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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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法专心工作,索性便在屋子里溜溜转转,楚锐也不开灯,在黑暗中一点一点的前进,伸开双手摸索着移动范围内的物体。这个家他待了将近三年了,却一点也不了解这里的位置构造和装潢摆设。
就像现在,指尖顺着左手边一个形状奇怪的瓷器物体游走了半天,却仍然没有想起这究竟是什么。
楚洛曾经笑他,说只要是你不想去在意的东西,就算整天摆在眼前晃悠,你也不会记上一眼。


这个房子原本就是陆亦桁一手操办的,觉得周遭安静,交通又便利,他陆大少爷便大手一挥,也不管房价是否高得离谱就定了下来。三个月后,一把银色的钥匙就被安置到楚锐手里。
他当时把这小巧的物件翻来覆去的看,直到冰凉的金属质感都变得温热了,才淡淡开口:“我不要。”

陆亦桁微微蹙起眉头,兴许是长年在商界打拼练就的沉稳霸气,就只是这般轻轻的敛目,也会给人带来莫大的压迫感。
于是楚锐也不再客套推辞,修长纤细的指尖银光晃过,便把钥匙攥在手心里,抬头明朗一笑:“以后每次收账你我五五分成,直到我还清这房子为止。”
陆亦桁缓下了脸色,伸手帮他整理了略微翻起的衬衫后领,抚平压下:“你专心写书就好了,不要想太多。”

其实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心思还是相当简单的,褪去那些虚华的借口和假模假式的理由之后,所剩下的就只是单纯的愿望。
而陆亦桁的愿望,就是希望楚锐远离那些是是非非,专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陆晓矜曾指着他抱怨说偏心,陆亦桁看了她半晌,难得没有掩饰眼底如水的温柔。
他说:“心已经偏了,想要矫正,估计为时已晚。”
我只是希望你好,如此而已。


至善与德目。
楚锐每一次想起楚洛时,都会潜意识的去碎碎念道早期学过的某些刻板知识。
比如感性主义与理性主义的伦理辨证论。

他记得当初自己还是大学一年级的学生,新鲜出炉蓬勃待发的在大把以前未曾拥有过的自由空间里将醉将息,楚洛提醒过他多次见没有效果,便两手一瘫任由他自生自灭去了。
临近考试才翻开崭新的连名字都没写过的课本,楚锐望着满篇密密麻麻的宋体小字苦不堪言,一晚上续了三杯咖啡大战中西方文化观念比较这一变态课程。

最后依稀记得自己困顿不堪的倒在桌子上,哀嚎出师未捷身先死,门一开,楚洛侧身进来,右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左手竖起食指放于唇边。
挑眉一笑,便生生压下了楚锐已经呼之欲出的欢呼声。

后来那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刮过他的鼻尖,进而揉进他的发中。温柔的力道让楚锐的脸不易察觉的红了又红。

陆亦桁曾经对楚锐说,你对你哥哥只是家人的依恋而已,不要自找烦恼。
楚锐那时只是不置可否的笑笑,垂下眼睛去看自己漂亮的指尖。
有多少感情,你能真正说的清楚它们从何而起,归于何类?
又有多少人,你能明确他们是因什么缘由才会踏入你心底,在哪一环节让你失足沦陷?
如果你能说得清道得明,那只能暴露这份感情太过于理智。
而理智的,就不是爱情。

他并非不想去求得一个回报,而是终究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强硬的添加到别人身上,去惹麻烦。
感情无法收缩自如,本就是他的不是,凭什么去希翼别人也跟着一起犯错,这根本就是种不公平的任性,不自量力的疯狂。
楚锐苦笑,好在我还能明晓一些事理,不至于在这兄弟相处中太过于狼狈。

所以那一晚,楚锐几乎是带着恶毒而羡艳的目光,逐字逐字的扫过《感性主义伦理观》的概念,然后翻回来,把《理性主义伦理观》一个一个笔画的刻在心里。
这不是为了考试,楚锐在那天仰望清澈暗黑的夜空酸涩的勾起嘴角笑了笑。
这也许是他今后要牢记一生的规则。
西方对于人的设计,是**与灵魂的统一,而中国,则是身与“心”的结合。
灵魂与心之间,他倒不认为这是地域的界限,这种原则问题,往往只是出自于个体本身。
所以他羡慕前者的勇气,却只能,也只敢去遵从后者。

人生的最高价值,在于服从一种高于、超越于个人感性需求的准则,为此个人的感性需求必须有所克制。
好在他的使命没有那么富丽堂皇,不是杀身成仁,也不需舍生取义,只是克制自己的感情克制自己的动作克制自己出口的话语而已。
相当于只是保持着笑容退开一段距离。
不是很难的。


所以楚锐便这般装作淡定的任凭白驹过隙,如今他离家已有大约五个年头,这些在心口挖出的空洞也被一日一日的流水生活渐渐踩平踏硬,现在脸一扬起便是灿烂得恰到好处的兄弟深情。
其实那笑意多一分少一毫便均是虚伪做作,却偏偏楚锐拿捏得干净得体,让在一旁陪同的陆亦桁几乎真假莫辨。

所以事后陆少爷抚着额头对自家妹妹说,楚锐需要人来爱。
陆晓矜只能无奈的温和的笑。
其实谁不是如此,难道你不需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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