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七)相映成趣 鸿雁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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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才能让这个英俊军官知道自己已经被顶头上司的女儿悄悄喜欢,并对我心生好感呢?我该如何努力才能进入母亲时常提倡的那种温文尔雅的佳境?也许,假装斯文能够给他留下好的印象。然而,母亲教导了十几年都痼癖难改的我突然要为一个没有殷实背景的男人蜕变成为一个矫情的淑女岂不让尖酸刻薄的素华把我贬到盥圊间里去?
我正忖度着,天门**上面的那张嘴突然发出低沉的声音:“呃,能不能和你有个约定?”
我愣住了,仰过面朝他看去,见他把牙磨得咯咯响,一对噙水的大眼正专注在我的唇齿上,我下意识将两片唇往牙里收拢,然后问:“什么约定?”
“等你再长两岁,我们一起上公园。”他的嘴几乎是靠在我的耳尖说话。上公园?当下男女都拿公园当作谈情说爱的专门场所,上公园这三个字也就有了遮隐和神秘的意味,成为谈恋爱的代名词了。既然他这样说话,表明他心里其实也在喜欢我,并以此试探我对他是不是真的有好感,好一个滑头!他冷不防对我进行恋爱的攻势我反而觉得害羞起来,心嗵嗵直跳。
“我现在不够成熟?”我问。
“不是,因为……因为我清楚自己在各方面都必须接受你家长的考验,也让你有个充分的思想准备过程。而你今晚答应下来,两年之内就不能对我三心二意了,得遵守我们的这个约定。”
“想得倒美!这可是你的一厢情愿。”
“答应我!”他用下达命令的口吻说完又笑道:“你不能太骄傲,两年的时间不算长,这事也和打仗一样,得讲究谋略,否则瞄准的目标会转移到其他的阵地上去。你不是希望我做你哥哥么?我求之不得,我想一辈子拥有这个专利怎么样?答应我吧!你说,我既当哥又当师父的我容易么?”我被他说得咯咯直笑,却没有马上答应他。
他喉咙开始颤起来,又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件事情。”他把我的手捏得越发的疼痛,我明显感觉身后那个宽大的躯体在翻腾着一股热浪,把我烘得浑身发烧。我轻声埋怨说:“我的骨头要被你捏碎了还不放开?”
“这由不得我了......除非你现在就答应下来。”我瞄了一眼周围,素华不知什么时候走掉的,院廊上就只剩下我们两个胸背粘在一起的男女。
“好吧,我答应你!你分明在胁迫我,讨厌!”说完我就用肋尖向身后戮去,他“呃!”的一声闷叫,手捂在小腹上痛得直皱眉眼,我吓的忙上前去扶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却冁然而笑趁机将我一把拽回到怀中,说:“这还不叫故意吗?!”继而又马上松开手说:“我得回队里去了,大小姐,要记住你的承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乐滋滋的,这小子的霸气一点也不亚于巍哥。
这夜,躺在身边的素华情绪十分的烦躁,辗转反侧最后干脆蓬头苦面坐起身说,“姐,你不应该跟这个出生大山里的土豹子走那么近,我们姐妹俩长得都不赖,爸妈战友们的儿子多得是,并且都很喜欢我们两个不是么?他们不但工作单位优越,而且文化程度和兴趣爱好都和我们差不远,干嘛偏偏喜欢这种经历和生活都区别巨大的男人?”
“我就是喜欢。”我说。
“那,巍哥怎么办?”
“他一直就当我们哥哥的你明知故问什么?”
素华突然从她枕下拔出一件东西杵了杵我的肚皮,我问她杵我做什么?侧身一看,原来她手中拿的是一只精致的钢笔。她撅起嘴说:“呐,这是巍哥出发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你总是躲避人家,做得太绝情了!”
我握着笔,关掉电灯不再哼声了。
两年过去,祥子成了我家的常客,或者不叫客,叫公务员更合适。家里的重活累活几乎全部被他包揽下来,大事小事父母也都放心地交由他去办,他如自家人一样在我家进出随便起来。
自从上次近距离接触之后,两年内他没再碰过我一根指头,我表面冷淡他,但心里却是佩服他的这种说一不二的耐性。爸爸太极拳法大有了长进,而我基本还在原地踏步,这也不能怪祥子,主要因为自己无法熊背,无法弧步,更无法阴阳。
这星期单位文艺队到边境慰问边防军,一场接一场的表演下来,我终于累病了。祥子听说后急匆匆推门而入来看望我,却被素华挡在了门外。
“喂,这是闺房重地,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呢!”祥子没有理她,用臂膀拨开她的手径直走到我的床边,素华就生气的摔门下楼去了。
“感冒好些了吗?”
“师父来了我还能不好么?”
“呵,那,我成藿香正气丸了!”
“美你的八级旋风!”我硬挺身体盘坐在床上。
“你还是躺下的好。”祥子靠近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顺手把军帽摘下来说:“让我摸摸你的额是不是发烫。”我说:“只是感冒的,不许摸,你的掌力太大!”
“应当说我魔力太大,洁儿,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你才快些好起来?”他问。
“给我介绍你家祖宗十八代,呵呵,还是不为难你吧,就把你家父母和兄弟姐妹统统讲出来,还有山区里的童年趣事也要讲出来。”
祥子挠了挠自己的大脑袋,说:“你查户口呢?你果真愿意听我们贫穷人家的故事?”
“非听不可!”我说。
他说:“那好吧,只要你不嫌我话长,我就把儿时一些有趣的故事讲给你听。”他起身去把屋门关上,一**坐上了我的床沿,大掌伸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说:“还好,退烧了。”然后握起我的一只手迅速放到他的唇上又马上拿下来,说:“等你这次病好了我们就上公园。”

“家里多舒服啊上公园做什么?”
“自在......”
“你在我家感到不自在?”
“你能不能往深奥里想呢?”
“头痛呢,不懂怎么深奥去想。”
南方有个小地方名叫兰丹,兰丹有个小火车站叫瑶寨车站,阿爸退役后就被分配到这个远离梅县家乡的小站公务段当巡道员。因此,我的童年就是在这个瑶寨铁道小站中度过的。段上的男人们是家中唯一领取工资的劳动力,所有人家烧火用料绝不会在这点可怜的工资上做计划,砍柴便成为站上铁道人家孩子周末唯一的假日活动。
段上的妇女多半是男人们从自己家乡**来的媳妇,她们统称铁路家属,家属们在这样的小站上很难找到可以领取工资的行当,最突出的贡献便是替男人操持家务、种瓜菜和生孩子,她们少说都生有三四个以上的孩子。
我阿妈生了我和哥姐弟弟五个丁,比你家还多了一张嘴,因此,我要上山打砍、下河摸虾,养猪和种菜,可一年四季进肚子的大米没有几斤,杂粮野菜使得我们脸浮腿肿。但是,我们却可以从艰苦的环境中寻找出自己的乐趣,感到知足和快乐。比如砍柴,我们段上那此孩子砍柴都有专门的套装,每个人上衣的肩膀处都缝制有厚实的补丁,像对称的半个月亮爬在肩头,这是为了扛柴的时候不把肩膀磨伤;裤子臀部的位置也特地缝制一边一块对称的圆形大补丁,男孩的补丁自然没有女孩的色彩鲜艳,远远看去打柴的女孩家个个**就像镶嵌上一对太阳,这也是为了预防滑下山坡集中柴捆时**不被石尖划破。补丁缝制是否精细整齐,标志着母亲心灵手巧的程度,大家出发前喜欢翘起**相互比较自己母亲的杰作。
“呵呵,太有意思了!”我叫起来。
“不要打断我的话。我给战士们讲话时也是这样要求的。”他说。
“难怪他们一个个都被压抑成了木偶。”
“……你再顽皮小心我堵你的嘴。”
肩头上两月亮,**上两太阳的砍柴衣服孩子们没有不喜欢的,连镇上的小狗们都紧随我们后边一次看个够,它们往往会跟随我们走出好长一段路程才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地往家还。
山林中鸟儿、蟋蟀、山蛙和知了的歌声交汇在一起美如春天的协奏曲。它们比起我们要欢乐自如得多,随心所欲的在树林中蹦来跳去,边玩耍边觅食,看不出它们会为饥饿慌张。花蛇肆意穿行在草丛间,我们每人手上必须持一根竹杖,因为蛇最怕竹杖。三五成群的野鸭和野鸡在我们经过的足边突然腾起,时常把我们吓得惊叫不已,待野鸡鸭们飞走后,我们就去拾起一、二只温热的蛋来充饥,不再去碰窝里其它剩余的蛋。我们饿极了就去烤山薯吃,渴极了就到山涧喝泉水。山上美丽的奇花异草和漂亮的各色果实令我们目不暇接,野果子当然是最诱人的,它们满山遍野地袒露在丛林中,那份丰硕欲绽的模样令我们按捺不住一个个采下来往嘴里塞,也算是成全野果们有一次出逃种子融入人体的叛逆滋味吧,也许,它们在我们的嘴里会如同我们一样的快意。只是有的野果子不能多吃,多吃了会使我们几天的大便结于腹中死活都摁不出来......
“有这样捣蛋的果子么?”
“当然有。”
“你当过知青?插过队?”
“对,我下过乡,在一次修建水库工程中,为给我的老阿婆多挣治病的钱,我拼着命两只手超负荷提起近百斤重的泥土往河堤上奔,结果造成双手腕关节脱臼,还患上了疟疾,一担泥0.1元的工分我没挣到几个,反倒让家人欠下一**的债......”
听到这我情不自禁就落泪了,我说:“这些故事别人听起来或许很平常,但在我听来是太多的新鲜和难以置信。你这些奇妙的过去根本来自于不同的另一个精彩世界。”
“你夸张了,这不过是童年一些苦中寻乐的事而已。”
我知道这次对他进一步的了解不能不以夸张的想象去跟他的将来联系在一起,他在我眼中变得更为神奇而富有魅力了。我痴痴地望他,他就缓缓地抱起了我……在他的怀中,我陶醉得忘却了生病,安静地享受着他的抚摸......
“祥子,我想去看那个南方小镇,我想去爬瑶寨的青山,吃山里熟透的野果子,喝山涧里的清泉,还要,攀藤上岩......”我把头搭上他的肩头咬住他的耳根说。
“和我在一起,就等于有着这样的经历了。洁儿......”他的唇对着我的唇散发出一股馨香的撩人气息。
“嗨,你的手过分了一点儿。”
“......我也能病。”
“你精神病?”
“我相思病……”
“我感冒……会传染给你的。”
“我是藿香正气……”
早晨刚踏进办公室,为为就神秘的告诉我有信放我办公桌上。果真,办公桌上放着一封航空信封,封面那张扬潇洒的字迹十分熟悉,是巍哥的来信。
时光如梭,眨眼的功夫巍哥到杭州当空军已近四年。记得刚入伍那年他每次来信都写的想家、想父母、也想我这个一同长大的妹妹。不过几个月之后,他倒是能全身心投入到了严格艰险的训练当中,从信中可以知道他从紧张兴奋的第一次试飞到惊心动魄的高空技巧训练,付出的艰辛和努力是常人难以想像的。这让我一直为他的高空训练悬着心,常常手握书信祈祷他每一次飞行都能平安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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