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丽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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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轻人乃是华山希夷先生陈抟的徒孙,名叫赵成昊,字国权。他本来是高丽国三太子敬章太子的嫡子,高丽人原称他为成昊小王子。
高丽国王曾受宋太祖赵匡胤封诏赐国姓赵,因此他自幼虽然叫做王成昊,后来却一直都称作赵成昊。十一年前高丽屈于武力向辽国称臣后,赵成昊便一直漂泊在中原,再不曾回到原籍。
陈抟老祖是五代至北宋初年道家集大成者,佛道儒三教无所不通,几代君王闻他大名,都想召入朝中辅佐天下,但陈抟知道那几家皇帝不是仁德之君,只知道求长生贪美色。
可是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坐拥九五之尊又想彭祖之寿,洞宾之风流?
因此陈抟隐居在华山绝顶几十年闭门不出,一求个耳根清净,二来也为自家修行。
五代十国战乱更迭,天下百姓苦不堪言,直到赵匡胤得了天下后,百姓才开始安居乐业。陈抟听说赵匡胤坐了汴梁龙庭,居然高兴得从驴子上掉下来,连连说道:“这回天下百姓可有好日子过了!”
此后大宋宣召陈抟入京面圣,陈抟以百岁高龄,两次不辞舟车劳顿远赴汴京,都得到皇家的隆重接待。
陈抟一生淡泊名利,徒子徒孙也多半有隐士之风。他华山一宗武功高深莫测,却极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只有最后一个小徒弟丁子仪性喜奢华,又不禁女色,常年奔走于大江南北,在江湖上隐然有领袖之风。
陈抟见他广纳姬妾,又追名逐利,心中常常后悔收了这个关门弟子,终于在自己一百一十五岁寿诞时了结了心愿,借故将他开革出门墙。
赵成昊生来聪明伶俐,当年机缘巧合被丁子仪收为首徒,在武学和道学上都深得师祖陈抟欢心,只恨在他老人家膝下承欢未久,便跟着师傅飘零江湖,直到陈祖仙去,也不曾再见一面。
他们师兄弟平日散居各地,也有三两年没有聚齐过了。赵成昊这次进京来为师兄弟五人相聚一场,同时也要商议一场师父交代下来的大事。
但师弟几人向来天各一方,一时间聚集不齐,他也只好在勾栏瓦肆间消磨时间,今天好容易得到了诸人的消息,本想下午就要去那碰头的地方,却在桑家瓦子中遇到方公子行凶打人。
那姚铁嘴本来不是什么好人,挨这顿打倒有一半是活该,赵成昊本来没有想为他出头,但这方公子如此年少,却下手狠毒至斯,不教训他一番实在说不过去。
他刚才只是想给那方公子一个小小教训,教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以后下手不至于如此歹毒,谁知道却被旧日的相识给拦下了。
那方公子此时依旧心有余悸,远远的躲在两名少年身后,两只眼睛滴溜溜的望着赵成昊。
赵成昊面上不无讥讽之色的望着两人,淡淡笑道:“好大的来头,果然都是忠良之后啊,想来这位方公子也不会是无名小卒吧?”
那方公子不敢应声,倒是瘦高少年丁垒接道:“不错,这位方公子上两代也都是开国元勋,方公子为人向来谨慎,不知道今天有何做得不妥,赵兄至于要下如此重手啊?”言语中居然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另外那名矮胖少年潘良最忌讳别人说他是忠良之后,因为当年潘仁美在北伐辽国时指挥不当,曾害得金刀令公杨继业撞死李陵碑以殉国难。他潘家人听到别人说忠良之后,就以为是嘲讽自家的,因此常常跟人生无妄之气。
于是大声喝道:“你这矮子好生无礼,居然敢当街行凶打人,真是把开封府看得没人了啊!”指手画脚,唾沫四溅,全然忘记了刚才与丁垒合力才逼得赵成昊退了半步,两人根本不是赵成昊的对手。
赵成昊听到这话,心中虽然含怒,但却被他那呆憨的样子气得忍俊不禁,仰天大笑道:“我这矮子就算再矮,也总比你高那么几寸吧?你这小孩子说话真有趣!”心中却犹豫不定,到底要不要与这几个纨绔子弟计较。
眼看着街坊四邻和行脚走卒都渐渐凑上来看热闹,叽叽喳喳评头品足,人人脸上显得比听戏看耍把式的更兴奋。
赵成昊看到如此光景,心中渐觉厌烦,叹口气道:“开封府的闲人可真多啊。”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啸,声音如穿云裂石一般,众人心头都是一凛,却听不出这啸声是何人所发,居然有如此的威力。
赵成昊听到这声音,脸上竟然转怒为喜,转身飘然从人群中离去,仿佛脚不点地一般,转眼已经不知去向。
矮胖少年潘良见赵成昊突然离去,想拦已经连人影都看不到,周围人仍旧围着不肯离开,心中恼火无比,大吼一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打架的?滚滚滚!”一通怒骂将想看热闹的人轰了个干干净净。
三人呆立在大街上,眼看着人群渐渐散去,自己倒像猴一般被人看了个够,都觉得没有意思。
那方公子这才想起来答谢,忙忙的向两人深施一礼道:“要不是两位哥哥,今天小弟可就吃大亏了。”
潘良扁了扁嘴唇道:“方立啊,我们兄弟还有什么说的,多少年不都是有架一起打,有小妞一起耍,跟大哥们客气什么!”
方立还没等说什么,丁垒望着他叹口气道:“小方,你怎么惹上了这个煞星,亏我们刚才来得及时,否则你可要吃大亏了。这人平时很少和人动手,往往一上来就是杀招,你我可都不是他的对手。”

潘良摇摇脑袋:“丁大哥,你也太灭自己威风了吧?那姓赵的我看也没多少能耐,我这一镖要不是发得太急,肯定钉在他身上,也让他尝尝那个,欲死欲仙的滋味。”
那方公子方立此时才笑道:“我说刚才那小子怎么舍得放手,真是亏了潘大哥了。”
丁垒望着两人冷笑道:“你们二位可不要小瞧了那小子。他本是高丽国的一个小王子,先皇爷赐他姓赵,华山的陈抟老祖是他师祖爷,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丁子仪是他师傅,这么硬的后台,你道这一个京城里谁不给他点面子?”
“不过这厮忒不争气,放着高丽那边几百里江山不要,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贼手,偷遍了大江南北,他师傅师爷可没有这般本事。你要惹他,他不一定跟你动刀动枪,但一定设法把你偷得一钱不剩。你若不信可以翻翻小方的口袋,看看他身上还有一文铜钱没有。”
潘良不屑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咬牙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个贼!有什么张狂的,下次落到大爷手里,一条绳子捆到开封府,让寇老西整治他个半死。我就不信我要到开封府告状,寇老西还敢徇私情?管他什么大王子小王子!”
寇准这两年在开封府任上雷厉风行,刚正不阿,朝野之间官声昭著,只是权贵多对他退避三舍,生怕一个不小心栽在这铁面无私的寇老西手里,只有潘良这种愚钝的家伙还不知道怕他。
说话间,他居然真的到那方公子身上摸索,摸了几下对丁垒大笑道:“老丁,没想到还被你说中了,那姓赵的果然是个狠贼……咦,也说不定小方今天早打定主意要吃白食,根本出门就没带钱。”
他正说得高兴,冷不防一只手伸过来揪住他耳朵,痛得他连声唉哟。
方公子松开他耳朵,双手叉腰怒道:“潘大哥你是怎么说话的?小弟虽然不才,又有什么时候吃过白食了?”
潘良揉揉招风耳朵道:“你下手还真狠……方大爷跟兄弟们是没说的,不过这汴梁城里,还有你没白吃过的店家吗?”
说完,三人一起大笑起来。
方公子笑完说道:“刚才要不是二位大哥施手相助,小弟肯定要吃那矮子的亏了,大恩不言谢,小弟今天作个东道,大家去前面酒楼小坐一下如何?”
随手到腰间摸索半日,却摸不出一文钱来,额头大汗淋漓道:“莫非我遭贼了么?”接着又摸一摸颈下,更沮丧道:“小弟常配那块和田羊脂玉也不见了踪影,那玉价值不菲,莫非是刚才被那矮子顺手牵去了?”
潘丁二人对视一眼,同向方公子点点头。
突然间由远至近哗啦一声,接着身边墙上“叮”的脆响,三人都吓了一跳,才看到一枚银镖钉着张对折的油纸深陷在墙上,纸上墨迹新鲜,显然是让人用暗器手法从远处射过来的。
丁垒伸手把那张纸取下来,才看到银镖钉着一块残缺不全的玉佩在墙上,他展开油纸读道:“假货……穷鬼……气死爷了……,没了。”
他不禁咂舌道:“小方,这是你说那块玉佩么?”
潘良瞪着眼睛问:“上面就写这些?”
丁垒点点头:“没错,就这几个字……写得真难看,果然是高丽蛮子,写字都不大会写。小方啊,没想到你居然会戴块假玉在身上,真让我们失望啊。”
伸手把那块残缺的玉佩从墙上取下来,又仔细端详半天,点点头道:“那矮子眼光不错,这玉佩假虽然算不上很假,但却是极次的山白玉,色杂面糙,一贯钱能买好几块。”
那方立惭愧的说道:“丁大哥果然好眼光,小弟前几天在赌场上手气不佳,把原来那块和田羊脂玉压了二百贯钱,结果还是输得干干净净。怕回家林管家看到了问三问四,不得已先在北巷口买了块西贝货戴上,没想到就这还被那贼偷去了。”
潘良晃晃他那颗胖头道:“这人,鬼鬼祟祟,不是英雄好汉。”说罢四周张望,却又生怕那赵成昊仍旧在附近窥视他们。
丁垒把那残玉随手丢在地上道:“这人武功高深莫测,就凭我们几个根本挡不住他一招半式,你看看小方刚才那狼狈样就知道了。何苦招惹他呢,算了算了,千金散去还复来,你我又不是蝇营狗苟之徒,何必把这点小钱放在心上。我们去南面得胜桥下熙熙楼要几碗酒解解闷,权当给小方压惊。方大少爷,你现在身上没什么不妥了么?刚才叫得惊天动地的,我们都以为你还性命不保了呢。”
那方公子被羞得面红耳赤,悻悻道:“今天出门不利,被那家伙好一顿戏弄。刚才那一掌简直能要人命,没打在身上真是万幸了。”
丁垒又把他上下端详一番,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那人与你本来没什么深仇大恨,他又何苦痛下杀手呢?在这汴梁城里面当街杀人,恐怕他还没这个胆子。刚才他的确是戏弄你罢了。”
方公子连连摇头叹气,两人只得又开解他几句,三人这才缓步向南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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