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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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乘风、贺怀率军走后一日,忽有侍卫来报,说是已探得南安单于的踪迹。永阳王闻言大喜,系上佩剑就向外走去。程弼眼见永阳王行色匆匆又听说要整点一队人马即刻出发,忙追上前去拽住沈长遗的披风,急道“小王爷,还有半日圣上的旨意就到了,您这时候上哪去?”
永阳王笑道“我刚得了消息,南安单于就藏身在东离山上,所以我得去趟东离山了。圣上的旨意……有李步琼将军他们,总不会有错,你只管放心。”一边说着就要上马。
程弼一听东离山三字,突地想起往日的种种因由皆与东离山有关,不禁心生不详,伸手拦道“南安单于已是强驽之末,王爷何必急在一时。”
永阳王一挥手,身旁的侍卫忙上前将程大人拉开,沈长遗翻身上马,微笑道“不快点儿抓住他,不知又变出什么花样了。程大人,你就安心待在城中等圣旨吧!”说罢,策马扬鞭,已率着一队轻骑冲出了辕门。
程弼望着一众人的背影,急促叫道“小王爷,……你……你回来……。”
金城守将笑道“程大人,算了。王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程弼跺脚叹气却是起不了半点作用了。
沈长遗带着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东离山,及到山脚之下才勒马问道“他们可还在山上?”
属下禀道“王爷放心,我已派人将他们围在了东离山的侧峰。”
永阳王大笑道“哪还等什么,走!”当即一骑当先上了东离山,行至半山处,道路越加狭窄崎岖,战马是前进不得。沈长遗即令副将看守马匹,自己带着十几人上了侧峰。
永阳王上了侧峰就见南陈的将士守在了山路口,而另一侧就是悬崖绝壁。这时,就听得一阵乐声响起,永阳王急走过去但只见南安单于一人倚着山壁而坐,焚香操琴。
永阳王瞧了瞧另一侧的万丈深源,不由为之失笑“兄可是在演空城计否?”
南安单于眉眼未抬“怎么,王爷听不出这弦外之音么?”
永阳王拍拍手,笑道“孔仲尼探颜回,才高而命短。单于弹奏此曲迎我,不知你我二人是谁才高,又是谁命短?”
南安单于脸色大变,手上一颤,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永阳王看得有趣,讥笑道“单于的心,已乱了!”
南安单于起身一晒“古人说闻弦音而知雅意,今日我才知道此言非虚。”说着,南安单于深施一礼道“王爷实是在下的知己。人生得一知己者,足矣!”
永阳王也还施一礼,冷笑道“不敢。”
南安单于微微笑道“王爷对在下行踪了如指掌,说是知己纵不为过!”
永阳王笑了起来“看来本王只有愧领了。”
“王爷不必客气。”话音未落,南安单于抄起古琴就扔下了悬崖。
永阳王冷眼看着,笑道“单于可是要告诉本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南安单于冷笑一声“破败之物,留有何用!断了琴弦若在续上也不是古物了,王爷,你可明白我话中的意思?”
永阳王扫了一眼南安单于身后的北羌护卫又在心中估算了人数,这才不在乎地笑道“单于的话禅机太重,本王没那个悟性!”
南安单于敛去笑意,正色道“我不求别的,只求王爷放北羌一条生路!”
永阳王笑得有些无赖“我朝圣上英明宽厚定会善待外族臣子,自然也包括你北羌。”北羌众人暗骂沈长遗无耻。
南安单于叹道“小王爷,你就是踏平我北羌又能怎样?回到朝中还是要被削兵权、暗中架空。这又不是没先例,王爷的父亲,平南老王爷不就是被你南朝的皇帝赐死的吗?真到了要命时,王爷就是悔之不及啦!”
永阳王面上隐隐发青。
南安单于接着叹气“其中利弊,王爷可要细想清楚!”
永阳王斜靠在石壁上,笑道“那单于的意思?”
“王爷留着我北羌自是有留着的好处,起码你家的贤明君主不会对王爷您下手。”
沈长遗暗中打量着南安单于,笑道“哦,看来又要应了狡兔死,走狗烹。敌国灭,谋臣亡那句老话了!是啊,我再怎么着也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南安单于面上流露出笑意,赞道“王爷确是聪明人!”却又听永阳王话锋一转“可本王也说过——只要从此后再没有北羌,光想到这点我就能从梦中笑醒了,不用单于费心。”

南安单于听了气得面容扭曲,半晌才挤出一句“你耍我!”
永阳王解下披风扔给随从,冷嘲热讽道“是你自己蠢!你北羌杀了我南朝多少百姓?还不算那些战死的将士,你手上沾着多少人的血?啊,对了,你连兄长都毒死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哼,要我留着你北羌,我留着你们干什么?等着再杀过来么?别做梦。”
南安单于冷冷笑道“你手上就干净了?你可是活埋了乌珠族全族人!”
“你不是就心心念念地想借我的刀杀了他们么?我也只不过是遂人之愿。”永阳王恨恨道“你指使姬姜、姬平潜入我南陈……,太子死了,颖王死了,我姨母也被活活气死了。你说,我怎么能放过你!”
南安单于笑了起来“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永阳王冷道“我不清楚的是——你怎么看中的姬姜?”
姜甫冉笑道“埋下一颗仇恨的种子,自然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永阳王点点头“你这次总算是说对了。来啊,围住他们,一个也别放过!”南陈将士听得军令慢慢围拢了上来。
南安单于命人点起了火把拿在手中,感叹笑道“沈长遗,你太自以为是。你以为我真会在这儿白白等死吗?”
永阳王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何在此时此地他还能镇定自若。
南安单于绝决道“夫战胜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费留。故曰:明主虑之,良将修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永阳王惊骇变色“你,你埋了硝石火药。
好戏开了锣,本以为是一出威震四方,唱到最后倒逼成了狗急跳墙,活活生生地煞尽了风景,再是没有比这更现眼的了。永阳王几乎有点儿后悔当初为什么跟南安单于说了些许的废话却没一剑捅死他。
南安单于享受地看着沈长遗这一瞬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知道自己用不着太心急。
永阳王强定了定心神,秀美的脸上又展开了那种能气死人的无赖笑容“单于,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南安单于从容地晃了晃手中的火把,讥讽笑道“此情此景在下还有什么闲情雅致说笑话哪!”
永阳王额头上的冷汗缓缓流了下来,他心中清楚只要南安单于点燃引线……这儿的所有人随时就会像半年前一样被炸个粉身碎骨。
南陈众人一颗心早就拎在了嗓子眼,低声道“小王爷……”
“本王就不信他真的敢点。”永阳王已觉察死亡已近在身侧而他却躲之不及,可是他还是在笑,笑得张狂挑衅。
南安单于笑容可掬,波澜不惊地说“有小王爷在黄泉路上结伴而行,在下纵死无憾!”一边抬手就要点燃引线。
永阳王眼皮一跳,咬牙道“慢着!”所有的人都轻声叹了口气。南安单于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哦,王爷有话要说?”
“说吧,你的条件。”永阳王这才发现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别的也没什么,不过是要请小王爷陪在下回趟北羌罢了!”
沈长遗气得脸上青了白,白了紫,来来回回地变着颜色。
“怎么,不肯答应?”
永阳王冷笑道“是,本王不答应!”
“那更好。”南安单于笑得轻佻“小王爷人品样貌非凡,在下仰慕许久,可叹终是不能相守。也罢,生不同寝死同**未尝不是件美事。”
永阳王气得五内俱焚,破口大骂。
南安单于先是听得兴味盎然后来听着觉得实在是不堪,于是脸一板,肃然道“若王爷再骂,在下就点引线了。”
永阳王横吞竖咽地忍下这口气,哼道“好!是本王小瞧你了!”
南安单于轻声一笑“王爷是答应了?”
永阳王应道“是。”
“那就请王爷过来吧!”
南陈众人惊叫道“王爷。”
永阳王伸手一拦,命道“你们不要管。”说着丢下佩剑就向南安单于走去,北羌众人大喜过望。谁知沈长遗行至南安单于身前,忽然一掌拍向他胸前。南安单于惊怒交加,忙闪身相躲,这一下,两人俱冲上了悬崖边上的一块岩石,众人惊骇之极,叫道“那块石头下面是空的……”只听砰的一声,脚下土石的轰然而塌,两人在众将士的惊呼声中,似断线的风筝般直直摔下了万丈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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