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东昂首当先走进和洞仙楼仅百步之隔的网吧。一个二十出头的网吧管理员起立迎上，堆满笑容散烟：“东哥朱哥，好久不见。”
郭明东对网管点点头接过烟用鼻子嗅嗅，“耶，小毛混得不错开抽玉溪了，不是假的吧？给我开三台连位机。”
被称作小毛的网管正色道：“东哥就爱说笑怎敢给您假烟，这是客人落的被我顺手牵羊。最近哪儿发财？不说有空也带兄弟去沾点光？”
东子大剌剌挥手跟过去坐在朱肚旁：“老样子白天干刀头买卖晚上卖唱，这是九哥，自己兄弟有事跟他说。”
小毛经东子介绍立即对我肃然起敬，“九哥多有失礼，抽烟抽烟。”
我忙道：“五湖皆兄弟，都哥们儿甭客气。”
小毛听我一说眼中发亮，四顾无人拍拍胸口压低声音对我道：“九哥，小弟不是吹此心赤对日月，各位当哥说句话刀山火海说去就去，杀人放火眉头不皱绝不拖后腿坏大事。”
我额头冒汗搞不懂东子曾给这小子灌过什么汤，只得含糊其词：“那是那是，有机会肯定合作。”
“什么状况？”我悄悄问朱肚。
朱肚边打一款叫反恐精英的游戏边笑：“还不是东子吹出来的。有次东子上网结帐没带钱对小毛说自己是黑道中人，三天两头砍人收保护费放高利贷无恶不做并许诺有空带他去见识见识顺带发点财硬生生把那小子唬着了，从此咱在这儿上网享受黄金会员7折价。靠，和你说话被暴头了。”屏幕上带钢盔的美国特种兵拿把刀俯身在对一具已被暴头的匪尸继续矫捷鞭尸，临走还不忘在尸身喷上幅巨大的裸女图样。
朱肚拿起话筒对匪方友军喊：“左边进胡同了，在你身后，扔手雷了快跑……靠，不怕神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都说明了你还死！”音响喇叭里立刻有个来自四川的声音回敬他，“瓜娃子，吼个铲铲！”
“互联网好啊！”朱肚笑，“一根线通全国！”
小毛在收银台如坐针毡扯着脖子不住向我们打望终于按捺不住溜达过来俯在郭明东耳边轻声说：“东哥说好下次可一定要带上小弟。”
郭明东头也不回急躁道：“你他妈烦不烦？说过要入伙至少得有点表示，道上规矩懂吧，手不沾血身不挂彩怎么来？你问问他们二人谁不是身上背底的人物？你看九哥头顶这疤，当年浪迹江湖被道上的人同时用七个酒瓶八块板砖拍上去，医院连续抢救三天三夜都没事硬是让他命大挺过来了，你有吗？”我摸摸头顶因儿时嘴馋翻邻居家围墙偷香肠结果倒栽葱坠下从此遗留的不灭疤痕呐呐无语。
“在看这里，”郭明东一把锨开朱肚体恤露出小腹上寸来长的刀痕，“知道这是什么？半米长的大鲨鱼砍刀呼啦捅进去再连着肠子拖出的场面见过没？今儿便宜你白长见识了。”
朱肚也大咧咧挥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陈年旧事罢了。”
我转过身五官变形的笑，在回头已是一本正经。
小毛面带仰慕肃然之色仔细观察朱肚腹部而后也捞起自己衣服反复比较，“不对啊东哥，怎么看怎么像阑尾手术遗留下的产物和我这条一膜一样。”
“这个……巧合，绝对巧合。去，”郭明东眼看谎言将穿勃然大怒，“小毛头懂个屁啊。”
小毛离开后我问朱肚：“这叫不叫引诱青少年犯罪？”
“错，”东子插嘴：“我是给他生活的希望。”
“应该是邪恶贪婪的**。”朱肚纠正。
“错，你们想，他每天守在电脑前麻木开机关机收钱补钱生活多无趣啊！要换我早阳痿了，我这样做不过让他多一点幻想多一点活下去的勇气而已。我他妈多伟大啊你说。”
“要有天他犯事儿根源就出在你这儿，种子就是你下的。”
“错，他还没那胆。”
朱肚张口欲说，东子立刻打断：“错。”
“你就让我们对一次成么？”我和朱肚异口同声。
我登陆QQ点击进入斗地主游戏，运气挺好头把牌就遇见对王四个K的双炸弹牌型，看来地主非我莫属。三分，上家直接叫出封顶分强抢了地主，我相当郁闷。QQ陌生人栏里有个叫风铃的女人头像闪动M我，点开是条申请加好友的提示信息：美女！！！++！！我回复：丑男！！！爬爬！！上家第一手牌出3到Q的连子，我和下家都选择放弃，上家得理不饶人跟着出三个A带对子还剩五张牌，我们再次选择放弃，到最后关头了我已点出四个K的炸弹准备随时出手，QQ又闪，这次是串更长的+，为了不影响这把好牌，我点同意让对方加我为好友。
风铃：聊聊？
我不理她，这时上家出对5然后对2回收手中还剩一张牌，眼见胜利可及还可能关我们春天不禁在人物栏发出胜利的微笑，牌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我在游戏发言频道打出三个长长的惊叹号四个K脱手炸出然后出对。
风铃：在？说话。
不能否认坐我游戏下首的是个好玩家，猜出了我的牌接过继续出对。
风铃很执着：我真的是美女噢！
下家也只剩一张牌了，我双王再炸然后出个小3，上家想必恼羞成怒，在发言频道开骂：XXX。我迅速回复：我XXXXXXX。
风铃：素质低，不理人家还骂人。
我：不好意思，发错频道。
风铃：终于肯说话了，在做什么？
我：上网。
风铃：废话！问你平时做什么。
我：抽烟喝酒打麻将。
风铃：……职业？
我：音乐家。你呢美女？
风铃：失敬！我自由职业者。
我：你真是美女？不说屏幕背后隐藏的都恐龙和变形金刚，美女数不尽的应酬约会哪儿有时间玩电脑剩给我们个比个的张牙舞爪。
风铃：那都世俗的偏见。
我：一人说那是偏见万人说就叫真理。
风铃：强弩。话说回来我们都碧海浮萍相逢偶遇上网只为打发寂寞随便找人聊天顺便混混日子你就真这么在乎？
我：在乎。
风铃：听你这语气好像很有资本挺自信。
我：也就凑合着拿得出手。
风铃：孔雀。
我：孔雀总比土鸡好。
风铃：孔雀开屏虽美转过身也未见得和土鸡有什么两样。
我：你是想说孔雀开屏转过身也不过就一**吧？直说呗脸儿还挺薄。要不晚上出来坐坐？我请你喝酒。
风铃：哼，男人请女人喝酒多半不安好心。多少女人被你这种男人花言巧语蒙蔽醉后**从此浪迹天涯孤苦飘零四海为家最后卖身为妓堕入魔窟受尽凌辱死去活来。咱俩初次认识你就想把我死里坑怎么就那么狠呐你！
我茫然：可我不什么都没做吗？不过想确定究竟是一美女还是一人妖，你反应也太过激吧何必呢？
风铃：对不起，受过伤所以强烈点，原来你也挺俗的。
我点击视频聊天：我就一俗人除非你能让我确定你是美女否则谁那么多时间和你瞎扯。生活多美好啊，来看看，事实胜于雄辩。
郭明东十指在键盘上飞速转换敲打，脸上笑容洋溢。
我喊：“东子，丢根烟过来。”
“没空。”
我走过去从电脑桌烟盒里抽出支烟，发现东子QQ视频里映出赫然竟是刘月，网名风月玫瑰。我再次茫然：“啥时候上手的？”
郭明东得意的唱：“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什么年代？慢慢培养感情的话已成昨日黄花，要发展就得眼疾手快否则鸡飞蛋打，泡妞连个QQ号码都弄不到还搞个屁！基本常识懂不懂？”
我纳闷着问不出所以然回去坐下，风铃拒绝了我的视频要求：对不起我没摄像头。
那等你有了再说，我下了。这句话发完我选择了隐身功能。
风铃发给我一长串冒着腾腾热气的新鲜大便图标。
“网管结帐。”一中学生喊。
小毛对另一个染黄头发的青年道：“老二，两天两夜6盒炒饭3包香烟算清楚别短款。”
黄发青年应道：“是，大哥。”
中学生摇摇晃晃撑桌子站起掏钱，面容苍白憔悴明显的疲劳过度，不待黄发青年接钱中学生已随着扑通巨响口吐白沫仰天摔倒休克在地。
网吧的人被巨响惊起，纷纷探头张望。
小毛沉稳的对众人摆手：“没事大家继续。老二钱照收人抬出去扔门口要有问起就说这娃娃自己走路摔倒与本网吧全无关系，不然被政府查到未成年人上网老板扣工钱吃亏的可是咱哥俩。”
黄发青年手足无措，“我不敢大哥还是您来，出事咱俩吃不了兜着走，安全起见还是拨110的好。”
“拨你个头。”小毛一巴掌甩过去然后掀起衣服指指肚上阑尾手术疤痕，“老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当年浪迹江湖时寸把长的大鲨鱼砍刀捅进去又拔出来都没事我还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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