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莞听着婆婆和三婶的对话，一回头刚好撞上顾历南的视线。
她小声地问，“追悼会，大伯母和顾维澈真的不来吗？”
顾历南负手伫立，表情淡漠，“没人稀罕他们来。”
“话也不能这么说。”
迟莞低了低头，双手插在大衣包包里，看着地面无奈叹了口气。
顾历南看了她一眼，在她脑袋上摸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迟莞又给他建议，“要不，等晚些时候，或者明天一早，还是给顾维澈打个电话吧。”
顾历南目不转睛看着她。
看他那眼神儿，迟莞觉得他是误会什么了，“不是我想见他，其实他来不来也不关我的事。我就觉得，追悼会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了，开个记者会都那么多人来，明天外面守着报道的人可能更多，要给那些媒体知道了顾维澈和他妈妈不来参加追悼会，又得乱写一通了。”
“看你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想得还挺周到。”
顾历南莞尔，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等一会儿忙完了我打给他。”
迟莞点点头，手伸到他掌心里去，顾历南握住她小手，两人十指相扣。
远处，顾嫣然和许征在对宾客名单，见她哥嫂在那边手拉手，在许征身上蹭了一下，“你看顾历南，就这会儿功夫还秀恩爱呢。”
许征往那边一瞧，笑说，“你理解一下，跟老婆分开几个月了，黏糊劲儿还没过去。”
顾嫣然翻了翻白眼，低头继续对名单，许征在她耳边来了一句，“你要喜欢，我也可以这么黏你。”
顾嫣然受不了的踹他一脚，他笑得呵呵的，看自己媳妇儿的眼神满是宠溺。
到七点半的时候，会场布置得差不多了，顾历南看了时间，安排家人去吃饭。
“爸妈，三叔三婶你们先去吃饭，吃完没什么事儿就先回去。”
他拉着迟莞，回头看一眼许征和顾嫣然，“我和阿莞一会儿也去吃饭，晚点过来换许征和嫣然。今晚我留这里，大家回家休息。”
顾亚元觉得留自己侄子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好，“那不行，稍后我来陪你。”
高丽萍也觉得过意不去，“是啊，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多个人也好多个照应。”
顾历南笑，“有什么问题，这里不还有其他工作人员吗。”
说完拍拍他三叔的肩，“去吧，这么晚了，赶紧吃饭去。”
顾亚元还想说点什么，顾亚琛插话，“实在不行，一会儿阿征过来陪衍之，省得你三叔三婶儿心疼你。”
许征在一旁抹鼻子，咳咳两声，“大家是不是看不懂啊，人家是想让他媳妇儿留这儿陪他呢。”
一句话说得迟莞脸都红了，一眼给许征瞪过去，许征朝她挤挤眼，搂着自己老婆出去了。
顾亚元高丽萍夫妇这才后知后觉，两人反应过来之后有点儿不好意思，高丽萍赶紧说，“是是是，这衍之和阿莞刚和好，两人需要单独相处，单独相处……走走走，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
顾历南望天，一脸尴尬。
他完全没往这方面想，是许征戏太多了。
等大家都走了，迟莞才问他，“你是想单独和我待在一起吗？”
他握着她双手，面对面居高临下看着她，“本来不是的，但仔细一想这样也挺好。”
迟莞嘴角抽抽，缩回自己双手，“不愿意拉倒，我还想自己回去好好睡个觉呢。”
“生什么气？”
顾历南张开双臂抱住她小小的身子，“我是打算让你回去睡觉的，既然你想留下来，那就留下。”
迟莞忍不住笑了，“我哪有生气，就逗逗你。”
半个小时后许征和顾嫣然吃完饭回来。
“你俩去吃饭吧，我和然然在这儿看着。”
许征从钱夹里拿出一叠现金递给顾历南，“这边餐厅网络故障，只能收现金。”
顾历南接过来钱塞自己包里，“谢了。”
许征双手插兜往外面偏了偏脑袋，“赶紧去吧，别饿着了。”
顾历南点点头，拉着迟莞往外面走。
迟莞一路上都在沉默，看起来是在想什么，顾历南放缓脚步，“怎么了？”
“我很好奇，许征干嘛给你钱？”
“……”
面对迟莞好奇的目光，男人轻咳一声，道，“我经常不带钱。”
迟莞看了他一阵，了然地点头，“果然老板就是老板，吃喝拉撒自己从来不管。”
说着就走在前边去了。
顾历南跟上她，“也别这么说自己老公，你知道我一天精力不在这些方面。”
迟莞“哦”了一声。
他继续为自己辩解，“再说现在出门不带现金，不很正常吗？”
迟莞答：“我倒是随时都会往钱包里准备几百块钱，以备不时之需。毕竟我不是大老板，身边也没助理司机跟着。”
男人感受到了来自自己媳妇儿的深深鄙视，无话可说，低着头跟在她身后，唇边几缕自嘲的笑。
到了餐厅，正好遇见吃完饭要离开的四位长辈。
三叔三婶儿先走的，顾亚凯和简文筠坐下来陪儿子儿媳说会儿话。
“山里晚上气温低，等会儿你俩要是冷了，就让人送衣服过来。”简文筠说。
“知道了。”
顾历南把菜单递给迟莞，“你点。”
迟莞接过去翻了几页，觉得没什么喜欢吃的，就随便点了几个。
公公婆婆还不走，一直坐那儿，这让迟莞不敢像起先那么跟顾历南说话。有长辈在始终要注意一下言行。
简文筠问迟莞，“阿莞身子弱些，要不跟爸妈回去了，让阿征留这儿？”
迟莞看顾历南。
顾历南也看她。
然后对母亲说，“不用了。阿莞要是累的话，旁边招待所也可以住。”
简文筠十指交叉握在一起，很是关心儿媳妇儿，“招待所哪儿有家里睡着舒服，又没正规酒店条件好，那床板估计都是硬的……”
“行了。”
顾历南听着就皱起眉头，打断了母亲的絮叨，“没什么事儿你们也回吧，电话联系。”
顾亚琛先站起来，嘱咐儿子，“山里冷，等会儿你去给阿莞开个房间让她住下。”
顾历南点头，“好。”
等爸妈走了，迟莞这才稍微松口气，“以前我还不觉得妈妈这么嗦呢。”
顾历南笑，“她是那样的，你要不打断她，她能磨叽到你把饭吃完为止。”
迟莞撇撇唇，单手托腮看他。
顾历南被她这么专注地看着，心情大好，双臂环胸伸长了腿，一脸大爷的表情，“看我干什么？”
迟莞笑问，“诶，你说以后我年纪大了，要是也像妈这么嗦，你会不会烦我？”
男人挑着眉，“怎么，有危机感了？”
迟莞没好气地坐直了，“谁有危机感？我比你年轻好不好！你才该有危机感，毕竟你现在已经离中年不远了，而我身边多的是年轻美好的……咳，鲜肉！”
男人听完就皱眉了，蹙着唇长时间没接话，就直直地盯着她。
迟莞可高兴了，因为她确定这人是被她刺激到了。
几分钟后服务生过来上菜，哪怕看着这些菜没什么胃口，迟莞也能津津有味吃上几口。
顾历南给她盛饭，也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
迟莞看着他，眯了眯眼，觉得这人怎么有一种化悲愤为食欲的滑稽感。
吃完饭往回走，一路上顾历南都背着手走在前面沉默，没有主动搭理迟莞。
他还在生气吗？
就因为她说她身边有年轻小鲜肉？
迟莞跟上去，拉住他大衣的袖子，“那个，顾历南你吃醋了？”
他绷着脸甩开她的手，“我会吃醋？我需要吃哪门子醋？”
眼看他走得越来越快，为了跟上他的脚步迟莞都有点喘气了，干脆停下了脚步，“你就是吃醋了，听不得我在你面前说你老。”
前面那人站住，好半天才缓缓转过身来。
隔着大概两三米的距离，相互对视，然后他走过来。
“我年纪是大，但我对你好。”
“……”
迟莞还以为他要和自己争论一些什么，结果他突然说这话，让她半张着嘴不知道要回应些什么。
“你试试去跟二十出头小男生约会，见面几天就把你骗上床。”
“要不就是你了你家的钱。”
“我比你有钱，也没那么龌龊，我一心一意只想要你当我老婆。”
他声音极小地说完这些话，眼神忧郁地又和迟莞对视几眼，然后又转身走了。
这次走得比之前慢，显然是在等迟莞跟上。
迟莞整个人完全是懵的。
说实话，她一直觉得，能说出这种话的多半是情窦初开追求女生的那种男孩子，顾历南这样的商人，并且是三十几岁的有妇之夫，他突然跟她表白说这样的情话，搞得她好不习惯。
“咳，那个，其实我就跟你开玩笑……”
迟莞走在他身侧，眼睛盯着地面，走得慢，数地上蚂蚁似的。
男人看着她那个小脑袋，很正经地说，“不许开这种玩笑，我开不起这种玩笑。”
迟莞吐吐舌头，“知道了。”
男人这才露出笑脸，抬手摸她脑袋，然后牵住她的手。
迟莞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啊，都已经结婚了，怎么、怎么就那么像是在跟这个人热恋呢。
……
殡仪馆，追悼会会场。
顾嫣然心灵手巧的，在剪小白花。
这些工作其实殡仪馆有人负责的，但是顾嫣然就是为了怀念爷爷，想自己亲手剪小白花。
许征一个大男人，不太会这些，想帮忙也帮不上，就坐在一边陪着，给媳妇儿端茶递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许征突然想到什么，对媳妇儿说，“其实我有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顾嫣然手上一停，看着他，“怎么了，你还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呀！”
许征酝酿酝酿，这才说，“我始终觉得爷爷这次的意外很玄乎。”
“……”顾嫣然皱了眉。
“太突然太意外了，让我想起一句话。”
“什么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刚说完这句，门外脚步声近了，许征往外面一看，是顾历南和迟莞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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