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大侠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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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刚峰父女二人在裕隆客栈,前后统共住了两个来月的时间,也没有见上胡斐的人影儿,眼看又到了上元节,真所谓他乡再好终非久恋之地。两人一合计,近期便欲动身离去。高飞眼见父女俩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劝,随忙着为父女俩准备路上的一应用度。待吃完高飞准备的践行酒,马车就从裕隆客栈出发了。临行之际,吕紫薇与不离、不弃二童子依依不舍,相拥而泣;高孙两人双双抱拳,互道珍重。
约莫行了十几里许,吕紫薇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堤坝,趴在父亲肩上嚎啕大哭,伤心欲绝。孙刚峰望着女儿失控的神态,也禁不住老泪纵横。经历了诸多的千辛万苦,到头来连心上人的头发丝也没见上一根,这事放到任谁身上也终难承受。
一通宣泄之后,车内又渐渐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两位毕竟都是洒脱之人,一时失态,相互都有些不好意思。吕紫薇伸手揩拭掉父亲脸上的泪痕,不禁破涕为笑。隔得一阵,吕紫薇掀起车帘布,伸出头去瞧了一会儿,待重新归坐,看了父亲一眼,欲言又止。孙刚峰疼爱地注视着女儿,道:“你是不是又有了打算,说吧,爹听你的。”
吕紫薇嘴里嗫嚅道:“我……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那你想怎么做?”
吕紫薇想了一想,道:“咱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下落,况且我猜那个黑衣人也在处心积虑的找他,眼看着三月十五也只是一抹眼儿的功夫,您说,女儿怎能安下心来回家。”
孙刚峰微微叹了口气,道:“其实从客栈起身的时候,爹就想和你说这件事,只是爹怕你脸上下不来,便没有开这个口。你是不是想去乌兰山玉笔峰?”
吕紫薇感激地扶着老父亲,点点头,道:“嗯!女儿想在乌兰山四周等他的信儿。”
孙刚峰道:“好吧,在客栈的时候,爹就跟高飞询问过前往乌兰山的路线,不出意外的话,几天的时间也就到了。”
于是,一辆承载着孙刚峰父女希望的马车,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正月里的上午,折而向北缓缓驶去。
关外,辽东,乌兰山大峡谷。
一块再也无力载荷胡苗两家之间腥风血雨冤孽情仇的悬岩,带着胡斐上一代的仇恨,带着苗人凤负罪般的解脱,带着当世两大高手挣扎的躯体,带着奔雷惊涛的气势,堕下了万丈深谷。
胡斐登时觉得,眼前的景物“嗖嗖嗖”地直往天上窜去,而他此时,一个接一个的念头亦如闪电般在心中掠过:爹妈的模样早已经淡忘,去了阴世,他们能否把我认出?二妹在世时自己伤透了她的心,今日随她而去,她会不会责怪于我?还有……还有袁姑娘,还有赵三哥……临死之际得蒙兰姑娘的垂青,心中已无少许遗憾;如若天叫我和苗大侠不死,我俩一定会成为肝胆相照的好朋友的……

经过之前的一战,苗人凤已几无怀疑胡斐与胡一刀之间的渊源。他想,不管胡斐是胡大哥的子嗣也好,是侄子也罢,今日就是丢掉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护得他的周全。
两人各自的心中在惋惜,在后悔,在自责,其实求生的**都是十分地强烈。两人知道,此时分明已到了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都在毕其功力之一举,让充沛的真气遍布全身,得以减缓下坠之势,但是人在半空,实无一点借力之处,离地面愈近一刻,两人的心就愈冷一分。
苗人凤自知生还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登时朝胡斐大喊一声:“你到底是谁!?”
胡斐凄然一笑,大声道:“我是大侠胡一刀的儿子,胡一刀就是我的爹爹!”
苗人凤脑中嗡地一响,再不多话,一个空翻,头下脚上直向胡斐所在的方位滑去。片刻之间,但觉白光晃眼,谷底的一切已然历历在目。这时苗人凤把身体横亘在胡斐的脚下,双手抓住胡斐的左右脚踝,用尽全部的力气反向上托,胡斐的身体反而往上抬高了丈许,但那从万丈悬岩上摔下来的力道,实在是凌厉无铸,胡斐只觉得腿上一阵剧痛,登时晕了过去。不知等了多少时辰,胡斐才悠悠醒转过来。他双臂使力,尽量支撑起上半截身体,眼睛往四下里一望,却见苗人凤脸朝下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积雪。
胡斐在一刹那之间,但觉心中空荡荡的不着一物,向天狂吼了几声,耳中却听不到自己在叫些甚么,待神智稍一清醒,慢慢爬到苗人凤的身旁,轻轻把他翻转过来。只见他脸色苍白胜雪,双目紧闭,四肢已被急速下堕的一股大力扭断成数截,景象惨不忍睹。胡斐欲哭无泪,轻轻扶起苗人凤,让他靠在自己的双腿之间,一面叫着“苗大侠,苗大侠。”一面伸掌按在苗人凤胸口的膻中**上,倾尽所有的真力不绝输入。
过得片刻,忽觉苗人凤身子一颤,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胡斐,低声笑笑道:“二十……多年……前,我……我就欲随……令尊而……去,可我……不甘心那!我得搞……清楚,我……那胡大哥究竟……是怎么死的……”他挣扎着,试图喘上一口气,又道:“早已明……白了,早已……明白了……”他望着胡斐那张极似胡一刀的脸,嘴里喃喃道:“胡大哥……有后……了,胡大……哥有后了……”声音渐渐几欲不闻,胡斐但觉手上一沉,苗人凤将头一偏,慢慢合上了眼睛。胡斐大惊,急忙伸手探他鼻息时,已然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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