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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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换洗的衣服和盥洗用具,不到八点我就赶到南郊宾馆的大厅。会务组把我安排到了四楼的客房401室,我看看分配名单,和我同屋的名叫曲国建。
把东西往客房的床上随便一丢,我直接去了一楼的会议室。来培训的人员不止来自本市区,还有别的城市县镇的新进人员,他们呼啦啦的已把会议室坐了个满当,我左瞧右看,在倒数第二排找个空位子坐下了。
九点钟培训会正式开始了。例行公事,首先是会务组组长讲话,他强调了培训的重要性和纪律性,还希望我们学习愉快。他在上面讲,下面的同志开始热火朝天地相互介绍,拉近乎。
宾馆招待的会务餐挺“奢华”的:各类面点,各类粥食,炒热菜,小凉菜,鸡鸭鱼肉,烤羊腿,炸南瓜花,炸全蝎,水果……甚至还有茶叶蛋和小咸菜,一应俱全,而且还是自助餐形式,可以敞开了吃。
同屋的曲国建是考公务员进来的,三十多岁,孩子都七八岁了,他说他晚上得回家看孩子做作业,不在这儿住。晚上,只我一人对着空空荡荡的屋子,看无聊的电视剧,旁边连个说话喘气的都没有。出去转了一遭,他们有的在唱卡拉OK,有的在打桌球、保龄球、乒乓球,还有人商量着打车到外面玩,都是些三十多岁的社会老油子了,我一年轻菜鸟,跟他们既有无法逾越的代沟,共同语言也不多,没多久,我又回到自己房间。
一进屋,就听充电的手机正大唱特唱王强《秋天不回来》:“就让秋风带走我的思念我的泪,我还一直紧紧守侯在相约的地点,求求老天迷失我的双眼,冰冻我的心,让我不再苦苦奢求你回来我身边……”
看看来电,不认识。我接起来就喝问:“谁?”
“猜猜我是谁?”对方故意弄玄虚。
我笑笑:“贞子你从井里爬出来了啊?”——绝定是钟离没错,这小子就喜欢搞这套把戏。果然,钟离大叫着没劲没劲这么快就给你识破了,露出了本尊。
“有何贵干啊?”我故意打官腔。只听钟离垂头丧气地说:“最近需要钱,能借我一万块吗,过两年我准还你。”
“你一学生要钱做什么?”
“家里有点儿事?”
都想到问我这没挣到一毛工资的人借钱了,看样被逼得不行——有点儿走投无路了。我赶紧地说:“你等我问问家里再给你回信。”
结果给老妈一讲,老妈就不乐意了,吵吵着你这没良心的东西,光给你办工作就搭进去不少钱,你姐姐眼见着不小了,结婚需要钱,你小子我也得打发,咱家又不是开银行的,哪来这么多钱!
不借就不借呗,瞧这一大通牢骚,把我熊得成狗熊了。流着冷汗挂了老妈电话,我很不好意思地告诉钟离不成,我家也手头紧,没那么多钱。钟离开朗地说着没关系,可我想他一定很失望吧,毕竟我们是好哥们啊。

觉得不得劲,我又跟菲德打电话,给他说了借钱的事,希望他帮钟离一把。本以为他这有钱人肯定大方,却没想他比我妈还抠门,说什么也不肯借。
“你干嘛不借,你明明这么有钱?”我有点火,还有些没面子。
菲德说:“我再有钱,也不会把钱赊人,明摆着是赔本的买卖。”
“才一万块。”(买卖买卖,你钻钱眼里了?!)
“一万块也是钱。”
“算我借的,以后还你就是!”
“不行!你怎么花我的钱都行,但我不借人,这可是原则问题。”
“去你妈的原则。”
我气得把电话给扣了。操,还原则哩,就他也配讲原则,他一花心大萝卜,他什么时候跟我讲过原则了,不要脸的狗东西!
帮不上钟离的忙,我挺愧疚的。望着窗外满天星斗,心里不知怎的阵阵发寒,人心已经残酷到这种地步了吗,靠,还真是商品社会、市场经济,什么都得用钱来衡量。
第二天下午,我翘了课,乘了公交车杀到菲德公司。
菲德见我来者不善,就好言好语着问你怎么来了。我也不跟他废话,一开口就是:“最后问你一遍,借还是不借。”说着,将借条不客气地拍他桌上。
看也没看一眼借条,菲德只轻轻吹口气,就把它吹得飘落了地,“不借。”冰冷的口气,冰冷的眼神,还有傲慢的态度,象被人狠狠掴了一记耳光,我已然被羞辱得颜面扫地。
真不该,真不该来这里丢人现眼、自取其辱的,我以为自己是他的什么——是唯一?还是特别?实在太笑人了!
弯腰拾了字条起来,紧紧捏在手心里,我忍住了眼里的泪水,头也不回地离开……看清了事实真相也好,免得自己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一相情愿。
走在太阳晃晃的马路上,眼前没由来的阵阵眩晕。
好象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被毁灭了,好象是全世界的人都露出丑恶的嘴脸,同情心算什么呢,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同情心和善良都是不值一文的垃圾。
就那么浑浑噩噩地站在站牌下等车的时候,我听到了有人愉快地叫着我的名字,一抬头,似乎有道灿烂的阳光乍现在眼前——皮肤黑黑的高大男人正耀目地微笑着看我,“陈非。”报出家名,他伸过手来,跟我一握,沉甸甸的大手手心里汗津津的,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可以借我一万块吗?”神情恍惚着,我脱口问他,陈非怔一怔,再次露出很阳光的微笑:“好啊,没问题。”
“谢谢。”我的眼睛亮了起来,衷心地感谢着他,开心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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