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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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忠一脸肃然的看着伏在地上的赵安,听他禀报此行的情况。
赵安恭敬的叙述着一路的情形,末了道:“主人,此次出行,我为主人发现了一个人才。”
赵忠冷哼了一声,不屑的尖声道:“人才,什么是人才?只要能唯我所用,哪怕他是白痴,也是人才。”
赵安立刻谄媚的笑道:“主人说的是,不过那个人未必不能唯主人所用。”
赵忠脸色一变,很感兴趣的道:“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安答道:“眼下是上党太守的从事,是一个难得的武将。”
赵忠冷笑道:“一个武夫,有什么用处?能为我带来黄金还是白银?”
赵安笑道:“主人,我起初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和他聊天的时候,他的话改变了我的想法。”
赵忠眉毛一扬道:“卖什么关子,快说。”
赵安恭敬的道:“他说眼下朝廷有四股势力,是陛下、外戚、门阀士族以及主人和其他内官组成的第四股势力。眼下主人您和其他内官依附陛下,连结外戚,可以说是最强大的一股势力,但同时也是最弱小的一股势力。”
赵忠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片刻道:“说下去。”
赵安微微一笑,他太了解主人了,他们对自己的权柄抓得可紧着呢。思量了一下,继续道:“吕布说主人您眼下的势力虽然强大,却犹如水面上的浮萍,只是依靠陛下的宠信,没有自己的根基,又和士人是死敌,天下的愚民也无不痛恨主人。而外戚拥有一定的地方力量,也比较容易获得士人的支持。至于士人,虽然受了党锢的打击,但在地方上还是有着巨大的实力。主人虽然提拔了不少人,但那些人不是庸才,就是想着怎么搂钱,虽然有的也是一郡之守,却不过是些墙头草,而且主人没有什么亲信掌握军权,一旦陛下有什么闪失,主人恐怕……”
赵忠脸色一变,先是愤怒,然后是平静,紧接着是思索,最后则变成了惊恐,过了好一会,才犹豫的道:“他没有说怎么办吗?”
赵安不敢再卖关子,立刻道:“小的也这么问吕布,他说眼下主人唯一的办法是提拔一些有能力,有魄力的亲信,只有这样,朝廷里的那些大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赵忠无奈的道:“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我和士人形同水火,又哪里找得到人才唯我所用!?”
赵安谦卑的笑道:“主人,吕布不就是一个人才吗?他的勇武可比彭、灌,而且我观此人用兵颇有章法,如果调教得当,未必比卫霍差。而且此人怀才不遇,如果主人拉他一把,他必尽全力报答主人的知遇之恩。”
赵忠犹豫了片刻道:“我不怕他没才,我怕的是他是猛虎。你知道吗?只有武帝那样雄才大略的人物才可能将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名将**于股掌之上,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赵安微微一笑,平静的道:“主人,吕布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何况有一句话,‘君为臣纲’,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主人今天可以给他一切,将来也可以收回来。”
赵忠犹豫了一下道:“我还要和张让他们商量一下。”
赵安恭敬的施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已经收拾好房间的吕布留下了几名手下看守行李,自己则带着两人去拜访当朝的尚书——卢植。
卢植的府衙并不难找,只是到了跟前却出了点麻烦。门前的家丁竟然拦住三人,不肯通报。
吕布的部下都是从死人堆中爬出的战士,自然带着一股杀气,见自己受到蔑视,不由得勃然大怒,手已经摸上了刀柄。
吕布急忙拦住了亲随,从怀中掏出一贯铜钱,塞入家丁的手中,低声道:“帮忙则个。”
家丁用手一掂,冷笑道:“算你识相。”这才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吕布轻轻的拍了拍亲随的肩膀,没有说话。在前世,他见过的势力小人,未必就比不上这些家丁。
过了好一会,家丁才出来引三人进去。
官居尚书的卢植冷冷的看了吕布一眼道:“你到这里有什么事情。”
吕布立刻恭敬的道:“在下并州吕布,字奉先,久闻大人之名,如雷贯耳,特来拜见大人。”
卢植惊讶的道:“你是并州吕布?”
吕布微微一愕道:“大人听说过我的名字?”
卢植仔细的打量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番道:“我的学生从并州归来,提起过你,据说你勇武为并州之冠。”
吕布谦恭的道:“大人谬赞了。吕布只不过有些蛮力罢了。”
卢植横了吕布一眼道:“并州毗邻胡人,民风剽悍勇武,能在那里扬名立万,也证明了你的实力。”
吕布立刻道:“谢大人夸奖。”
卢植抚须道:“说吧,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吕布微一犹豫道:“我出身贫寒,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忠义二字,晓得善恶。我此次到京城,是想拜访名臣大儒,长些阅历,还望大人成全。”
卢植再一次打量了吕布一番,终于道:“你回去吧,有机会的话,我会安排的。”
吕布拜谢后,恭敬的退了出去。回到客栈后,又准备了几份礼物,重重打点了张让的门客、管事。
夜已经很深了,赵忠正在张让的府邸,同这个狡猾多智的宦官商量吕布的事情。
张让平静的听完盟友的话,思索了良久道:“我们眼下别无选择。我们唯一的外援就是凉州的董卓,只不过此人老奸巨滑,只怕到时候有些纰漏。这个吕布倒是个可造之材,他眼下正在士人和我们之间徘徊。今天下午,他还打点了我的手下。看来谁先拉他一把,他就会倒向谁。不过依我看,他倒向我们的可能性比较大。”
赵忠眉头一皱道:“为什么?”
张让大笑的道:“因为他是庶族出身,那些门阀士族是不会真正认同他的。他只有投靠我们,在仕途上才有机会发展。”
赵忠狐疑的道:“卢植那个老混蛋,一向和我们作对,下午吕布又去拜访他,万一这小子当官后,倒向他们怎么办!”
张让瞥了一眼赵忠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他再怎么努力,都不会为士族所接受。只有我们,才能够给他想要的一切。他是个聪明人,会想明白这一切的。”
赵忠点头道:“那我们把他往哪里安排,冀州还是徐州?”
张让摇头道:“我们没有必要把他安排在富庶的州郡,那样会暴露我们的关系。而且那里门阀林立,我们想在那里立足,难啊!还是让他回并州吧,提个郡守,待有些功绩,再提刺使吧!一旦有事,董卓出西凉,吕布出并州,哼哼,我倒要看看那些家伙谁是我们的对手。你去准备一下,先晾他一晾,过几天我们好好敲打敲打这个小子——玉不琢,不成器啊!”

赵忠点头答应,自去安排不提。
张让这边算计,卢植那边也在准备。偏巧到了大儒蔡邕的生辰之日,正好带吕布前去。卢植有他自己的打算,现在朝廷里,四大势力纠缠不休,各种关系盘根错节,很难理顺。吕布此人骁勇异常,可以说是罕见的猛将,最妙的是他还只是个从事,不属于任何势力,一旦笼络为羽翼,必然是大汉的栋梁之材,士人的得力臂助。眼下鲜卑、匈奴屡屡寇边,正好让他教训一下那些胡人,建立功勋,成为一方太守,以为外援,到时候士人又可以增添一分实力,此是难得的好事。当然,前提是他肯归附士族。
蔡邕的府邸不是很大,但也足够宽敞,装潢得异常典雅,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吕布一身布衣,跟着卢植,一一拜见官宦俊杰。他尤其注意曹操和袁绍、袁术两兄弟。曹操一脸沉稳,袁绍则意气风发,英武不凡,袁术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显然是酒色过度的缘故,一双小眼睛中不时着狡猾的光芒,显然在打着什么坏主意。蔡邕交游广阔,来的人着实不少,大家熙熙攘攘了好一阵子,众人方才一一落座。
在酒精的作用下,众人的关系也明显拉进了,尤其是那些年轻人。最终,宴会在蔡邕的女儿蔡琰的琴声中达到了**。蔡琰未满十岁,却已经出落得异常美丽。为了博得红颜一笑,几乎所有的少年人都拼命的贬低别人,表现自己。
皇甫嵩的儿子皇甫郦首先向年纪轻轻,就颇有才名的河东卫仲道发难,随后袁家兄弟起了内讧,两个人时而一致对外,时而互相责难。没过片刻,曹操也忍耐不住,加入了战团,一时间口水漫天飞。
吕布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坐在角落里,自斟自饮。冷冷的看着众人的表演。这些人每个都是观宦子弟,白身的自己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子得罪他们,他虽然爱美女,也同情三国时期的美女,但眼下自己并没有能力保护她们,还是等自己有了一定的实力再说吧。吕布虽然不想参与到争论中,可是有些人并不准备放过他。
众人天南地北的聊着,渐渐说到胡人寇边的情况,卫仲道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不多,但却善于雄辩,而皇甫郦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铁血政策显然不是儒家怀柔思想的对手,情急之下,正好看到角落里的吕布,立刻转移目标道:“奉先兄久居边关,对胡人自然有更深刻的了解,不知道奉先兄怎么看。”
吕布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踌躇满志的卫仲道,冷冷一笑道:“不知道卫公子打算怎么对待胡人呢?”
卫仲道不屑的看了吕布一眼,大声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胡人茹毛饮血,靠掠夺为生,只有对他们施以圣人的教化,让他们懂得农耕之术,才有彻底杜绝边患的可能。”
吕布大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卫公子怎么去教化?”
卫仲道看了吕布一眼,不屑的道:“以兵压之,以圣人之言教化,这么简单的问题吕‘先生’都不知道吗?”
吕布眉毛一扬,身上焉地升起一股杀气,让身边的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卫仲道也被他冷冰冰的目光看得心寒,不敢直视。
吕布又扫了一眼表情各异的客人,这才冷冷的道:“无数将士浴血奋战,不是为了教化他们,更不是为了听你几句话,就放弃来之不易的战果。我只知道一句话,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
曹操不由得大喝道:“好一个‘犯我大汉天威者,虽远必诛’。吕贤弟,我敬你一杯。”
卫仲道脸色微微一变,但却无法辩驳,只好无奈的坐了回去。但他毕竟聪敏过人,宴会的众人又有意维护,不一会又将众人谈论的主题转移到诗词歌赋上去了。
卫仲道刚才吃了亏,心中自然不平,窥个机会道:“奉先兄久经沙场,不知道对诗词有何见解?”
吕布心中恼怒,我本不想落进这个圈子,可怎么都不放过我?望着桌上的酒杯,回忆了片刻,缓缓吟道:“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众人一时间不由得楞住了,良久,才爆发出喝彩声。
卫仲道也不由得呆了,清醒过来,不由得暗自懊恼,自己太小看这个武夫了。
袁术见众人把焦点都集中在吕布身上,不由得诋毁道:“奉先贤弟果然了得。但为何眼下仅官居从事?”
吕布不屑的思索,果然是一个草包,难怪比不上袁绍。他毕竟少年气盛,也激起了好胜之心,微一沉吟,脱口吟道:“万里边关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谁都没有想到一个出身贫寒的人会有如此才华。他先是诠释了战争的惨烈,又借诗表达了为将的无奈,每一个将军功成名就的时候,他的身后都是累累白骨。
曹操喃喃的念着吕布的诗,良久,才自语道:“如此名句,操不如也。”起身向吕布施礼道:“奉先大才,操来日必登门请教。”他看出吕布对宴会有些心不在焉,也识趣的没有和他攀谈。
吕布对曹操还是很尊敬的,尤其是他那句“天下英雄何须以虚名自累”,更是让他敬佩。他急忙向曹操回礼,谦逊不已。
众才子领教了吕布的才华,见他不主动显露自己,也乐得不再撩拨他,免得到时候自己丢脸。
吕布对这样的宴会感到十分不耐,又呆了一会,找了个借口,向蔡邕和卢植告了罪,起身离去,走出大门的他却没有看到蔡琰那闪闪的目光。
又过了几天,张让终于接见了吕布,少不得一番敲打。但在吕布奉上一番厚礼,表了忠心后,总算笑逐言开,表奏其为上党太守,对于质疑吕布年轻的士人,则用有志不在年高,干罗十二为丞相来回答。为了拉拢吕布,张让又特意从几近空虚的国库中拨了三百万钱,要他训练新军,防备胡人。卢植则暗暗懊恼,自己还是晚了一步,这个人才莫不要被宦官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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