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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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王府的青石道,微风轻抚面庞,留下淡淡的温度,柳条摇曳着轻蘸湖面,烟绿色映着湖中妃色的晚霞,说不出的暧昧。
鞋底轻拍着青石板面,一下一下,和着身后的那个人的步伐,说不出的安心。拐角处的炎宁张扬的面孔和怜君被风鼓动的妖艳红衣已经看不见,耳边只剩下叹息般的晚风。
却芫向来是个行动派,想到什么主意立刻就要去做,不论后果。这次也是。
“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李滋似乎有些紧张,这让却芫很无奈,明明身份尊贵的是他,明明,清丽孤高的是他,如此的表情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正在被人小心呵护的错觉。
“我•••••”却芫支吾了一下,心下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但却也道不明原因地舍不得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留下,“我要走了。”
李滋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芫咬了咬牙,不懂自己为什么这么犹豫,一点都不干脆,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作风。
“我要走了!”她不禁提高了声音。
李滋讶异地抬头,仿佛没料到她会生生拔高了音调般,随即又苦笑道,“我知道。”
又是一阵相视无言。
“谢谢你的帮助。”却芫紧了紧手,深呼吸。
“对我不必言谢,真的。”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却芫向他靠近了一步,拨了拨他额前挡着视线的碎发,直视他的眼睛,这双淡蓝的眸子正向外溢着苦涩,像是淡淡的云雾,一圈一圈将他包裹在中间,袅袅地隔绝了外部探究的目光。
“你••••••保重。”却芫可以感觉到,他原本想说些什么的,但话到嘴边,还是打了个突,硬生生逼回肚里。
“我会想念你的,李滋。”却芫真诚地看了他一眼,却惊见李滋因这句话而双眼爆发出惊人的光辉,仿佛要照亮这天空般,璀璨着星光。
却芫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包袱,将它们扣在胸前,靠在门框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滋,有些调皮地笑了,“知道吗?原本我一无所有,包括着包袱。”她冲他眨了眨眼,晃了晃手中的包袱,旋即,甜笑变得苦涩,“只有这一身皮毛,虽然它很贵。”
李滋听着她这一席话,忽然觉得很哀伤,有又隐隐有些希望,只听她继续说道,“虽然我来到这个世界,最先认识的是炎宁,但帮助我最多的却是你。我很惊讶,你肯为我这一个陌生人做这么多,或许我还算不上人,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刚才我和怜君说的话,想必你已经听到了,我不是怜君要找的却芫,但我却想试着和他回家,你懂吗?是家。我是没有家的。”
李滋听着她说这话,犹豫着想伸出手,十分想将这个带着忧伤笑容的女孩抱入怀中,抚平她心中的沟壑,却最终收了回来。
曾经,这个犹如仙子的小女妖横躺在夜空下的一池水莲边,闭目睡着,夜风吹动她银色的发丝,妖娆着魅惑众生;曾经,这个时而带着明媚笑容,时而带着如玉兰般香气的忧伤的白狐狸安静地趴在自己膝头;曾经,那么多曾经,什么时候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已经积下了这么多回忆?
如今她就要走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也有可能永远不回来了。
他狠狠地按了按心口,像是要抑制这颗不听话的心冒酸水一般。
他好想告诉她,其实,想要一个家并不难,只要她想。但话出口还是变了,“我懂。如果你想追寻什么,就去吧!”
“李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很优秀?优秀到想让人什么都不去想,只想和你在一起。”
清泉般的声音轻轻地滑过李滋的心,却带起了滔天巨浪,一瞬间仿佛要湮灭世界,他蓦地抬起头,满眼的不置信。
却芫嘴角的那抹笑一直在,很温暖,“我知道你的感情,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该不该回应,就像对炎宁的。我不知道我要在这待多久,我怕,”她咬了咬唇,低下的眼中有许多的不确定,顿了顿后,再抬头,眼中的不安已完全隐去,似乎从来不曾出现过,“我怕我刚接受,就是离开的时候了。”
李滋心里很憋闷,却不能说什么,却芫,她的心就和她的长相一样,朦胧着,看不清实质,却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忍去揭开它的盖头一探究竟,仿佛那是一种亵渎。
“我总是拖着别人的心,然后一走了之,什么都不顾。别在我身上花太多功夫,不值得。”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况且,我是一只狐狸,而你,是将来要做皇••••••。”她突然停下了,结局早已预料不是吗?何必伤他?

“总之,再见,还有,认识你很高兴。”她抱紧了手中的包袱,再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一直一言不发的李滋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透着惊讶的清澈眼眸,深吸了口气,道,“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轻轻颔首,却是异常肯定的语气,温柔的笑靥,她说,“好。”
李滋轻轻撩起她肩后的银色白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让他原本风华高洁的面庞上曳起了绝代之姿,“可否赠我一绺发?”
却芫怎么都想不通,他的要求竟然是这个,古人不是不能随便问人要发的吗?他••••
“可否?”笑容依旧,此时却更添一抹蛊惑。李滋就像是一株君子兰,清雅着,淡泊着,却也用他自己的方式,魅惑着,天下如此的人物又能有几个?
却芫轻轻地点头,“好。”
李滋微微笑了,露出银玉般的齿,珍珠的光华。他转身拿起卧室梳妆台上的一把缠绕了数圈红绳的剪刀,迈着优雅地步伐过来。
却芫静静地看着他拿着手中的剪刀,万般爱怜地抚摩着他手中的银发,仿若那就是世上唯一的珍宝,眼底闪着柔和的光,就像是一颗珍珠,明亮却不刺眼,浓黑纤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白皙的面庞上打着剪影。
他并不急着动手,只是一下一下抚摩着丝绸般的缎发,轻叹出声,“如果你是我的妻子,我一定每天早晨起床亲自为你梳头,一下一下,一直到梳满九十九下,日日如此,年年如此,直到我老去,提不动梳子。”
这一刻却芫是感动,鼻子有些酸涩,一直都羡慕张敞的妻子,有那么好的一个丈夫,每日为自己画眉,如今,也有这么一个人,愿意为自己梳头,一直到老去。
喀嚓一声,李滋闭上眼,狠心剪下了一段,紧紧握在手中。
“李滋,谢谢你。”
李滋抬头,笑了,“不用谢我,如果真想谢我,就把我刚才的话听进去,我什么时候都愿意接受你。”
却芫不知该怎么答了,李滋却仿佛看出了她的尴尬,笑着说,“如果亲切可以通过略去姓来显示的话,我贪心地希望你叫我滋。”
却芫怔了怔,然后了然地笑了,“再见,滋。”
却芫走了。风扬起她的发,银丝翻飞,如羽翼轻扬,脚腕上的铃铛在风中的晃响,一阵阵,空灵悦耳,如同它主人的声音,山溪的明澈,最终还是远了。
李滋将那束发握在手中,紧了又紧,望着那抹渐渐淡去的人影,呢喃道,“若得你为妻,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炎宁也回去了,虽然是万般的不愿意。刚才他一直在嘟着个嘴,抱怨却芫不公平,都不给自己和她相处的时间,一趁却芫不注意,就对怜君大放眼刀,极度想将怜君射死在他的冷刀下,搞得怜君很是尴尬,却又不好发作。
却芫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了,却一直憋着笑,没指出来。炎宁就像是一个没要到糖的小孩子,到处看人不顺眼。
左哄右哄,终于将他给哄了回去,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好不哀怨,弄得却芫感觉好像犯了什么大罪一样。
当然条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要回来之后立刻找他,二要不和其他男人搞暧昧,三要时刻想着他。
却芫真的很想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这个邪肆着的小子是这么可爱呢。
她想着想着,就真的笑出来了。
怜君看了她一眼,凉凉问道,“你不会喜欢那个小子吧!”
这一问还真把却芫给问住了,喜欢吗?不喜欢吗?
她好象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怜君,你喜欢过却芫是吧!”却芫只觉得这话怎么这么别扭呢。
怜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点点头,又摇摇头,“那不是喜欢,这么多年了,早就成爱了。”
“爱是什么样的感觉?”却芫紧接着问。
“爱?”怜君想了一阵,“爱就是可以为对方放弃一切,身份,地位,财富,甚至是尊严。”
却芫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就在两人陷入一阵长时间的安静后,她却突然说话了,“那我没有爱过。”
“你会遇到的。”怜君瞥了她一眼,十分想在后面加上一句,但我更希望那个被你爱的人是我,却想到了她如今,哎,终是没说。
那个不停对自己飞眼刀的炎宁,还有那个散发着尊贵气息的人类王子李滋,事情,怕是没这么容易吧!
一个爱字,愁煞多少人。
这个风华绝代的小狐狸,还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都在爱着她吗?怜君无奈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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