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趁他病要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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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邺病的昏昏沉沉,时梦时醒。一会儿梦见柳树上挂着的女子,一会儿梦见一只手吧嗒一下掉在地上,一会儿又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找他索命。
他的妻子跟婢女在房里伺候,不时听见他大叫:“放开我,放开我。”不时又叫:“走开,走开!”
如此这般虽喝了一天药,病情却不见半丝气色。到了晚间,陈子邺的妻子关氏就在房里的榻上歇下,以方便照顾他。丫头秋红在陈子邺脚踏上值夜。
关氏白日累了一天,晚上一躺下就睡沉了。倒是陈子邺白日睡得多,夜里反倒睡不踏实。半醒半昏沉间,似乎闻到一股甜香,竟是极好闻,他不由深吸几口,立刻沉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又突然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间,依稀听到院中有叫声,仔细听来,似是猫叫,又似儿啼,凄厉的声音在静夜中分外渗人。
他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因昨晚发生的事,就算他平素胆大,这会子也早被吓破了胆。听到不知那传来的儿啼声,不觉头皮一阵发麻。壮着胆子叫了几声:“秋红,秋红……”
丫头秋红在脚踏上应了一声,起身点了灯,问道:“大公子,要起夜吗?”
她边问一边撩起纱帐挂在金钩上,弯下腰去扶陈子邺。这一弯腰,视线停在枕畔,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脚步踉跄着向后倒跌出去,一脚在脚踏上踏空,向后重重摔去。
陈子邺不明所以,有气无力骂道:“小蹄子,发什么癔症呢……”一边撑着坐起来。
关氏睡得正沉,被秋红一声尖叫吓醒。迷迷糊糊坐起来,见秋红坐在地上,面无人色指着床上,忙趿拉着鞋披衣起来。
床上陈子邺顺着秋红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枕畔血肉模糊一团,有头有手脚,分明是个未足月的死胎模样。
他一看之下,不由想到刚刚半梦半醒之间听到的婴啼声,又想起当初在柳林中,柳氏大腹便便满脸愤恨绝望的样子。直吓得汗毛倒竖,全身血色褪尽,眼睛一翻,就闭过气去。
关氏也是骇得面无人色,身子软软靠在桌上,恨不得也跟着晕过去。歇了半晌,才打起精神大叫:“来人啊,快来人……”
等一干下人赶来时,床上哪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些血迹残留在上面,好似刚刚眼花看错了。
饶是如此,关氏也不敢再呆在这间房里。命人收拾出厢房,抬了昏迷的陈子邺过去。又让人去禀了公婆,连夜请大夫入府,陈子邺的病情又重了三分。煎药、灌药、关氏哭泣、陈夫人抹泪,如此忙乱大半夜,大家都有些受不住。
到了第二晚,陈子邺与关氏睡到半夜,又被儿啼声惊醒,提心吊胆一看,枕畔果然又是一个血肉模糊的死胎!因有了一次,这次陈子邺好歹没有吓晕,撑着又被折腾着换了房间。
如此几次,陈子邺几到夜不敢寐的地步,每日如惊弓之鸟般提着一颗心,神神叨叨,渐渐深思昏聩起来。
陈康年不信邪,让人将陈子邺的住处挂满灯笼,彻夜灯火通明,又派十来个下人轮班守着儿子。
即便这样,每过寅时,那婴啼声都会响起,然后死胎会准时出现在陈子邺枕畔。
陈康年亲自守了一夜,到半夜撑不住打了个盹,听到婴啼声一机灵醒来,那死胎果不其然又出现在儿子枕边。
陈康年喝问下人可有见到异常,众人摇头都道一直不错眼看着呢,没发现异常。
下人们哪敢告诉他,刚刚撑不住迷糊了一下。这一下迷糊也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都觉得是撑不住打了个盹,是自己一个人犯了困,哪里知道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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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邺每日担惊受怕,心神恍惚,没几天就形容枯槁,有几分下世光景。
期间,陈康年的小妾赵春儿言之凿凿,说十多年前被他们联手害死的锦娘夜夜来找她索命。后来赵春儿所生的五少爷,无缘无故突然惊马,被颠下来摔断了腿。
陈康年焦头烂额。他原本便是极有心计的,前几日想着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保不齐是有人装神弄鬼。于是重金聘请几个高手,日夜在府里巡查。还怕是府中内鬼勾结外人做下的,在府里好一通查察,大刑都搬出来了。
府中下人有受不过刑胡乱攀诬的,有借机报复平素跟自己有龃唔的。几日下来,不但无所收获,反让事情更是闹得一团乱麻。这边毫无头绪,外面流言甚嚣尘上,都说陈家作恶多端,如今报应来了。众口铄金他不由得渐渐相信了确系冤鬼复仇,无奈之下只好请了慈光寺的澄心大师进府做法事。
法事要做七七四十九天,陈康年给慈光寺的和尚们在府中安排了住处。做法事期间,不是所用法器突然断裂,就是灯烛无缘无故熄灭,甚至某几日小和尚们接连吃坏肚子,无法起身。法师做不下去,橙心大师不顾陈康年诚心挽留,执意带着众弟子离开。
就在这当口,府里竟又出了一件大事!
陈康年的嫡幼女年方十五,生的极美貌。杜岩本不愿跟她一个小娘为难,只是有天晚上遇到了一件事,叫他改变了主意。

杜岩在德庆班时,学艺甚是刻苦,尤其对如何藏匿,如何避开守卫更是轻车路熟。就是防卫森严的巨贾、世家,他也曾屡屡光顾。陈康年夫妇都不具大才,府中的防卫如筛子般,到处是漏洞,他在太守府简直如出无人之境。
那天傍晚早早潜入府里,想趁着还有些天光,找几处适合放火的地方,再制造些事端。没料到走过一所院子的后窗时,听到里面有喝骂声和打击声。
他一时好奇,就捅破窗户纸朝里看去。这一看简直叫他怒不可遏。
原来这处正是陈康年嫡幼女陈思容的住所。杜岩曾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去摸清陈府的主子,自然是认得的。
屋子正中跪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颊如春花,目若星子,小小年纪,竟已生的我见犹怜,起美貌之处,比之陈思容更胜几筹。
那小丫头死死咬着嘴唇,双目之中泪光打转,却死死忍着不敢真将它掉下来。
身旁立着两个人,一个看打扮也是个丫鬟,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正面无表情拿着一根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抽在小丫头身上。
另一人便是陈思容,她袖子挽得老高,插着腰大骂,“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你以为你老子你哥就能给你做主了,做梦去吧!小小年纪就学会狐狸精的一套……”
她脸色狰狞,什么小娼妇,不要脸,狐媚子的,一阵乱骂,眼中不时闪着妒意。
杜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是妒忌小丫头生的比她貌美。
那年龄大些的婢女抽了几下后,鸡毛掸子被陈思容一把夺过,顺手在她臂上抽一记,嘴里骂道:“没吃饭呐!跟挠痒痒似的,打人都不会,要你什么用……”
那婢女不敢躲避,生生受了这一下,咬唇不语。
陈思容在小丫头身上前后左右一阵劈头盖脸乱抽,却偏偏避过她的脸。偶尔不知抽到了哪里,小丫头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呼声出口,小丫头的神色马陡变,忙伸手捂了嘴,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陈思容。
陈思容果然变了脸色,双目阴沉,却露出一抹冷森森的笑。她双眼在室内扫了一圈,看到灯烛,立即喜笑颜开,道:“咱们今天玩个新鲜的……秋月,把蜡烛拿过来。”
秋月不敢违逆,回身拔起插在烛台上的蜡烛递给她。
陈思容双眼眯起,笑得好不得意,将手里的蜡烛凑到小丫头梳着的双丫髻上,点着一边的发髻。见小丫头一脸骇怕,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出声,陈思容不由笑得更是欢快,嘴里道:“哎呀,另一边也要烧了才好,不然两边不一样多难看。”说着又去烧小丫头另一边的头发。
头发甫一接触火焰,嗤得一声响,立刻就要烧到头皮,小丫头几次想大叫,又怕叫出来招致更重的惩罚,硬生生撑着,身子僵着不敢稍动。
陈思容随手抄起一壶茶,兜头倒下去,顿时将火熄了。嘴里咯咯笑着:“这小脸可不能毁了,要不叫人看见了,还道你家姑娘我对你怎么了呢。”
杜岩在外面看得义愤填膺,在心里把陈思容臭骂了个半死。暗道,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陈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再不想办法,这小丫头怕不知还要不折磨多久。见天光暗淡,退后一些,张口学了几声儿啼,声音甫一响起,房里立刻没了声响。
近几天来,太守府的人皆是闻儿啼而色变。过了半晌,杜岩再凑近窗户看去,小丫头已经不在了,屋里多了几个大丫头,想是陈思容害怕,叫人陪她。
杜岩才冷笑着离开,等到子夜时分,往陈思容房里吹了一管迷烟,等了片刻,待迷药生效,从窗户跳进把人扛出去放在地上,然后又回到室内把陈思容的床榻整理好,脚踏上值夜的丫鬟兀自呼呼睡得香甜。
杜岩把窗户开大,等室内的烟气散尽,再用帕子仔仔细细把脚印擦掉,最后跳出去在外面关好窗户,拿匕首在窗缝中一点一点把窗栓拨进栓槽。
倚翠阁是庆州最大的青楼,入夜后灯火靡丽,笙歌燕舞,正是豪客千金买笑的好时候。
杜岩背着陈思容偷偷潜进去,在人少处找了间房子,故技重施,一管迷药把里面的人熏晕过去。室内一男一女,看情况刚刚正在对饮,此时趴在桌上睡得正欢。
杜岩把那女子塞到床下,再把陈思容和那男子一起放在床上。然后在屋里四下看看,香炉中正染着媚香。他凑上去闻闻,一股甜腻的味道,他不由笑了。
青楼自然少不了助兴的东西。
他嫌那香药力不够,又在里面添了点儿料,自己拿帕子沾了水,捂住口鼻。过不多时,那男子和陈思容就是在昏迷中,脸色都透出异样的嫣红来。
杜岩见时机正好,取出一个小瓶子凑到二人鼻下片刻,不过两息,床上的人轻轻晃动脑袋,似要醒转。杜岩无声冷笑,翻出窗户,径自去了。
而房里,迷迷糊糊的人在药力作用下,按照杜岩的意愿做着水到渠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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