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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都云县的理科状元是圆塘村的张枫梁。
这让圆塘村人在内心深处羡妒老张头之余,也为自己村里出了个理科状元颇为自豪,圆塘村人在和别村人相遇时,谈起此事,语气中不免带着得意。而谈完后,往往都是慨叹老张头这么个人竟有这么个好儿子。
其实不仅是圆塘村人这么想,估计认识老张头父子的人都会这么想。如果老张头和张枫梁两人站在一起,任谁也不会认为两人是父子俩——老张头精瘦精瘦的,尖尖下巴,加上身量较小,让人一看就能联想起猿猴;而张枫梁却生得高高大大,要高出老张头一个半头,阔脸宽肩。
张枫梁是老张头的骄傲。
老一辈人都还记得老张头名叫张四两——据说是老张头生下来极轻极轻,所以取了这么个名。而老张头的父母在生下老张头后,便相继离去。
在那个人人都为自己活命而挣扎的艰难年代,张四两能活下来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至于娶妻生子,对于年轻时的张四两那是不敢想的事,张四两快至三十仍无人问津,成了一个老大难。
也许是张四两长期的营养不良,加上无人照顾,让老张头显得较为老气,在一个到圆塘村作客的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喊三十不到的张四两为大叔时,张四两便得了一个“老张头”称呼。这让张四两的婚事更是难上加难。
喊惯了,时间一长,张四两这个名字,只有村里老一辈的人才记得。虽然村里都姓张,年龄大的也不少,但一说到老张头,便是张四两。
张四两在三十二岁时,经本村热心的人撮合,终于和一个山里的哑女成婚,其时,哑女也已二十六,这在农村,也已是个老大难。当时村里的人看着两个老大难结婚,仿佛松了一口气,而撮合的热心人好象是做了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
撮合两个老大难的媒婆的确应该得意,因为,两个老大难结婚后虽谈不上古时雅人的举案齐眉,却也是过得和和美美,老张头瘦小的身躯仿佛有无穷的精力,田间的插秧、犁田、割稻等农务活一人全包,而哑女也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在结婚的第三年头上,张枫梁出世了。
中年得子,本就是人生一大喜事。而老张头,更是激动的热泪长流。
村里的接生婆把洗好后的小家伙递给房门口的老张头抱时,老张头激动的手直抖,捧着小生命,眼中湿湿的。这哧得接生婆连忙把家伙接过来,好象受了感染,十二分小心的把小家伙放在哑女身旁。
老张头没什么文化,在儿子满月时,请了村里的最有文化的会计张成立给儿子到家里来给小这伙取个名,张成立指着门前一棵小枫树说:“就叫张枫梁吧,长大后和这棵小枫树一样成为栋梁之材。”
于是这个困难、和美的家庭在小张枫梁出生后,更多了一份甜美。
在老张头和哑女的悉心照料下,小张枫梁茁壮成长,家里鸡下了蛋,哑女总会想方设法留下几个,或炖或炒,除了弄两口在老张头碗里,其余的全倒进了小家伙嘴里。所以虽然日子过得艰难,小家伙却长得壮壮实实。
有一天傍晚,七岁小家伙鼻青脸肿的回来,有一处还破了皮。这把老张头和哑女心疼的宛如割了自己心头的一块肉,哑女急得“啊巴、啊巴”直叫,老张头连忙问怎么回事,小家伙却很倔强,开始什么却不肯说,后来问急了,小家伙“哇”的一声哭道:“他们骂妈是个哑巴!”
老张头当时呆了半晌,良久,叹了口气,把儿子搂进怀里,打手式告诉哑女是孩子们在一起玩,打架打的。
那晚老张头跑到村里的小店里花四角钱打了半斤白酒,就着点儿菜喝了下去——这在老张头生子后是很少见的。
老张头没什么爱好,唯一的爱好就是喝一点儿酒。老张头自第一次喝一酒后,就爱上了喝酒。这很自然,婚前的生活是苦闷、抑郁和劳累。

但老张头喝的酒都是村里小店里最差的酒,只是这最差的酒,在老张头婚后便都少喝了,一般都是村里作喜事或者请老张头出点苦力时老张头在别人家里才喝的,而且喝得不多。象这晚老张头自己主动去买半斤酒喝,至少,哑女见的次数还不多。
老张头喝完酒后,洗洗,便睡在因疲累而早已睡着的小张枫梁身边。
老张头睡醒后,日子还是依旧,只是小张枫梁却与小合伴有点不合群。小孩子的事,大人留心的也不多。农村里有闲劳动力的差不多都到城里打工去了,老张头听说在城里打工的就是作饭店服务员一个月的工钱抵到老张头种二亩田的收入,老张头听了,笑笑,心里却有点儿想:怎么回事,敢情农民可以不种田了?然后就剩下羡慕的份儿。
只不过让老张头感到欣慰的和骄傲的是:儿子张枫梁自入学后年年拿奖状回来,每次考试的成绩都是第一名。
在张枫梁五年级时,村里差不多都盖上了两层的小楼房,老张头家是圆塘村中屈指可数的几家土砖房。
农村孩子念书迟,张枫梁初三时,张枫梁已十六岁了,十六岁的张枫梁身量已和老张头一般高了。穷人孩子早当家,在中午,为了省一点儿钱,张枫梁总是跑上一个七八里路回来吃饭,晚上也不在学校里住宿。而张枫梁在念书之余,总是尽可能帮上了年纪的老张头作农活。
这让老张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心疼之余,也不免微微骄傲:儿子的成绩在班上仍是第一名!
在初中升高中升学考试时,张枫梁以班上第一名、年级第二名的成绩升上高中。年级第一名是江仲源,是兆中中学一名老师的儿子。
在张枫梁拿成绩回来的路上,碰上村里的和父亲同代的张成新,问道:“考得怎么样?”
张枫梁迟疑了一下,便把成绩说了。张成新道:“还是班上第一名吧!”
张枫梁犹豫的点了点头,这让张成新脱口而出道:“真是我们兆中镇的金童!”
原来张枫梁本就生得俊朗,加上这样的好成绩,张成新这样夸张枫梁是有道理的。
张枫梁“金童”的外号就这样传开了。
只不过这个金童差一点儿不再念高中了。因为这时的老张头已五十一岁了,长期的劳作让老张头看上去象六十岁样,同村里和自己差不多大或比自己大一点儿的都出去学手艺去了,都已开始养活家了。只是这个不念书的话才出口,老张头腊黄的脸气得煞白,手只哆嗦,指着张枫梁吼道:“你再说一遍!”
象这样的神情张枫梁还是第一次见到!
最终张枫梁还是继续读书。只不过张枫梁并没有到录取自己的重点高中都云高中就读而仍留在初中所就读的兆中中学。
在高中,张枫梁的成绩一如既往的好,仍是所在班上的第一名,在全年级大概在第三、四名的样子。
张枫梁成绩大幅提高幸亏其班主任江胜文。高三年级时,为了提高升学率,在星期六一天都是要上课的,在第三周上课时,江胜文到班上去检查,发现张枫梁不在。
这可把江胜文气坏了。如果张枫梁成绩不好倒也罢了,但张枫梁可是年级前几名的学生,是准备其考中点大学的。如果在这关键时刻把握不住,那么很可能就废了。
江胜文是个负责的班主任,他问了张枫梁的同桌,同桌说可能是回家做事去了,这让江胜文心里一沉:农村家长也是的,一点儿也不重视孩子的念书。沉吟之余,江胜文决定做一次家访。
好在江胜文知道张枫梁是圆塘村的,而圆塘村江胜文并不陌生。出了校门后,走了近一小时的路,便到了圆塘村,略一打听便找到了张枫梁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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