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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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开始了。我是个足球白痴,对世界杯的印象也就停留在高三毕业那年中国队打进了世界杯。四年后的今天世界杯在我们又将毕业的时候来了。这对热爱足球胜过女人的老二和像沙沙螃蟹这样的假球迷来说都是件盛事,前者自不必说,而对于假球迷们来说世界杯成了他们毕业宴席上又一道热闹的大餐,走在路上时常能听到甲说今晚我们看球去吧,乙说好啊不过我想看中国队的比赛啊,甲说今晚没有中国队的比赛啊,要过几天才有,乙说那好吧等过几天去看中国队和美国队的比赛,美国的足球一定是世界上最牛逼的,甲说那当然啦,也就咱们中国队能跟美国队对抗了吧。
比赛是在北京时间晚上和夜间进行,老二每晚都组织起广告旅管一大帮人到校外的茶馆或包厢看球赛,人越多越好,因为人越多每人分摊的费用就越少。为此老二一再怂恿我们一起去,愤青在他的怂恿下去过一次,而我和班长坚决不去,班长是从来不过夜生活的,现在班长最晚也就是和班嫂约会到十二点回寝室,至于我就更简单了,我宁可把钱拿去买足球彩票也不会去看一场无聊的足球比赛。
于是到了晚上寝室里通常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和对面的班长愤青。马鞭炒股票赚了钱,不知道又到哪逍遥去了,一连好几个礼拜都不见人影。我无限悲凉地想如果他还不回来,也许我们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是多么难得的体验啊,没有老二的鼾声,也没有沙沙的梦话和螃蟹的磨牙声,寂静中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野兽般的呼吸声——现在我通常都会看一两部A片再上床睡觉。我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白花花的东西,身体某部分早已起了正常的变化。我用手发泄了一把,内心平静下来,开始思考我在大学里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的爱情到底在哪里,人生的方向又在哪里,我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这些问题通常是在我用手发泄过后想的,从大一到现在我已经用手发泄过无数遍,所以这些问题已经被我想了无数遍。
但我一直没有答案。这给了我今后继续用手发泄的理由,因为通常只有在用手发泄后我才会认真地想这些问题。
还有不到二十天了。学校网站上已经公布了相关时间,二十三号的毕业典礼和授位仪式,最迟二十七号所有大四毕业生必须离开寝室。看到这条消息的那一刻我脸色苍白,双唇发抖,目光呆滞。以前我只是模糊地知道六月底就要离校,但并不清楚具体是几号,这在心理上给了我一种虚假的安全感,好像只要没具体确定时间那一天就永远不会到来。现在具体时间出来了,我们可以由此精确推算出我们还能在学校里呆多少天多少小时多少分多少秒,于是虚假的安全感像一坨松散的屎一样被突如其来的水流冲得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他们听了默不作声,只有沙沙潇洒地摸了摸鼻子,无所谓地笑了笑,笑得十分苦涩难看,跟他便秘时的诡异笑容十分貌似。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在醉生梦死中度过,往往是喝醉了唱歌或打通宵麻将,然后回来睡觉,睡醒了又出去喝醉,喝醉了又唱歌或打通宵麻将,然后又回来睡觉。生活一向有规律的班长也难得地参与了进来。中间当然少不了发酒疯了,夜里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我们大声唱着歌,路过女生寝室时还特意唱起了《今夜你会不会来》,惹得路上和楼里的保安一起过来撵我们走。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走着,沙沙突然叫停,指着路旁一棵很不起眼的小树。我们奇怪地问怎么啦,难道你又想夸耀你的什么东西有这棵树一样大?沙沙摇了摇头,很有成就感地说看啊,那就是我大一时喝醉了撒尿的地方,现在已经长出这么大棵树啦。我晃了晃脑袋,仔细回想了半天,似乎这真是当年沙沙酒后随地小便的地方。

我们围着这棵小树坐下,满嘴酒气胡言乱语地回忆着往昔的峥嵘岁月。沙沙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抚摸着小树,就像在抚摸自己的孩子一样。说着说着声音逐渐由杂乱变为清晰,到最后只剩下愤青的声音了,又过了一会愤青也靠着小树睡着了。
是大妈扫地的声音把我们弄醒的。天刚蒙蒙亮,路上除了扫地的大妈没有其他人。我赶紧把其他人叫醒,不然等再过一会路上的人多了那可就丢脸丢大了。大妈看着我们摇了摇头说你们是大四的吧,我们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精神饱满地朝寝室走去。
路上我们遇到很多群人,应该都是在外面通宵刚回来的大四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像我们这样在路边睡一晚的。旅管的王子和胡泉球也在路上,王子多半是出去找女人**去了,弧圈球则是出去看球兼找鸡去了,干的事情虽然一样,性质和花费却略有不同。
大家一起高声唱着革命歌曲向寝室楼走去。路过的寝室被我们吵醒了很多人,男生们纷纷把头探出窗外朝我们骂,女生更嚣张,把用过的※※※朝我们头上丢。看来被吵醒的人五分钟之内是野兽这话确实不假。沙沙和老二不幸中镳,两人连叫晦气,回到寝室用洗发水连洗了好几次头。
由于已经睡过了,大家都睡不着。班长提议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老二说咱们集体种一棵树吧,在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专业和学号,十年以后再回来看这棵树还在不在。
这个建议很不错。我们跑到月光广场,从那里刚种下去的一排小树苗中拔了一棵出来。树苗是有了,可种在哪呢。沙沙建议就种在我们昨晚靠着睡觉的那棵树——也就是靠着他的尿液得以茁壮成长的那棵树旁边。我们到校后勤部借了锄头铲子和水壶,拿着树苗到了那里。
“怎么地上有一大滩湿的?”螃蟹惊问。
“啊,是我做梦流的口水吧。”沙沙挠了挠头。天知道他做了什么梦能流这么多口水。
我们在那棵树旁挖了一个大坑,把树苗种了进去,然后在树苗上刮下一大块树皮,用刀子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专业和学号。
“等一下”,班长说,“你看你们刻的地方都是树苗中间。十年以后它早长高了,那时我们还看得到中间的地方吗?”
说得也是。我们重新在树苗底部刮下一大块树皮。树苗突然叫唤起来:“痛啊,你们刮到我了!”我们吓了一大跳。这是什么世道啊,树苗也会说话了?!
树苗痛得跳了起来。我们这才看清原来是螃蟹,刚才不小心把他的脚当成树苗了。
我们找到真正的树苗,在底部刮下一大块树皮,在露出来的树干上刻下我们的姓名专业和学号。愤青还把一号的名字也刻到了自己名字旁边。螃蟹一边捂着腿刻着一边流着泪不忍地说这棵树苗一定很痛吧。
刻好过后沙沙建议每人在这撒上一泡尿以促使树苗健康成长。虽然是白天,但这个地方在学校里相对偏僻,很少有人来,于是由班长和愤青负责放风,其余四人壮着胆子掏出家伙对着树苗撒了几泡细密悠长色泽金黄钙铁锌锡全面补充的尿。
完事后我们轻松地哼着小曲离开了。十年的约定是久了点,但只要有这个约定,我们就还有再见面的那一天。这棵承载着我们尿液和希望的树苗,到时将见证重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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