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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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看见野玫瑰,生得娇艳生得美……男孩看见野玫瑰……荒地上的玫瑰……荒地上的玫瑰……男孩看见……荒地上的玫瑰……」
荒腔走板的歌声已经够难听了,外加五音不全,真是人间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折磨,尤其在空旷的山林野道中回音更宏亮,那惊起的鸟儿和奔窜的野兽是最佳的佐证。
幸好山里头住的人不多,而且个个都是歌唱好手,对这小小的缺陷尚能忍受,反正这只是一时的过客而已,总不能抽出猎刀赶人。
只是唱歌的人一点自觉性也没有,浑然忘我的唱着同一首歌,有如跳针的唱盘在忘词时顺便跳过去,继续哼唱仅记的部分。
人,是不能太完美。
冬天承继母亲那方面的深邃五官和美丽,可是却未承继原住民天生的好歌喉,修长的身形则遗传自父亲那边的身高和破锣嗓音,她爽朗的个性一直有山东大汉的气魄。
可惜她是个女人,若她换个性别生在古代,她大概会是不辞辛劳上山学武的武痴,然后学成下山捞个武林盟主做做的英雄侠客。
瞧她一路上来不知按下多少次快门,一见到令人眼睛一亮的风景立即取景,咔嚓咔嚓声不断。
人家的背包背的是登山必备的日常用品,像食品、救难药品、手电筒和电池,而她则是两套换洗衣服和一瓶可乐,其余全是底片。
说她是摄影狂一点也不假,为了拍张好相片,她可以跋山涉水、单手攀木横过急流,脚底下的那双鞋沾满l行泥和草屑,她仍坚持用双脚走出人生,绝不依赖代步工具。
有时,在上百张的相片中,仍挑不出一张令她满意的作品。
横挂腰间的单眼相机是她父亲临终前紧抱在怀中的遗物,他的人摔得肢离破碎可相机完好无缺,真不知该说是对拍照的执着还是过于痴愚。
而她这点执着最像死去的父亲,同时也最令胞姊忧心仲仲,每日对着各种神佛祈祷,保佑她能少一分坚持,多一分为自己着想,别置生死于度外。
「男孩看见野玫瑰,生得娇艳生得美……玫瑰……野玫瑰……咦!赭红色泛紫的玫瑰,我会不会看错了?」
远远山头挂着一丛开满紫红色的鲜艳花朵,自诩视力二.○的冬天眼一瞇的看得仔细,一股追求极致之美的意志熊熊燃起。
她像山猴子的身手俐落一攀,即使体力有些不支气喘如牛,但不达目的绝不放弃的精神支持着她往上爬,两手因捉着力的过度而磨破皮。
手心微沁出血丝,她不知情的往脸上一抹,汗水是擦去了,可也留下猩红的颜色,看来像额头破了个洞,伤势惨重。
不觉得手痛的冬天直接攀在悬崖旁突出的平石,一脚踩着危石一脚勾着垂下的藤蔓,以为万无一失的拿稳相机对准焦距,对着外型形似玫瑰的野花不断拍下多张相片。
因为角度的关系不尽人意,她看着高高峭壁猛吸了一口气,决定爬到山顶上拍摄。
如以往的愚勇,站在高山顶迎着强风的她仍不知死活,脚下踩着松动的岩石亦奋不顾身,半蹲的上半身几乎探出岩壁外,岌岌可危的似要投身入山谷,看来惊险万分……
「小心——」
一道浑厚的男音突然响起,回荡在山谷间,声音的波长反射在岩壁上,那轻微的震动使得原本松垮的石岩崩裂,瞬间化为小碎石滚落山底。
自然而然发出的尖叫声短而急促,深蓝色身影往下一坠,在短短不到一秒钟消失了踪影。
飞奔而至的足音快而急迫,奔跑的重量再度使岩壁滚落些小碎石,彼此互碰的声响听来十分惊心。
「先生,你还好吗?」
先生?她看起像男人呀!「如果吊在半空中算是不错的话,我会回答你,很好。」
以为死定了的冬天紧紧捉住攀住岩缝的树根,一手还握紧相机的带子,不让它有损伤的垂在脚旁。
「你的情形不算太差,两手攀着石突踩稳就可以上来了。」幸好这人反应快、懂得自救,否则他也帮不了他。
冬天因此紧绷的喉带令声音听来有些低哑,探出半个身子试图拉起她的男子以为她是个男孩。
「很抱歉,我只有一只手。」她吃力的说道,额头的汗水流入眼中,让她差点看不清伸向她的手。
他是残疾?
上头的男子往下一瞧,为之气结的咬牙低吼,「丢掉你手中的东西。」
「不……不行,不能丢……」她死也要留下它,里面有太多珍贵的画面不能曝光。
在面临死亡的一刻,冬天心里想的不是她辉煌的过往,而是如何将心爱的相机完整保存下来,让后世子孙看到即将消失的美景。
一如她父亲对摄影作品的坚定,即使在死前也不忘拍下瞬间坠落的速度感,以死亡来见证剎那的永恒。
那张相片后来被洗出来,命名为「希望」名噪一时,意境是人不畏惧死亡,犹抱着希望写下最后的一页生命力,不留遗憾。
「放手,如果你还想活命。」死物会比活着重要吗?这个来自都市丛林的蠢男孩。
冬天苦中作乐的自嘲着。「放左手还是右手,我很难下决定。」
「你……」他气得差点说不出话来,很想转身离开任这人自生自灭。「把相机丢掉,你不需要它。」
没人会傻到生死关头还紧捉相机不放,他当她吓傻了无法正常反应,因此口气一沉的命令她照办。
「不,我不能丢弃它,它是我的第二生命。」脚下踩了踩稳,她还有余力反抗他的「权威」。
「你想死吗?不要你的第一生命。」他奋力的伸长手臂,勉强的碰触攀住树根的手背。
但还不行,他勾不到他!
冬天苦笑着保持一贯的沉稳。「我的第一生命在相机里,它们比我更重要。」
人命是轻贱的,底片中的影像万世不灭。
「你真的该死。」低咒的男子愤而握住她的手腕,不想底下多具残破不全的尸体。
「谢谢你的赞美,不过我的手快脱臼了。」她没力气控制手的力道了。
「你要是肯合作把另一只手给我,你已经在上面了。」男子觉得自己滑动了几公分,努力找支撑点阻止自己下滑。
他若松了手,这家伙也活不了,这是支撑他支持下去的唯一动力,因为他没法任凭一条生命在他手中消失,即使这家伙死有余辜。
也对,她还在下头。「可不可以先救相机再救我?这里的风景挺不错。」
意思是她还可撑一会儿。
男子因她的话愀然脸一变形的大吼,「我干脆让你直接体会自由落体的乐趣,你想死我绝对不会救你,一架相机值得用命来换……」
等等,相机?他似想到什么的估算她相机背带的长度。
「你试着把相机的带子丢向我,我看能不能把你拉上来。」如果他估计无误的话,这家伙不会在下面待太久。
「我的手很酸,我怕没力气拋上去……」她举着手又虚软的垂下,声音很弱的微喘。
冬天觑了一眼底下的万丈深谷,奇石林立的遍满山谷,棱角锐利的反映阳光,她看见一只出生不久的小野鹅摇摇晃晃的攀着石头想上去。
心下念头一起,她想拍下这个画面,但上面传来如雷的咆哮声叫她只得作罢。
「你再给我说些蠢话试试,我的手比你更酸,想想你的第一生命、第二生命,相信你的勇气会倍增。」如果这家伙没先掉下去。
无意义的嘲讽一出,原本只是愤怒下的吼言,没想到竟令下面的人精神一振,力气突增的发挥平时所用不上的努力,用力的向上拋掷背带。
因为拋得太突然,男子一时未做好准备的任它滑落,冬天又再试一次的向上一掷。
这次偏了些,他没捉住。
第三回风太大吹移了位置,他碰到带子的边缘却错过,再度低咒了两句令淑女脸红的不雅字句。
连续又试了几回,气力快用尽的冬天喘息不已,她闭上眼想着南极的极光,那变化莫测的光线,深深感动了丝毫不觉冻僵的手指出现裂口,仍伸手欲捉住那抹感动……
「成了,先生,你把带子的一端缠在你的手臂,我好拉你上来。」
极光消失了,冬天睁开一看不免好笑,原来她还念念不忘差点令她冻死的南极风光。
没让她有多想的时间,手臂缠绕的带子倏地勒紧,她感觉人在腾空的往上升,岩石的尖锐刦破她小麦色的肌肤,一条一条的血痕看来怵目惊心。
突地,身一轻,她飞扑的跌在一名男人身上,两人毫无空隙的紧贴在一起,像一对舍不得分开的连体婴胶着难分。
两颗急促的心跳声互碰,怦!怦!怦的为刚才的危急狂跳不已。
两人都不发一语的倒在山顶边缘等呼吸趋缓,安静不动迎着山风吹干一身的汗水,仿佛和山同化的成为它的一部分。
不知怎么着,其中一人平缓的口又忽然冒出鼓噪的起伏,用轻得不敢相信的声音说道——
「『你』是女人?!」
可是似乎又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棉花的触感不应该充满弹性,轻轻一按又恢复浑圆的形状。
一股属于女性的淡淡幽香飘入鼻中,表情一异的男子忽生怪异想法,耳朵一红的将视线往下移,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他」是男的。
但,天不从人愿。微敞的衬衫明显可见诱人的乳沟,他的身体早一步发觉的起了麻酥感觉,脑充血的赤红了一脸。
幸好他的肤色太深看不出迹象,否则真让人以为他有邪恶念头,故意占人便宜的以手验证「他」……她的真实性别。
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则,鼓动得厉害,好象在嘲笑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一碰上女人就慌了手脚的不知如何自处。
「『你』是女人?!」
一开口,他忽觉无地自容的在心底苦笑,她的第二特征圆满而充实的贴在他胸口,死人也知道这是女人的胸部,用不着惊奇的特别指出。
山里面的女人不多,可他也犯不着大惊小怪,有如见到大海怪爬上岸,先尖叫一声再逃走。
不过以他现在的情况想逃也难,一个没什么重量的女人直接趴在身上,他想起身得先甩开她,然后告诫她生命的意义。
一想至此,他对她的不爱惜生命感到愤怒。有多少人挣扎的想活下去,而她却枉顾自身安危只为了一架相机,人命会比不上一件死的物品吗?
莫名的,一道远古的记忆飘进脑海,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长发飘逸的高中女生「也」抱着一架破相机,一脸笑意的述说她未来的梦想。
在看到那头削得比男生还短的发时,模糊的影像随风而逝,只留下因她而跳得急促的心跳。
这个看不清脸孔的女人令他心动。
或者是女孩吧!
「你可以再确认一下,看要叫我先生还是小姐。」她是背影先生,正面小姐。
低声的俯在他胸口轻笑,湿热的气息一渗入,他连带也躁热不安。「呃!?能先从我身上离开吗?」
「请说请,这是国民的基本礼仪。」咦!他好象在脸红,耳根都发烫了。
真可爱!她有多久没见过会脸红的男人了?这简直是稀世珍宝需要好好保存。
起了一丝顽心的冬天,故意不小心的以唇别过他耳际,不意外听见一声低沉的抽气声,绷紧的胸肌硬得像石块一样,而耳朵的颜色更深了。
他真是纯情呀!她想。
「请?从我身上离开,谢谢。」他不认为自己是圣人,足以接受眼前严苛的考验。
不知她是刻意还是无心,总之他的自制力变得薄弱而无力,她要是继续待在他的身上不走,难保他会一直保持引以为傲的冷静。
他不想化身为野地里的一匹狼,这对他是一种羞辱,也是对她的伤害。
冬天笑得很轻,干净的眼中浮起一丝敬佩。「先生,你反应很快喔……懂得举一反三。」
「不客气。」看着曼妙的身躯滑开,他心中若有所怅的觉得失落。
「哪里、哪里,我在赞美你有颗聪明的脑袋。」席地而坐的冬天看向一望无际的天空,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想想她刚才差点没命了,几乎错失这一片蓝,天蓝得好耀眼,像永无止境的生命力。
「嗄?!」他顿时哑口,跟不上她与常人不同的表达方式。
「看你的表情似乎有点失望,是不是我太早爬下你的胸膛?」侧过头,她取笑他的满脸不自在。
「我……呃!一个单身女子不应该独自出现在悬崖边,会招来人家的误解。」他下意识的看向她正在检查相机是否有损的手。
有那么一个人也曾用充满感情的手抚摸相机外壳,好象那是她的情人一般。
只是时间太久了,他忘了她的长相,隐约记得她有美得足以拍洗发精的长发,柔细如黑瀑般披在脑后,从不刻意去编辫子或扎马尾的披散着。
「你以为我要自杀?」多有心的一个人,不怕救人不成反被诬为凶手。
「从我当时的角度看来确实是,现则不然。」没人想死的时候还带着相机,而且她明朗的笑声不像厌世者。
不可否认,他喜欢她笑时扬起的嘴角线条,感觉很平实,非常动人。
现则不然?被他的话挑起兴趣的冬天,正视他不算英俊却有型的脸。「你不怕被我拖下去?以女人的体型我算是颇有分量。」
这只是含蓄的说法,其实她是非常重的,虽然以她的身高来换算是在标准值以内,但一般苗条身材的女子很少超过标准值,甚至是低于标准值的拚命减肥。
「我只知道不能让?掉下去,其余不容我多想。」当时冲上脑的第一个念头是救人,再无其它。
若稍有迟疑,恐怕他也救不回来。他在心里庆幸及时赶到。
「哗!英雄,我该不该给你一个香吻以兹感谢?」她半开玩笑的说道,故意将脸凑近。
他脸上颜色又加深的腼然一闪。「举手之劳,相信良心尚存的人都会伸手援助的。」
「但我还是很想吻你怎么办?不是每个人都有当英雄的天分。」她做出不吻有愧于心的表情,好象美人都应该向英雄献吻,她也不能免俗。
「我……咳!?不用……呃,不用多礼,我不是英雄。」他轻咳的掩饰困窘,为她的直率感到局促。
没有一个女人会大胆到以吻为感谢,尤其是她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他不认为她的心智已恢复正常,大凡惊吓过度皆易造成行为失常。
虽然他对这个建议一点也不排斥,而且看着她的红唇幻想吻着她的感觉.
冬天一脸苦恼的扶着额头。「难道你要我以身相许?!」
他一口口水当场喷了出来,惊讶她毫不收敛的率性。
「看来我猜对了,你真缺个老婆,我得留下来当山大王的寨主夫人了。」他的表情太有趣了,让人心眼偏邪的想逗弄他。
唉!真是太坏心了,她的沉稳哪去了,居然对救命恩人心存不良,一味的挑战他的纯朴之心。
「我是还没老婆,可是我……」不缺老婆这句话他说不出口,他都三十二了,也该成家了。

若不是小妹百般阻扰,以及水柔和小叮当的问题尚未解决,他大概已经是人家的丈夫,甚至为人父的负起教养责任。
不知是遗憾还是松了一口气,他从未如现在因自己未有对象而感到一阵宽心。
「哈!你别严肃的拒绝我嘛!这样我会伤心的……」冬天突然俏皮的朝他一眨眼,快速的在他唇上一啄,像蜻蜓点水般。「不好意思再开你玩笑。」
呃!她刚做了什么?她……吻了他!
「等等,?会伤心的不好意思开我玩笑?」难道说……
「你的反应真的很灵敏,一般人会忽然呆住,忘了要说什么。」看来她不好常戏弄人,免得捅到马蜂窝。
「这个玩笑不好笑,女孩子不应该拿这种事开玩笑,万一对方当真了呢?」他差点信以为真的要提交往的要求。
他喜欢她的爽朗,但不欣赏她的黑色幽默。
「你当真了吗?」最后一次,下次不玩了。
「?说呢?」
他像是要给她一个教训的将她拉近,吐着浑厚气息的嘴覆上她香软甜柔的唇,强硬的顶开两排如贝雪齿,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吻住她。
这是一时意气也是恼怒,但是一接触她的香甜以后,他的脑子一片空白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顺应心底的渴望将她占有。
一阵冷风灌入衣服,他猛地清醒的抽身,既懊恼又不觉得后悔的避看她的唇,怕控制不住又扑上去,造成无可弥补的事实。
他一定是疯了,太久没有和女人发生性关系,因此才会神经错乱的对个陌生女子起邪念,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你的吻很……暴动,你差点吸光我胸腔内的空气。」抚抚发烫的脸,冬天稳下纷乱的喘气声,才以平常心揶揄。
其实她的心一点也不冷静,像跑了五千公尺似的狂跳不已,留恋唇上的余温意犹未尽。
「暴动?」他轻笑的搔搔后脑,觉得她的用词很有意思。
「你不用认为有罪恶感,让我稍微虚荣的以为自己魅力无限,能让英雄为我神魂颠倒。」她不希望造成他的负担,这种事本来就难以控制。
不管有心无心,她知道他不是故意令情况失去控制。
他为之动容的多看她一眼,感觉有道温暖的风拂过他心底。「?很美。」
「谢谢。」以她灰头土脸的拙样,想必好看不到哪去,他挺善良的。
「非常动人,而且魅力十足。」他在她身上看到宽宏和气度,纯净的世故。
「你客气了。」他不会太过愧疚而尽说违心话来弥补她的「伤害」吧!
「?有美丽的灵魂,像这片孕育生命的绿色大地。」她的心,很美。
冬天咳了咳的举起手阻止他没完没了的赞美。「先生,我晓得我现在的模样很狼狈,你要报复我先前的玩笑话无可厚非,我是罪有应得。」
谁叫她先无礼的挑起战端,不能怪他发炮还击,她玩得太过火了。
「我不是报复——」
「赵英汉?!」
他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惊喜的一唤,让一头雾水的他感到莫名其妙。
「?认识我?」他只是普通的养牛人家,成就没大到人尽皆知吧?!
「认识、认识,你忘了我是谁吗?」他乡遇故知,恩恩怨怨可以一笔勾销了。
「?是?」他没什么印象的思付,脑海中老飞过一头飞扬的长发。
「我是你大学社团学妹冬雪的妹妹,我是——」
「冬天。」他没有迟疑的接下她的话,眼露一丝宠溺的神色。
原来是她,难怪他老是想起那头美丽黑发。
「对呀!我是冬天,没想到你还会记得我。」满久了,从她高中到现在,有十年了吧!
赵英汉微笑的抚抚她的短发。「?变了。」
变得他都快不认识了,除了那架十年不变的老相机。
「人的外表会变可本质不变,我还是那个心无旁骛的小丫头冬天。」她指的是她对摄影的狂热。
「看得出来。」蓦地,他的笑眼一沉。「而?该死的在我面前送死。」
一想到刚才危险的画面,他的心情就难以平静,她的确还是像以往的她一样莽撞,不顾一切的往前冲。
「呃!这个……」不会又是一个爱叨念的冬雪吧!「风好大,我们要在悬崖峭壁上叙旧吗?」
躲避话题是她的专长,有点凉的风吹散她吐出的气,看她一身伤的赵英汉的确不忍,拍拍灰尘的先起身,然后拉她一把。
如她所言,这里真的不是好地方,她差点葬身于此。
「?也晓得风大,瞧?的行为有多不智,冬雪怎么没把?锁起来,以免?死于非命。」她一向很在意这个妹妹。
谁说没有,姊用连环扣扣得她叫苦连天,只差没关掉手机。「哎哟!我的脚好象扭到了。」
善意的谎言,请勿见怪。
「什么?!?应该早点说。」弯下腰,赵英汉背对着她。
「你要背我?」真是意外,她以为他要骂她活该,像爱妹心切的老母鸡大姊。
「少说废话,上来。」他今天所受的「惊吓」太多了,不必再多添几件。
「是,英雄。」她才不会跟他客气。
有免费的人力座车她还推辞什么?
冬天笑得开心的将重量交给他,双手一放的勾着他肩膀,丝毫不觉不妥的趴伏在令她安心的背。
她想偶尔装装傻也不错,做人何必太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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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哥哥,你让我拍一下好不好?」
一位发长及腰的美丽少女扬着猫似的笑容走过来,一脸的青春洋溢看得人**,十七、八岁的小女孩就该和她一般纯真、可爱。
清灵的双眸非常活跃的盯着主要目标,目不转睛的专注令人莞尔,好象正盯上一尾活蹦乱跳的鱼儿,爪子伸得不够快就会被?溜掉。
几乎所有T大的学生都认识她,因为她是护理系系花冬雪的宝贝妹妹,每天一放学都会来社团找她姊,姊妹俩感情好得叫人嫉妒。
冬这个姓本来就少见,再加上两人都是名副其实的美人胚子,要不引人侧目真的很难,除非她们出入都学回教女子蒙着面纱,否则一定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
而名为冬天的高中女生比实际年纪沉稳,一双眼睛灵活的转来转去,不时的找可入镜的人或物拚命按快门,犹如专业人士。
她的一贯招牌是乌溜溜的如瀑秀发,以及不离身的名牌相机,这对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而言,似乎有点奢侈。
但她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随兴的个性深受大家喜欢,不管她走到哪里,人人都乐于当她镜下的主角,而且生动的摆姿势任她拍到底片告罄为止,不收任何模特儿费用。
唯一的例外是她口中的「学长哥哥」。
「学长哥哥你不要装酷,你一酷我就想哭,咱们打个商量嘛!我替你洗车。」她要钱没钱,只好出卖劳力。
「我没有车。」一脸酷样的男孩如她所言的装酷,故意冷颜以对的说道。
「那……」她想了一下,笑咪咪的拉着他的手不生分。「我帮你背书包。」
「大学生不用书包。」要他真有书包让她背,恐会引发T大师生一片声讨「残害保育类动物」之罪名。
「我帮你抄笔记总成吧!我头脑很好,过目不忘。」老师还叫她越级报考大学呢!
可是她只想当个快乐的学生,按部就班的当普通人。
「?要上课。」他一句话回绝她的热心。
不死心的冬天亦步亦趋的跟着。「学长哥哥你真的很小气?!沟通是促进人与人感情的桥梁。」
「我和?没有感情可言。」看了她一眼,他心中有相见恨晚的遗憾,他有他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什么嘛!你小看系花的妹妹喔!小心我将来美得吓死你,让你爱我爱得死心塌地,锉骨扬灰。」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以她目前的五宫绝对会成为大美女。
「锉骨扬灰……」太可怕了吧!
不过他一点也不怀疑,她的美丽的确令人动心,可他已被判出局了。
淡淡的怅然在心头泛开,他想他永远会记得有这么个小丫头老爱跟前跟后,长发飘逸的让他忍不住想伸手一抚。
「就是死而后已嘛!中国成语博大精深,我们要懂得如何解释文词意境的美呀……」就像拉的屎不能用,我们就用「粪土之墙不可?也」来形容。
「意境的……美?」这也能相通?!她的智能非凡人所能比拟。
男孩心里觉得好笑的往前走,没发觉少女远远落于身后,然后摆了一个怪姿势朝他背后大吼!
「赵英汉,回魄了。」
闪光灯的刺目让赵英汉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瞟了背上爱作怪的女人一眼。她真是十年如一日的爱拍照,一捉到机会就猛拍不已,不让人开口拒绝。
「回魂了呀!学长哥哥,我以为你被山魈附身了。」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害她无聊死了。
习惯周遭的人爱说教的冬天,一时之间竟然不习惯他的静默,好象突然被抽掉一根骨头力有未逮,浑身的精气一下子被泄光了。
她是个只往前看而不会缅怀过去的人,在她的记忆库中她很少去贮藏无谓的人与事,她有相机可以为她记录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所以她用相片写下回忆。
而他是少数没被她忘记的人,因为他是唯一不肯让她练习拍照技巧的人,每天都得耍诡计偷偷的拍,因此印象特别深刻。
「我不是?的学长。」从来都不是,她入学时他已经毕业了,刚好错开。
「就说你为人小气嘛!十年前的小事还计较到今日,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的学长。」甚至也不是姊姊的学长,他们是社团交流的学长制。
为之失笑的赵英汉听着她的抱怨,一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改变她的称谓。「?的理想实现了吗?」
她那时在嚷嚷着想拍遍世界上所有的美景,让每个人看到她的相片都会感动的落泪,不知道当年的豪语是否成真。
「学长哥……好吧!赵英汉,你有多久没出山了?」可见他一点都不关心她,完全忘记她的存在。
「小姐,我还没死。」死人出殡才叫「出山」,而他还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我故意的。」因为只有死人才不知道她摄影作品有多杰出。
「冬天。」他作势要将她摔下背,让她爬回去。
冬天笑了笑,拿起相机拍下他此刻的表情。「你看看我的姿势够下够专业,只要我说『好』,下个月你的个人照会出现在各大报的人文艺术版。」
「?成功了?!」看来他真的太疏忽她了,他看报一向不看艺文版和娱乐版。
「应该说我没让自己失望,成功这个词太笼统了,我追求突破而不是众人的掌声。」她透过镜头看人性,看出污秽?脏。
所以她的相机不拍政商人物,只拍路边拾荒的老妇背影。
「?还是一样坚持己见,老作着虚幻缥缈的梦。」可是她把梦变成真实,只靠自己的力量。
看到环在他颈上手臂的伤,赵英汉非常不舍冬天所受的苦,她付出的努力只会比别人多,而不是只单凭一时的兴趣闯出一片天地。
那双按快门的手如今伤痕累累,他不知该骂她还是佩服她屹立不摇的坚毅。她怎能用受伤的指头去取景,脸上扬散的光彩是喜悦而非备受打击的沮丧?
她让人心疼,可是又不能不折服她的毅力,毕竟有谁会为自己的理想而坚持着呢!
像他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原本他的意愿是成为脑神经医生,可最后也还是接手家里的牧场,由什么都不会的开始学习当一位农牧专家。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养牛这行业,但上天并未给他选择的余地。
「所以说我始终没变,你没在第一眼认出我是你的不对。」她要准备惩罚。
「小姐,?强人所难。」她也没在第一眼认出他,而且还「调戏」他。
想起那个惊天动地的吻,他心口仍残余悸动,要是一开始发觉她是当年清灵的小丫头,他绝对不会吻她,可现在为时已晚。
他早该明白她的杀伤力有多强,罂粟花的美只能远观而不能亲尝汁液,否则只要一口就会令人上瘾,终生难以断绝的深受毒害。
当年碍于有承诺在不敢动心,如今他已由桎梏中解脱,能再一次为她动心吗?
他自问敢不敢,答案已在他心中。
「赵先生,你要继续和我计较吗?」她又拍了一张他侧面的相片。
他没回答的反问:「?的头发呢?」
「不就连在头皮上。」她俏皮的回道。
「别用开玩笑的态度敷衍我,?知道我在问什么。」那头叫人难以忘怀的乌黑长发若还留着,他定能一眼认出她。
冬天摸了摸刺刺的短发一笑。「嫌麻烦就剪了,你要看见我三个月前的光头肯定会大笑。」
每个人都喜欢她的长发,偏偏她去的地方不适合长发,所以她索性剪个一根不剩。
「?舍得?」
「有舍才有得,我大姊一看到我的头差点崩溃,歇斯底里的连吼了三天,害我耳膜都快被她吼破了。」想想也挺有趣的。
其实到亚马逊河取景有诸多禁忌,她一个女孩子混在一堆男人当中已经非常不便利,如果再为了整理常打结的头发而延误别人的行程,她会被丢下。
她没有任何不舍的请当地土人一把剪去,留颗光溜溜的头方便行事,起码洗头的速度快了很多,不致浪费彼此的时间。
不过大姊可不这么认为,她几乎疯了的以为她当了尼姑,一罐又一罐促进毛发生长的生发水拚命往她头上抹,看能不能早点种出一片绿地。
「你该瞧瞧大家刚见到我新造型时的错愕表情,宛如被雷劈中一般,动弹不得。」久久才颤着唇问:?要还俗吗?
赵英汉认为自己也差不多,只是他的「惊吓」被她的另一件惊人之举给夺去。「冬天,把头发留长。」
「为什么?」她挺满意干净俐落的感觉,不用拖着黑斗篷到处走。
「我喜欢。」
怔了一下,她有些困惑。「你喜不喜欢跟我没关系吧!」
「有。」他回答得很直接。
「有?」他在说哪一集天方夜谭,怎么她抽不出头绪,如在雾里?
「我们接吻了。」他不能若无其事的学她洒脱带过。
「呃!然后呢?」她和很多人接过吻,他又不是第一个。
吸了一口气,赵英汉没看她的平视前方。「我们交往吧!」
「嗄?!」骤然掉了下巴的冬天讶异的忘了怎么言语,整个人呆住的盯着他后脑勺。
这件事是几时发生的,为什么当事人的她毫下知情?
可是……
能由他说了算吗?
他一定是还在记恨,不肯原谅刚才的玩笑话,故意回敬她一枪,好看她失去冷静的模样。
只是,他的样子太认真了,认真得令她害怕,折翼的鸟还能飞吗?
她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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