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姨姥得癌症了，估计难以撑过年底!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直不相信我的耳朵。
在九月里的一天，我电话打到姨家。表妹恰也在家，说是农历九月里要结婚，问我回不回去。我说若是结婚的话，就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回去的，因为我们都没有其他的亲人。小时候，我曾经在我姨家住过两三年，早已把她当成我的亲妹妹来看了。只是我一直过的糊里糊涂的，也总是在不经意之间把“今天”是“几号”与“明天”是“哪天”搅的一塌糊涂。若非有意查看，我是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日子的。闲来无事，忽然之间想起了表妹要结婚的事儿，于是就把电话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是我姨，当我问起表妹结婚的事情时，我姨笑了，说早已嫁出去了。算了算都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了。我尴尬的笑了笑，忽然我感觉自己点与世隔绝的感觉。姨说我的爸妈都在她家里，他们要一起去我姨姥家。我家离我姨姥家很远的，路又不顺，不是逢年过节的话，一般是不去的。我感到有点意外。隐隐感觉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姨姥是个慈祥的老人，两三年前我去过一次，近两年来雪大，在短短的寒假已到了结尾的时候，乡间的土路上仍是泥泞不断，难以行走，所以也就没去。
姨姥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一直很好。姨姥信基督，生活中也很是乐观。在我很小的时候，每过个一年半载的总要到我家小住一段时间。对我很是疼爱，就象是对她的亲孙子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有三个半令我感觉最为可亲的老人，外公、姥姥、姨姥还有我的那位已经去世了两年的老干娘。我姨姥和我干娘的感情很好，她们也都是早年丧夫，一个人孤寡到暮年，一生当娘又当爹的拉扯着子女，也许正是这样的相似才更令她们有同命相连的感觉、更亲近吧。后来，在我干娘的介绍下，我姨姥也随我干娘信了基督，后来听说我姨姥好像还在基督教里担任了一个什么职位什么的。在那个时候，姨姥去我家小住，晚上总是爱和我干娘一起拉拉家常，谈谈教理什么的。干娘比姨姥大六七岁的样子，去世时已经八十五岁高龄了。恰好是在一年的寒假里，那一年春节过的很是不是滋味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没有一点儿过节的意思。低沉的天空不时的飘起雪花儿，落在身上仿佛和落在心上没有多大的区别。还好外公、外婆、姨姥还都健在，我仍能感觉生命中的那种 “根”的存在，只是他们也都到了耄耋之年了……
我的心里还清晰的存在着那个凄冷的梦和不久前的那场凄惨的雨。忽然又听到姨姥得了癌症，一种惊悸的感觉涌上心头。或许又有亲人离世了……
母亲接过了电话，声音低低的说着。
“是的。你姨说的没错。你姨姥得了癌症，是肺癌。三个月前，就病倒在床了，怕花钱一直不想去医院里看看，是你舅硬是把她拉到县里，到医院一检查，先生说是肺癌，还是晚期……”母亲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先生（医生）说花再多的前也没用了。要你舅把她拉回了家里……”
“那也得看病啊！”我感觉有点气愤，也知道象这样的绝症看了也只是一个劲儿的花钱，况且他们家也没多少钱去看病的。“就这样在家里，不是等……”我的话没说完，我不想提到“死”这个字。
但是母亲已经知道我要说的话了。叹了口气，“嗯。也就是在家里等死了。可是这样的病谁都看不好的。没办法，他们也花不起那个钱，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那我姨姥现在怎么样了？”我有点心痛。
“你舅照顾的很好，她想吃点什么就给她买点什么。你的那妗子还是那个样子，看你姨姥病倒了，起来出门走了。就你舅一个人照顾她。我去的时候，看见你姨姥已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见他床头有根绳子，起先也不知道那是干什么的。不想一会儿就看到你姨姥疼的缩成一团了。豆粒子那么大的汗一个劲儿的往下淌。你舅看见了，慌忙掀开被子。我才知道那绳子是给你姨姥绑腿的。人老了，得病后筋都开始缩了。筋一缩，腿就不能伸开，那是抽筋，疼啊。她最怕的就是蜷腿，一蜷就缩筋。那疼的劲儿，让我看着直掉眼泪……”母亲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了，但是没停，低低的继续的说道：“那两个脚脖子都被绳子勒烂了，一道一道的，满小腿都是疤瘌。你姨姥一辈子过的都不容易，你也知道你那妗子总是和她生气。没想到到老了却得了这样的病……”母亲难过的说不出话了。我也无言，心痛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那我姥姥知道吗？”我低声问。
“哦。还没敢给她说。恐怕她难过。都八十多的人了……”母亲说。
电话中隐隐传出父亲的声音：“你呀！给他说这干啥！除了让他难受，又不能回来……”
母亲理了理情绪，忽然问我：“你还吸烟吗？别吸了。你看你姨姥，一辈子都没吸过烟，到现在却得了这病……”
母亲开始为我吸烟担心了，已不是第一次说我了。可是，我无法把烟戒掉的。我安慰母亲说我早就不吸了。吸烟的人也不定会得肺癌的。母亲为了姨姥的病而为我感到害怕了。父亲崔着母亲挂了电话吃饭，母亲在问我有没有其他事情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坐到了床上，眼盯着天花板发呆。哆哆嗦嗦的从烟盒中点燃一根烟放到了嘴边……
心酸的简直失去了回忆的能力。我努力不去想那些令人感觉难过的事情，我只盼着能在我回家之前，姨姥不要去世，哪怕我只是仅仅的看上她一眼也行啊！
本在低谷里的情绪变得更加的忧郁和阴冷了。心里越发的恹恹的，总有一种想发泄却无处发泄的感觉，憋闷啊！
除非是周末，我都要按时的到办公室上班，可是渐渐的感觉上班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了。一连几天，在办公室里的我都是呆呆的，外面的那个大大的阳台上也总有我叼着一根烟漫无目的的来来回回走的身影……
太多的东西都是留不住的，更为珍贵也令人更为伤痛也就是无法挽留那将要失去的生命……
那场冷雨也脱掉了山峦的绿装，杂草丛生的山体也变成了一片的灰蒙蒙死寂。我想那上面的枯枝败叶更多吧。我很想站到高处来再次的俯视一下我生活了几个月的山沟，也想看看山外的公路，让自己的心胸也随着那开阔的视野消除些许忧郁。可是我更怕看见满山的枯草，却不见一丝的绿色。失去了生命颜色的山脉已经失去了生机了。我已不愿去想，在那灰色之下是否深埋着盎然的生命了。那只会令我为那压抑着的生命而更加的伤痛而已。
我想回家，想去姨姥家看看她，却又不忍看见姨姥那满腿的伤疤。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看见我那命运多绛的姨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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