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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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后第五天,家树拎着礼物去新任警察局长家拜访。因为还没选到合适的宅子,家树掏钱给王局长租下了这个二层小楼先住着,装潢条件都很好,就是位置僻静些。
王局长与他客气的寒暄,但真正说起话来,家树意识到,长时间的军旅生涯使王局长讲话直截了当,让他有点适应不了。
王局长笑问:“这两天听人说起你,都说你和局里的赵队长很熟,一起做生意?”
家树一愣,手心里马上就是一层汗,他勉强一笑,说:“也不太熟,有时候请赵队长帮帮忙。”
“哦,赵队长能帮你什么忙?”王局长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家树想觉得尴尬,帮什么忙,帮警察能帮上的忙呗,还用我说。他看着王局长,想从他脸上琢磨出他问这话的真正目的,但与王局长审视的目光一撞,又不由得转了开去。
“我开了个钱庄,做些放债的生意。”家树想到王局长能这么直接,多半是早已把底细打探清楚了,那还不如直说了,倒显得坦荡。
“是吗?”王局长不置可否。
“放债自然就要收债,收债就不免要发生些冲突,所以……”家树半含半露地说。
“赵队长帮你撑场子,你给他分成?”王局长盯着他。
“是啊。”家树索性认下来。
王局长呵呵笑了,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行,我喜欢爽快人,你不想你人家说得那么有心计啊。”
家树松了一口气,觉得后背都快被汗湿透了,他笑道:“岳父平时总说我老实呢。我年轻,又什么都没历练过,能又什么心计。就算我想耍心眼,在您和我岳父这样打过仗带过兵经历过生死的前辈面前,也是玩不转。”
王局长又是哈哈一笑,对家树的恭维坦然受之。家树趁机与他说起计划的生意,寿宴那天跟赵队长说得并不全对,想合作跑船是真的,只是家树想运的东西不是大米白面,而是军火。
现如今军阀拉山头占地盘,隔三差五打个热闹,当兵就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活着,谁不愿意多捞些银子享受享受,光凭军饷可远远不够,所以队伍里有权的军官偷偷把暂时用不到的枪拿去卖。而有人卖就会有人买,这一来一往赚得钱就多了去了。王局长刚从军队出来,方方面面的人头都熟,如果能从中牵个线,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本来家树也想不到这些,这都是他岳父提起来的,这么多年俩人互相看不顺眼,倒因为这件事的一拍即合而显得和睦起来。
王局长不太说话,一边喝茶一边听家树把详情一条一条的说给他。买几条船,走哪条路,哪个码头装货,哪个码头卸货,该拿什么东西做掩护,家树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倒腾军火这件事,王荣贵和陈局长是早有准备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卖力运动他来柳镇当警察局长。只是老陈说他最近才把计划告诉了自己女婿,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几天功夫就准备得如此细致,今后倒不能小瞧了他。
俩人正谈得热切,忽然身后传来兴奋的叫声:“爹,我的钢琴运过来了。”
家树回头一看,一个年轻女孩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打在她淡黄的旗袍上,整个人染上朦胧的金色,显得很耀眼。
女孩也注意到他的存在,歉意地笑笑,说:“我不知道您有客人在,打扰了。”
王荣贵向她招手,“来见见,他是你陈伯父的女婿。”
女孩走过来,笑着向家树伸出手。
家树见那女孩二十岁左右年纪,头发烫成极时髦的式样,一双大眼睛闪着兴奋的光,使稍显平凡的脸有一种明亮的光彩。
“你好,我叫王月瑶。”女孩说。
家树一愣神才反应过来,慌忙把手伸过去轻轻一握,“殷家树。”
王局长毫不意外地看着家树惊讶的脸,笑道:“我女儿,早先在上海念书,喝的是洋墨水,做事讲个新派,我是管不了啊,你别见笑。”
“哪里哪里。”家树赶紧说,“小姐聪慧能干,一眼就能看出来。”
月瑶对家树一笑,转头对王局长说:“爹,钢琴运来了,我想把它放楼上我房间里,好吗?”
“那家伙又沉又金贵,咱们以后还得搬家,就别折腾了,放一楼吧。”
“嗯……,”月瑶有些犹豫,看看客厅里的地方,“太窄了,弹起来不方便。”
家树接过话,“有的是人出力,让他们小心点儿抬。”
家树指挥众人把钢琴抬上了二楼,尽管没动手,也出了一身汗。月瑶高兴地坐到琴凳上,打开琴盖,问家树:“我给你弹一曲吧,感谢你出的力气。”家树笑着点头。

钢琴声响起,虽然是个新鲜玩意,却提不起家树的兴趣。他听了一会儿,端着茶,走到窗户跟前向下面观望。忽然,他看见从楼下僻静的巷子口那边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的身影非常熟悉,随着人越走越近,他险些叫出声来,那不是冬至吗。
钢琴声响起,虽然是个新鲜玩意,却提不起家树的兴趣。他听了一会儿,端着茶,踱到窗前向下面观望。忽然,他看见从楼下僻静的巷口那边走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身影非常熟悉,随着他们越走越近,家树险些叫出声来,这不是冬至吗。
有些日子没见,冬至似乎变了些,黑衫黑裤,倒是讨债的标准打扮,只是长相,仍旧那么温和秀气,看不出一丝凶恶来。
冬至并不知道头上,他的老板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跟着那人走了五条街,来到这个僻静巷子里,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停下脚步,说:“您的钱到底放哪儿了,咱们别总在街上溜跶,好不好?”
家树忍不住微笑,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讨债的管欠债的称“您”。
那个“您”块头挺大,个子比冬至还高些,一颗脑袋刮得锃亮,倒可以跟以前的金六爷媲美,只是手里没拿扇子。他回过身来,声音比冬至高得多:“怎么着,这么点儿路就不愿意走了,还想收债?”
“还有多远?”冬至问。
“我要是说在城外边呢,你他妈去不去?”那个“您”更嚣张了些。
月瑶的钢琴被楼下的不和谐音搅了,皱着眉一抬头,见家树兴致勃勃地望着窗外,她也就停了手,凑过去往下看,“有人吵架吗?”
家树拍拍她的胳膊,做了个噤声的表情。月瑶会意,俩人看戏一样的望着下面。
冬至并没有动怒,放缓了语气说,“您要是真打算还钱,我当然愿意跟您去取,要是根本没钱给,我就不想再遛腿了。”
“您”放肆地笑:“实话跟你说吧,爷爷我没钱,你怎么着。”
“哦。”冬至点点头,“我想也是。这两天除了跑当铺,你一直在赌场里,把当棉袄的五块钱也输光了,家里吃饭都揭不开锅了。”
“你他妈盯着我呢。”“您”恼怒地骂道,转而一想,“你既然知道,还跟着我干什么?”
冬至笑笑,“您既然答应我三天还钱,我总得给您机会,万一您能从我不知道的地方变出钱来呢。”
“那现在我变不出钱来怎么办呢?”“您”双手叉腰,摆出无赖的架势。
月瑶听到这儿扑哧一笑,低声说:“这么着能要到钱吗?”
家树微笑,也低声回到:“你等着看。”
冬至似乎沉吟了一下,上下打量打量那人,“你变不出来也得变,钱我非要到不可。”
“妈的。”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谁他妈有功夫跟你耍嘴皮子,滚蛋,毛都没长齐呢还想要债。”说着回身要走。
冬至突然一脚狠踹在他腰上,用力之大,直把那人踹得滚出老远。“那人痛叫着捂着腰爬起来,跟扑上来的冬至扭打在一起。
月瑶惊讶地张大嘴,她没想到如此和气的年轻人居然说打就打,而看着看着,她发现,那个年轻人打起架来几乎可以用拚命来形容。
冬至身形不及那人粗壮,可力气并不差,加上年轻灵活,出手又狠,挨了几下以后,很快占了上风。那人被逼得骂不出来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又被很踹了好几脚,再站起来,手里握了路边捡来的石块。
冬至盯着他,在家树看来,此时的冬至身上有种刀出鞘的杀气。他看着冬至被砸破了肩膀,然后在扭打中夺过石块,反砸在那人头上。
冬至抛了沾血的石头,单膝跪下,抵在那人胸口,从后腰抽出了一把匕首。
“哟。”月瑶轻声惊呼。
匕首对准了那人的右眼,“现在还钱还是变成残废后还钱?”
那个混混疼得声音发颤:“我想还,可是实在没钱。”
“你家那件明朝的瓷器藏在哪儿了?”冬至冷静地说。
“我不知道,是我妈收的。”那人一惊之下忘记了否认。
“好。”冬至把匕首收回来,又突然刺出,把那人的手钉在地下。
“啊……”那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我真不知道……,救命啊,救命啊。”
“我去叫爹。“月瑶看不下去了,扭身就要往楼下跑。
“不用。”家树拉住她,冲窗外喊了一声,“冬至。”
冬至讶然抬头,与家树的视线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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