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目标”“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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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四那出生有着异象的扫把星,因为头上长了三个旋,所以小名就叫做三旋,大名呢,是方老四去南山的庙里求智能法师给取的,单字一个“舟”字。
三旋一岁时。
按照方老四的安排,三旋应该一岁就学会认字,两岁会背书,但是三旋到了一岁的时候,连个爸妈都不会叫,“神童都与众不同!”
三旋两岁时,三旋才开始蹒跚学步,会说的话没有几句,不要说聪明,如果能够不是傻子,方老四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奶奶地,老子就与狗东西耗上了!”方老四很不服气,看着别人同样大小的孩子早都能跑会说,他决心要努力让自己的神奇的儿子变得“普通”一点。但是又不幸的是,他的努力付之东流了。
三旋三岁时。
终于三旋能跑了,会说了,方老四想自己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于是在某一日的某一个时候,他满脸笑容地对三旋说道:“三旋,过来,爸爸教你读书!”
三旋面无表情地说道:“不!”
方老四仍然满脸堆笑地说道:“三旋乖,爸爸教你读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不!”三旋面无表情地转身跑开,留下方老四在那里大叫:“回来,三旋,爸爸告诉你,做人要有目标!做人要努力!”
三旋四岁时。
方老四方老四仍然满脸堆笑地说道:“三旋乖,爸爸教你读唐诗: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
三旋六岁时。
三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村里万老头家的院子里梨子是那么地诱人。既然是那么诱人,自然会成为小孩子们眼里的目标,尤其是三旋这样天天被教育着要有做人目标。于是等到方老四回到家时,他看到家里满满一堆的梨子,吃得大腹便便地儿子正坐在那里捧着那些还没有完全长熟的梨子,非常专心地消灭目标。
“说,为什么要去偷梨?”方老四大声地喝斥着,挥动的竹片子打在三旋光光的身上,三旋没有躲,也躲不开,因为他被方老四绑在了柱子上。
方老四的心里充满了愤怒,虽然他是如此地希望儿子能够有所出息,与众不同,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六岁的儿子竟然在墙上打了一个洞,然后钻进去把梨子偷了回来。
“做人要有目标!”三旋答道。
方老四的竹片子又叭地打在了儿子身上,三旋的脚上立时起了红红的血印子。
“先人板板,老子教育你做人要有目标,是让你学好,哪个叫你去偷东西?”说完,方老四的手又挥了起来。
三旋把头一扬说道:“做人要有目标!”
“说!怎么把人家的墙扒开的?”方老四打归打,气归气,但是他终究还是对自己这个才六岁的小子怎么把人家的墙扒开的洞感到十分奇怪。
“用铁丝掏的!”三旋从一开始到现在一滴眼泪都没有淌过,镇定地说道。
“不可能,人家万老头刚出门一个小时,你就能给掏出那么大一个洞?说,是不是别人带着你干的?敢带坏我的小孩,老子打死他!”方老四对于儿子说的话实在是不相信。
三旋似笑非笑地答道:“从梨树开花我就开始掏了,每天我都去掏一几下,就掏好了!”
方老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举着的竹片子半天都没有落下来,木木地说道:“你……掏了半年?就为了要吃这梨子?”
三旋认真地说道:“做人要有目标,做人要努力!”
……
七岁时,三旋终于上学了,村里的小学。村里的小学很破,甚至是可以说那根本就是破了。因为那根本就是用几间鸭舍改的。原来用来关鸭子的竹圈圈还用绳子挂在屋子上的横梁上,坐在又潮又湿的教室里,这一群小鸭子们却甚是快乐。
学校里没有几个老师,三旋的班主兼容任兼语文老师兼数学老师兼体育老师兼一切课的老师,叫何秀秀。既然是老师,总有过人之处,这何秀秀当然不例外,不过她的过人之处在于,她的公公是村里村长,是一个村的最高统治者。所以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文化,只不过是个初中还没有毕业,但是却“勇敢”地挑起了这二三十个孩子的教育重任。
“鹅鹅鹅,曲颈向天歌!”何老师认认真真地教着大家读白眼字。
全班人都很认真地跟着何老师读着白字,除了三旋。他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头上悬挂着的鸭圈圈。等到大家读完了,他的声音是如此地与众不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旁边的李小花同学看到了何老师那鼓鼓的眼睛,赶忙用胳膊肘儿轻轻地拐了三旋一下,说道:“老师看你呢,你读错了!”
三旋头也不抬地说道:“曲项向天歌,我爸教我的!”
何秀秀勃然大怒,挥动着教鞭走了过来,把三旋的桌子敲得震天响,说道:“你给我站到黑板上去!”
三旋很听话地走到讲台上,双手攀着黑板的木架子,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转过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何秀秀说道:“我已经爬上来了!”
虽然三旋从来看上去就不那么聪明,但是从他一上小学开始,所有的人都无法回避的一个事实是,他很厉害,因为他只要想做什么事情,他就能够做成。比如说他对于何秀秀老师的错别字很感兴趣,每天都在本子上认认真真地记上他听到的何秀秀老师同志出的错,一丝不苟。当何秀秀发现了他的本子后,大为惊讶,于是不得不每天仔细备课,认真改正,竟然还真的大大地提高了识字水平,在日后上级对乡村代课老师的考核中脱颖而出,最先转成了正式的老师。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当然,三旋的的做人准则就是方老四教给他的:“做人要有目标,做人要努力!”六岁的时候,他最大的目标就是邻居家的梨,结果他努力了半年,倒底把人家的梨给吃到了肚子里。在上了学之后,他的目标当然会选得更加远大一些,可惜在这小小的山村里,还真的没有什么更伟大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可是,做人总得有目标啊,虽然老师早就已经谆谆教导说以后长大了可以开飞机,开火箭,但是,三旋现阶段的目标却远远没有那么“高上”,他就想把操场上的那棵大树上的马蜂窝给摘下来。
“我要把那马蜂窝给摘下来!”三旋指着水桶大的马蜂窝说道。
同学们看着那硕大的马蜂窝和嗡嗡乱飞的蜂子,都觉得不太可能成功。
“你要是整下来了,我们都钻你的裤裆!”那些胸无大志的小孩儿们是无法理解三旋的。但是越是难的目标,三旋会觉得那越值得他去做,那样才会更有成就感。
那树很高,也很大,爬是不可能爬上去的,但是三旋却是真的有办法。他自己用桑树的枝条做成了一张弓,又做了一支带着长绳子的箭,在中午午休的时候,就站在操场里对着那马蜂一阵乱射。在连续奋战了三天之后,他的箭终于稳稳地扎在了蜂窝之上,他拽着绳子,使劲一拉,终于把那大蜂窝拉掉了下来。
三旋很有成就感地捧着蜂窝跑进了教室,高声地喊着你们这帮龟儿子,快来钻老子的裤裆,在他的身后,紧跟着的是愤怒的马蜂。随后,教室里传来了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叫声。
当方老四的竹片子打在三旋的身上时,三旋一如往昔挨打时那样连气都不吭一声,更不要说掉眼泪了。
方老四打得累了,这才坐下点了一支旱烟,叭嗒了几口问儿子道:“你说你上学读书什么时候也能够弄拐子努力,老子就不信你龟儿子还有啥子学不会的。你说一个蜂窝包,你去捅它做啥子?”
因为这次马蜂窝事件,何秀秀老师差一点就被停职,所以村长代替她专门登门“拜访”了方老四。这次会谈的结果,就是村长代表何老师宣布方舟同学是村小学里不受欢迎的人,理由如下:
第一、方舟上课不认真听讲,常常和老师唱对台戏,导致其他同学不能认真听讲。
第二、方舟除了和老师顶嘴,就是发呆和睡觉,严重影响了老师的教学心情。
第三、方舟此次捅马蜂窝,造成了其他十多名学生被蜇伤,严重扰乱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并且给其他的学生和家长带来了严重的心理伤害。
基于以上几天,村长大人并郑重提出了关于建议方舟同学转校到乡小学去的命令。
“这是村委会讨论通过的!”最后,村长用不容质疑的口气说道。
“呸!谁不知道,村委会里七个人有五个是你们家的人!”方老四在心里骂着,可是村长就是村里的天,更何况一个强大的村委会!
于是方三旋被全村人民热烈地“欢送”到乡里小学去了。从此方舟同学冲出了方家村,走向南山乡。正所谓,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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