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夜王开始真正注意起付清是在付清十五岁生辰那天。
那天付清被白七放了假，正在城外的一间酒楼上和人喝酒。
和他同桌的是他小时一起从衢州逃难乞讨过来的朋友，一人和他一样在富贵人家里当值，一人被一对农妇收养了天天和耕地打交道，还有一人，干着和数年前相同的乞讨业。
付清当时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衫子，眉眼间却是神采飞扬，谈笑自如，全不似府里的沉稳安静。
北夜王那时正在楼上的包间喝酒，楼下却突然争吵不已。他吩咐仆从去看看，免得出了什么事。过了会儿，便传来一阵爆笑，把楼顶都要震翻了，回来回事的仆从也是兴高采烈的，当成个笑话给北夜王讲了。
原来是有个客人说菜里有虫，不愿付款。可其他盘里的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摆明了是赖帐，不仅如此，为了虚张声势，大声吆喝，诚心让店家作不成生意。
那店家怎么处理的？北夜王问。
店家想息事宁人，可有几个客人出来把事情摆平了。
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呢？
他们说，菜可以不付钱，但是虫要付钱。虫是在鲍鱼里长出来的，所以是鲍鱼虫，一共有3条，可是现在只剩下1条，所以要付2条的钱。而一条虫的钱就是他们一桌饭的钱。
这还真有点意思，那些人就不闹了吗？
闹，差点动起手来，不过被店家的打手轰出去了。
北夜王轻轻一笑，他抬眼看一眼侍从，似乎欲言又止，便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侍从道，我看那说话的人，好像是府上的小厮，叫付清。
北夜王眉头微微一皱，侍从便退了下去。
下楼时，无意往厅堂望了一眼，却正是付清那桌。
那是绝对没有在王府见过的表情，生动而直接，眼睛完成一弯新月，嘴角上扬，恣意而欢雀。
付清当然没有想过会在这里被北夜王注视到，因为刚才帮店家解决了难题，被送了一坛上好的杏花村，几人一起，正在斗酒。
只有和这些人在一起才是快乐的，王府中的友情有太多利益关系，看的多了，便也不再奢求，凡事面上七分，心里三分。
日子总是这么过。
那以后，付清总会感觉到北夜王偶尔的目光，带了点好奇的探视意味，但是付清当时并不懂得，只是内心十分紧张，面上的表情越发冷清了，半分不敢透露情趣。
有时和府里的其他人说笑起来，付清也总是笑的很开心，只是那种笑，总带点刻意的味道，别人没见过他真实笑容当然也就没觉得不妥，被北夜王看到的时候，却是微微露出困惑的表情。
北夜王对他其实有些恼怒，官场上的人带着面具那是顺理成章，一个小小的书房侍墨也带着表情敷衍，心里实在有点不是味道。
便喜欢开始找茬，次数多了，付清只好去跟白七求救。
白七却暧昧不明的笑着，让他别担心。
横竖不过挨顿板子被赶出去，只要还能留条小命儿，在王府这么多年的长工经验，他不信换个东家找不到饭吃。
于是面上虽然还是一如以往的兢兢业业，心里却放宽了很多。
再有什么砖头砸下来，处之泰然。
倒换了北夜王开始疑惑了。
这场小小的游戏，以北夜王失去兴趣而告终，若论结局，倒是付清更胜一筹。
时光在继续，他仍旧只是他的侍墨，两人的关系，却变得稍微有那么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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