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一下扬州,心事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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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在三天后李辅国亲自上了一趟柳府,把李亨的意思传达了给和政,准许她下扬州。
得到了李亨的准许,和政却没有预期的高兴,心里总是有什么堵着似的,让她这些日子以来都难以得到释放。
有时候她会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终于得到了李亨的首肯,她却有点不知所措,平日里她根本不会如此的,她呆愣着坐在桌边,双手托腮,看着前方。
柳潭走到她的身边,大手轻搭上她的肩膀,和政抬起头迷朦的看着他,带着几分无助。
他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怎么不休息。”
她看着他的眼睛,把他微凉的大手覆到自己的脸上。“你是不是……会一直陪着我。”
此刻的她感觉到分外的不安,无论真假,她也想要得到一个承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承诺。
“你怎么了。”柳潭蹙起眉,惊觉她的手竟是在颤抖。
“回答我。”和政情不自禁的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心中更是绪乱,执着的要得到答案。
柳潭双手推开她,双目炯视着她的眼睛。“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李倓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已经不会给她许下什么承诺了,他怕,她已经不再需要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颗泪蓦的从她的眼眶中落下,无助的抓住他的袖子,低垂着头。“我错了……我做了一件很离谱的错事……我,真的很怕……”
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不会有事的。”
她倐的抬起蕴泪的双眼。“为什么不答应我……难道你也准备抛开我了吗……”
看着她紧咬住的下唇,他连忙用手把她的唇齿间开。“你想我答应?”
“答应我……求你……”
敛了敛眉,长臂一伸,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好。”
听着她压抑的哭声,他还是跟从前一般,二话不说的把她拥在怀里,安静的等待她恢复平静。
原来,他一直没能把她放下……
清晨的阳光柔柔地撒入清幽的房中,水蓝色的纱帐在软风中微动,和政靠在柳潭的胸前,一脸慵懒。
她揉了揉眼睛,朦胧的看着早已醒过来的柳潭,对他抿唇笑了笑。“昨晚,谢谢你。”
“没关系。”
他起身下铺,把放在一旁的披风披到了和政的身上。“离出门的时间尚早,你可以再休息一下。”
她理顺了头发,双手撑着铺起了身。“还是需要准备准备的,毕竟还是第一次到扬州。”
柳潭也没有勉强,替她唤来了侍女替她梳洗。
和政看着柳潭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由的冉起一阵暖意,这种感觉就像是能把她心中的阴霾尽数带走一般,又仿佛有一阵明亮的光芒,照在了她的心上……
响午时分,告别了柳氏夫妇,柳潭与和政便是带着几名家臣与闵香一到踏上了下扬州之路。
坐着马车从到了河畔,早已经有一艘皇船在等着了,见和政与柳潭下了车,守在船前的几名侍卫连忙大步上前行礼,并告诉他们一切已准备就绪。
和政蹙了蹙眉,随即命令道:“把船上的‘唐’字摘下来。”
这回她并不是以公主的身份下扬州的,而是以一个普通商人的身份,这偌大的“唐”字太过张扬,对此行无利。
侍卫领命,连忙派人把那张绣着“唐”字的布给摘了下来。
辗转片刻,这才上了船。
终究是皇家的船,船上的一梁一柱皆是精心制造的,甚至连船沿的栏杆皆是以上好的桃木所制,看起来更是华丽非凡。
和政看着这一切,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公主,驸马大人,我们会沿着水路下至扬州,途径雍州、商州、襄州、沔州、鄂州、江州、庐州,最后到达扬州。”
听着侍卫详细的汇报,和政点了点头,却是没再说些什么,随着侍卫走到了船舱中最舒适的舱中。
挽着柳潭的手迈入船舱,身后的侍卫便是体贴的为他们掩上了舱门。
船舱上,燃着一股淡淡的兰香,那股幽香有意无意的萦着,揉至心间。
柳潭蓦的一震,眼神略变。
感觉到身边的人的异样,和政回过头看了柳潭一眼,拉着他的手走大案几前坐下。“怎么都不说话。”
柳潭长臂一伸,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中,大手轻抚着她的脸颊,不经意的穿过了她垂下的发丝,顿时柔情如斯。
“嗓子好了。”
她怔了怔,随即笑了出声。“那是自然,多亏你了,现在好多了。”
他猛的把他紧紧的抱住,如此深沉的拥抱似乎是在发泄着一种什么情感似的,让和政一时间也手足无措。
“怎么了……”被他紧紧的抱着,和政心中竟掠过几分惊慌,连忙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他环着她的手臂又紧了些,头埋在她的发中,一缕缕清幽的香气在这舱中愈加的浓烈。
“你怎么了。”和政不安地道。
柳潭薄唇紧抿,双目中竟是带着几分忧伤。“大哥生前最喜爱兰花……”
和政猛的一阵心酸,手不禁慢慢的抚上他的背。这种感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思及至此,不禁落了泪……
在这一场战争中,她失去了许多在身边陪伴着她的人了……
“别想太多了,大哥他……我……”
听见了和政声音的异样,柳潭连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拭去她脸上的泪,心中冉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怎么哭了。”
和政抬眸看着他,心中的悲伤与委屈突的有如洪水一般涌出,顺着脸颊蜿蜒而落。“母亲她……去了……”
说到那来不及见最后一面的韦氏,她的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柳潭吃了一惊,他依稀记得两年前在东宫深处,那个被和政称为母亲的女人,那个温婉的女人,终究是去了。
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尚未说话,和政又道:“所以……所以我知道你对大哥的感觉……一定不好受的……”
“别哭了。”
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虽然他并不知道她跟韦氏的感情如何,只是如今见她这样的反应,怕也是把韦氏当作是自己亲生的母亲看待了吧。
待她哭声减弱,才又道:“怎么不告诉我。”
和政揉了揉眼睛,半低下头。“你要我如何告诉你?又该从何说起……”
他叹息了一声,站起身,随即倾身把她抱了起来,置于软榻上。
修长的指轻轻的划过她的脸,动作轻柔得如羽毛一般,跟他手上那冰凉的温度甚为不合。“抱歉,是我没有注意到。”
她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见他欲走,连忙抓住了他的袖子。
“为什么每次都要走。”
她半撑起身子,因为躺下而微乱的发丝垂在软榻上,犹如那乌黑的缎子般,发出莹亮的光芒。
柳潭微怔,他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何每一次到了同样的情况下都会留下她一人离开,虽然每一次她都把他留了下来,只是……
“你不是喜欢我么……为什么,每次到这个时候都要把我丢下……”纤细的手慢慢的滑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十指紧扣。
她指尖的温柔带着一抹温度,从她的手上传到了他的心中。
“对不……”
话声刚落,她却连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这样说,我不喜欢。”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腰腹上,半闭着眼睛。“以后不要这样,好不好……我……”
他的手慢慢地覆上她的手,只闻一声轻浅的叹息。
“好……”
站在甲板上,微凉的海风轻抚着她的脸,带给她丝丝清凉,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
双手捂住头,看着湍急的河水。
她究竟怎么了,她很清楚自己爱的不是柳潭,但是她却半分也无法离开她,她眷恋他的温柔,她也自私的想要独自占有他的温柔。
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看着那白花花的浪花,心中蓦的一疼,痛得几乎呼吸不得。
脸上突的觉得凉凉的,手不禁举起覆上了脸颊。
竟然,哭了?
她最近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以来落的泪竟是比她那么多年的还要多。
转了身正准备回船舱,却惊讶的发现柳潭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在了离她不远处的身后。
她怔怔的看着他,那深沉的压力在她的心中猛的爆发。
双手用力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半靠在栏杆上。“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柳潭突的蹙起双眉,大步跨向她,悄悄的把她拉离危险的栏杆。
“怎么了。”
“我做了一件很错的事情,而且……回不了头了……”那件事在她的心里压抑太久了,她的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
她看着柳潭的眼睛,记忆回到了当时……
父亲赐死了她心爱的人,她也要让父亲尝尝相同的感觉。
那是她一生以来所拥有过的最邪恶的念头。
外人看来,那段时间她的确是痴痴傻傻的,一双眼中空洞无比,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其实,他们都忽略了其中的阴暗。
偶尔,她会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药宫前花丛处,呆愣的看着那一朵朵的药花,随后很快的被闵香寻到,带回去鹤仙宫。
如此几次,来来回回。
直到那天。
那日,趁着闵香去替她端药的机会,她再次走出了鹤仙宫。
犹如失了魂似的,却也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牵引着她那般,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齐宛湘的住处。
齐宛湘可能也是被她突然的造访吓了一惊,连忙拉着她进了屋,让她坐下,随即便是想要去唤人来,却被和政拉住了手。
和政握着她的手腕,脸上却是惊现笑容。
齐宛湘蓦的一震,随即便是在和政的身边坐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她说着话,虽然得不到和政任何的回应。
她的脸上始终是带着温婉的笑容,几近是解脱的笑意。
待她站起身回过头,准备去内屋里拿件披风的时候,和政的唇边却是勾起了那邪恶的弧度。
她把食指不经意的,稍稍的伸到了齐宛湘的茶水中,藏于指甲中的药迅速的在茶水中溶化……
齐宛湘把披风拿了过来,温柔的替和政披上,牵着她的手把她从位置上带了起来,正准备把她带回鹤仙宫之时,突的回过了头,伸手端过茶水,抿了一口,这才把和政带回鹤仙宫。
……
此刻的和政已经完全的清醒了过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这样的做法是那么的离谱,只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齐宛湘分明知道那茶中有毒……
此刻只得紧紧的揪住柳潭的袖子,泣不成声。
柳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薄唇紧抿。
她终究不愿意在他面前敞开心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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