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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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超市出来,周扬买了瓶美年达给我。那天,天特热。白花花的太阳底下,路面的柏油都晒化了。站在广场边的树荫凉里,我喝着酸甜可口的饮料,问周扬:“你觉得我跟菲德怎么样?”
“天生的冤家。”周扬言简意赅地评价到,嘴里“滋溜滋溜”吸着百事可乐。
“怎讲?”
“还用我讲?你俩整一对疯子,再离谱的事也做得出。说你俩爱得水深火热、枪林弹雨一点儿不为过。”
水深火热?枪林弹雨?这是什么狗屁形容!我皱起眉头,难道我俩忒变态。
“你俩个都是火暴脾气,遇事动不动就动手。他是有名的小老大,你也不比他好哪儿去,平时一付乖宝宝样,疯起来谁也按不住,能把人照死里打。”
“菲德高三时喜欢上了四班的邵兵,那孩子长得漂亮白净,气质又文静,一笑俩小虎牙,挺招人疼的。一个不巧,俩人在街上让你给碰见,当时你就疯了,上去把邵兵揍了个半死,菲德那人也是,明明挺厉害一角,却愣拦不住你,自己也挂了彩。”
“为那事,菲德跟你要掰,你没少跟他闹。有回闹过了,菲德红了眼,抄起皮带就抽你,我还记得你被打后的惨样,脖子上的肉都被腰带扣打得掀起来了,血哗哗地流,缝了好几针。都以为你肯定长记性,不敢去找茬,你倒好,当晚上,堵住了菲德回宿舍的路,在人家胳膊上扎了一水果刀,幸好没扎到要害,要不真废了。”
我记起来了,菲德左胳膊上是有块疤,伤还挺深的。
“邵兵肯定被你吓着了,再不敢跟菲德来往。可菲德那人也混,开始到处的风流,越发的不象话起来。你在棋局里是看不见,伤心得死去活来,我们可都清楚着呢,他那是报复你呢。”
饮料喝完了,心里冰凉凉的,满惬意。我丢掉了饮料瓶,看见周扬还剩了大半瓶饮料,他老人家仍在慢条斯理、一小口一小口的细饮呢。
让我猜准了,邵兵果然是菲德肉里的那根钢刺,也难怪我就成他眼中的钉了。
“后来,你为了菲德跳了楼,摔得不轻,脑震荡,还忘了有他这么个人。其实你是假失忆吧,弄得挺真的,连菲德都蒙了。他第一次到医院看你,你见了人家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夸完人家长得帅,还问人家姓名住址电话号码,菲德表情都垮掉了。从你病房出来,他在走廊挺难看地跌了个跟头,把裤子都摔破了。”
“打出院,你整个人都转了性,再没胡闹过,还成了老师眼里勤奋听话的好学生。等你考上名牌大学了,我们这群傻瓜才恍然大悟,原来你这么拼命,无非是为了跟菲德同校。操,绕来绕去,还是为了他。”

在酷夏的街头,我漫无目的地不停行走,心灵一点点沦为没有生气的荒漠。
为什么会在荒诞的时间、荒诞的地方,荒诞地爱上一个荒诞的家伙?
他们所说的故事明明不是属于我的,我又为什么在乎?
什么时候,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他的世界却只是我陌生的幻境?
为什么感觉受伤害,我又不是女人——总天真地幻想童话里王子与公主的幸福生活?
这仅仅是又一次的噩梦不是吗?何必当真,何必认真。可为什么,我会想哭……
闷湿潮热了一周,傍晚时乌云密布,天竟黑了下来,不久豆大的雨点零星砸下,紧接着大雨瓢泼,一下就是三个多小时。
排水不畅的城市里,马路顿时成了滔滔汪洋,汽车被困,路人涉水而行,一片叫苦不迭声。
铁路桥下也成了人工湖,根本没法通过,我给菲德打电话,他说他车在路上抛锚了,他也给困住了。你在哪儿呢?菲德问我,我说我翻过铁路桥再走几站就到了。别找死,这城市那哪次大雨不得淹死几个人!菲德警告我,我笑着说能淹死就好了。
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我一路趟着过膝的急流,终于逃亡回家。
满身泥污,衣服湿透了,鞋子也报废掉了,我又累又冷又疲倦,几乎挂掉。正在卫生间洗澡呢,突听门响,原来菲德也回来了。
菲德的情况也不比我好哪里,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一问他,竟也是趟水回来的。等我俩都沐浴过,换好干净的衣服,都夜里十一点了。
躺下以后,菲德问我为什么会说淹死就好了。
我说干嘛问我,你最清楚不是。
“我清楚个屁!”菲德火了,抬手就给了我一嘴巴。
“我把车丢水里头,我辛苦跑回来,你说我这是为什么——我他妈真有病!”菲德睛里孕育着狂风暴雨,他愤怒地咆哮着,一把把我拽下床去。
操,这一嘴巴还挺重的,打得我口里满是浓重的血腥味,脸上火烧火燎的痛。抹掉嘴角的血渍,我默默从地上爬起,拽了自己的衬衣就走。
“你去哪儿?”他在后面吼到。
在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我冷冷地说:“我又不会游泳,我能去哪儿?”
到了客厅,径自在沙发上睡下。黑暗里,我终于止不住自己委屈的泪水,哭了个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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