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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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的机会来了。学校对于英语四级与毕业资格挂钩的政策作了少许改动,并给出一个公式。螃蟹将以前英语期末考试成绩和上次四级考试的成绩套到公式里面计算,结果出来是合格的六十一点五分;同时茂林老师这学期开有选修课,经班长联系茂林老师答应不用考试就给螃蟹两个学分;学校关于大四毕业生最后一次补考的通知也在网上贴了出来。
现在的情况是螃蟹只要把概率学的补考过了就能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这真是绝好的机会,螃蟹也作好了充分觉悟,买了好多习题回来做,嘴上挂着的除了香烟又多了概率学里的好多公式。
然而老天偏偏跟螃蟹作对,就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候螃蟹的尿道结石又发了。
自从大二第一次发作后螃蟹从此落下了病根。由于石头很小,当时并没有作碎石手术,只是用药物暂时缓解了病情。此后螃蟹的结石时有发作,但都没有这次来得凶猛。螃蟹撒不出尿了,也没有食欲了,整天躺在床上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毕业典礼和授位典礼这天螃蟹勉强下了床,穿上松垮垮的学士服。这是班长去领的,每个人都有。螃蟹本来不大想去的,因为授位是没他的份了,连毕业证都和他没关系,再说身体也不舒服,但是班主任要求所有人都要到,螃蟹不想让班长为难,硬撑着去了。同样悲哀的还有老二,老二也是拿不到双证的。老二现在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决定了继续考研,直到考上为止,到时本科学历对他来说就像鸡肋一样了。
毕业典礼在体育馆里的篮球场举行,球场已经布置好了,摆了整整两排桌椅,毕业生们分学院班级坐在两边的观众席,学校的一帮头头坐在篮球场上。
首先全体起立唱国歌。然后校长讲话,接着教委官员讲话,跟着副校长讲话,副校长讲完又轮到书记了,书记结束后是退休教授代表,排在退休教授代表后面的还有个学生代表……昨晚又麻将去了,早上才回来,我打着呵欠,看着这帮人在场上或慷慨激昂或深沉睿智或不温不火地念着手里的演讲稿。我惊讶地发现在他们的演讲词里我们竟然成了勤勉奋发,上进有为的当代大学生,成了祖国建设的栋梁之材。
接下来是为各色先进颁发奖状。这当然没有我们的份了,班长本来有这个机会,但由于名额有限,加上是市场营销的班主任在主事,被市场营销的挤出去了。
这个环节是最热闹的,喜庆的音乐响彻全场,先进们排着整齐的队伍一轮接一轮地走到场上,和头头们握手,谈话,接受奖状。坦白说我多少有点眼红,像这种出风头的事谁不眼红呢?但人家是苦读了四年圣贤书的高材生,那可是真正的高材生,和我们不是一个概念的。我说不上我们和他们相比哪种生活方式更好,只是既然生活方式都是自己选择的,那也就没有什么可埋怨悔恨的,我们固然羡慕他们期末的奖学金和此时的风光,他们又何尝不向往我们平时的逍遥自在呢?
在我的沉思中毕业典礼结束了。班长组织全班同学到指定地点集合照毕业照。退场时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到处都是穿着学士服的人,看上去一个个人模狗样的,就连沙沙看上去也显得十分圣洁的逼样。我看了看身上,自己也穿着同样的服装,但我丝毫没有感觉,只觉得穿着的不是学士服,而是寿衣,是我们大学生涯最好的死亡见证。倒是沙沙对穿这身衣服的女生很满意,一边看一边点着头说这真是致命的制服诱惑啊。

螃蟹脸色越来越难看了,我们扶着他到了指定地点——那是在光辉楼下面,在这照相可以将C大标志性建筑光辉楼取景到照片里。
班长要我们男声站最前排,女生站后面几排。由于后面几排特意安放了台阶,所以不用担心前面的男生会把后面的女生挡住。男生数来数去就六个,怎么也填不满最前排,班长只好又找了几个高个子女生下来。
一,二,三。茄子。照好了。再来张,这次要把帽子取了往天上丢,班长喊道。一,二,三。茄子。无数顶学士帽同时飞上了天,紧接着是被掉下来的帽子砸到头的无数声惨呼。
接着女生拿出自带的相机给大家单独拍照。螃蟹痛得实在受不了了,在照了男生集体照后就由老二送回寝室了。接下来我们一阵狂照,似乎要将大学里的一切都放到照片里,单人的,男生之间的,女生之间的,男生和女生的……一号主动过来找愤青合影,愤青平静地微笑着过去了。不知道此时他的内心是否也和他的笑容一样平静。电子芯片过来找我们几个牌友合影,螃蟹已经走了,只剩下我和沙沙,三缺一有点美中不足。照完后电子芯片小声对我说那件事你别告诉其他人好吗。我点头答应了。我知道她说的是她给班长写过情书那件事。老实说我不是那种多嘴的人,除了以此勒索过班长一顿夜宵,我从来没有在这件事上作过任何文章。
回到寝室螃蟹已经睡着了。老二说必须得去医院了,都已经几天没撒尿了。这么一说我们顿时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要知道一个平时水量充足的水龙头要是接连好几天不出一滴水,那要么是水龙头坏了,要么是整个自来水管道堵塞了,不管是哪种,都需要检查维修了。
反正下午的授位没他们的事,老二就先送螃蟹到附近的泌尿专科去了。
下午是授位典礼,是学院范围的,规模没有上午那么大。我们工商管理学院的所有大四毕业生坐在一起,听院里的头头们一个接一个发言,中间副校长还来过,匆匆发了言又到另一个学院去了。
音乐响起,竟然是《毕业生》,愤青一边流着泪一边大骂道妈逼的这也太能煽情了。我的眼角似乎也湿润了。随着煽情的歌声授位典礼开始了,由台上的老师点名,点到的排成一排走上台去,和老师握手,谈话,接受授位。
“广告专业的鲁沙沙,赵刚,丁雪峰、王川、女生甲、女生乙、女生丙、女生丁。”主持人终于念到我们了!
(班长愤愤不平:到这本书都快完了才第二次说到我名字。甲乙丙丁十分受伤:你好歹还有了名字呢,我们连名字都没有。)
我们激动地走上讲台。我知道这只是个形式,我们的毕业证和学位证早就已经做好了,正安详地躺在班主任的抽屉里。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激动。大学的所有价值仿佛都凝聚在这一刻了,是的,就是这一刻,我感到了浓郁的幸福和悲哀。
缓缓走上讲台,和头头们握手,谈话,郑重接过他们递给我们的烫金纸卷。我偷偷看了看旁边的人,看见左边的沙沙脸上依稀挂着两行泪,右边的班长闭着眼,使劲用牙齿咬着嘴唇。
我们凝重地捧着手里的烫金纸卷走下台。沙沙迫不及待地拆开一看,顿时一脸失望:“靠,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这么几句毕业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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