着,陆上行匆忙来报“安平世子与陈遥之大人拿来了两个人犯,请殿下移驾审问!”
沈长遗闻言,强撑着翻身下榻,三皇子忙伸手相扶。
陆上行也上前抓住沈长遗的袍袖,大哭道“小王爷,您伤得太重,不能……”
永阳王甩开陆上行,怒斥道“滚一边去!你哭什么?难道我要死了吗?”
三皇子见状无法也只好扶着他到了大牢。安平世子等人忙跪地行礼。
永阳王无暇顾及他人,只冲过去一把揪住被锁着的福官,咬牙道“你够歹毒啊!”姬姜别过头去,一声不吭!
平先生在旁进言“王爷怎能只听一面之词,而绝向日之情?”
永阳王冷冷一笑“你我何曾有向日之情?先生与南安单于才有向日之情吧!”
姬平大惊无语,心知事已败露。
“你杀我乌珠全族……”姬姜叫的凄厉。“你不得好死!”
沈长遗脸上露出讥讽之色,哼笑道“杀你乌珠全族的却不是我,而是南安单于,可笑你是认贼作友!三年前是谁命你族人去的东离山?是谁让你族人先降后反?又是谁只救你主仆二人,却任乌珠王死在我刀下?姜甫冉那匹夫若真为你想,为何不让你领兵与我一决生死却让你隐藏身份扮作戏子潜入我南陈受尽屈辱折磨?你一心只想报仇却不过是做了他的棋子!”
“别说了!别说了!”姬姜叫的撕心裂肺。姬平伏地放声痛哭!
沈长遗身子微微晃动,嘲讽道“怎么,你也知道痛吗?太子与颖王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你们居然下如此的狠手?……”
姬姜眼中一片凄凉,闭口不语。
平先生爬到沈长遗近前,哀求道“王爷,此事皆是我一手经办并不与王子相干,求王爷放我家小主人一条生路!”
永阳王一脚踢开他,骂道“是我杀了你的族人,又与太子、颖王何干?你们怎么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当日为何不杀该死之人却灭我全族?此事皆是你种的恶因!”姬姜仰天狂笑,脸上浮现出怨毒之情“我原本筹划只杀你一人,可昨日见太子为你准备酒宴我就知道机会来了!于是我在酒中放了七日醉,待你们倒下时就抽出你腰间的软剑杀了他们,再后来我又叫嚷不休推倒桌椅做成你们互斗的场面引人前来!他们自然而然都说是你杀的……哈,……可笑你自负聪明却招此祸端!今日就算你昭告天下,你名声亦尽毁,我在黄泉路上也笑得出来!”安平世子大怒,刚要拔剑杀了姬姜却被三皇子拉住了。
永阳王颤声问道“你怎么又回的东宫?”
姬姜抿起唇角,脸上似悲非悲!
平先生抓住沈长遗的袍裾,哭道“姬姜王子确有与太子隐居山林不问世事之心,可王爷一再逼迫太子,太子找来小主人商议,小主人一怒之下才……求王爷看在太子的份上饶过姬姜王子……”
沈长遗指指福官,骂道“为了活命你还真能编得出来!太子才不会为他……”
平先生叫道“我绝无半句虚言,太子与我家……”
安平世子劈手给了姬平一记耳光,怒骂道“闭嘴!”
永阳王拍拍手,冷冷笑道“好,我信你一回!”
安平世子叫道“长遗,别听他的!”
沈长遗摆摆手,笑道“不碍事!你们听好了,我只说一次!你们把姜甫冉在我南陈安插的细作全交出来,我不但会饶了你们还会请旨封你做回乌珠王,怎么样?”
姬平刚要说话就听姬姜叫道“不可,南安单于对我等有恩,我们万不能背主!”
永阳王笑道“好啊,我正想让人尝尝这两百铁棍的滋味哪!来人啊,把姬姜王子拖出去……”
姬平惊道“且慢!”
沈长遗微微笑道“先生真是聪明人!你乌珠全族早已归降我南陈又何来背主之说!岂不闻逐兔先得之语?”
平先生从內袖夹层中取出一方锦帕递给了沈长遗。
永阳王接过笑道“小普,去抓人,一个也不许漏过!”安平世子红着眼睛冲了出去。
三皇子拍拍手笑道“来啊,把这二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平先生惊愕叫道“小王爷?”
沈长遗纵声大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以为我还会再放你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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