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拨开阳光。见乌云。】
就像夏日的雨水一般，总是来得拥挤，大气，不容置疑，措手不及，令人在恍然如梦中仿佛看见初夏的柔荑，又好似是她转身的背影和一双水样瞳眸。还真是在一场又一场来得快去的也快的雨水中，绿了芭蕉的。但人总觉得有些不真。于是就在每每听到有人望着越来越热的天呓语般叨念出“怎么就夏天了呢”这样的话语的时候，吟妩总要告诉自己已经夏天了呢！时间真的是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自那日以后，日子淡如水般过着。
不曾**迭起，也不会如同嚼蜡。
有时吟妩就想，就这样过下去，为何不可呢？
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
这日，阳光**的不似初夏的面貌。不会掩饰，不加修饰。
吟妩和春儿正从冰窖里取出了小块的冰，准备稍加工合着一些时令水果一起做成刨冰。在这天里定是消暑的好食物。当然，这也是吟妩的现代知识发挥了作用。不仅是她自己好这一口，连春儿也喜爱的紧。王爷竟也会不时的叫上一盘。
正当春儿在吟妩旁边唧唧喳喳的讨论决定今天要吃什么口味的时候，一位陌生的男子从她们的屋中走出。看着她们的脸上竟有欣喜。春儿一时没了声，吟妩也觉着不对。再怎么说，一名男子从女子的闺房里出来也是不对的吧。春儿按耐不住，张口就想说些什么。但吟妩知道她的性子，一旁拉住她。细声道“万一是王爷的贵客呢？你以为你有几条命。”说罢。在抬头看身前的男子。一身的清秀文人的气息，也不像什么不正紧的人，再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这王府的。于是吟妩也就安心了。
“公子可是我们爷的客人。”
“正是。”
“那公子请来，奴婢领您去偏厅候着，王爷有事出去了，应该快回了。”
“不了。姑娘，刚才是在下唐突了。竟一时忘了应有的礼节。”
“冒昧问公子一句，您来是找我家爷有事吗？”
“正是。”
“那奴婢就领您去偏厅吧。”
“我想姑娘大概有些误会。在下刚刚是没征得姑娘的同意就进了房，但绝无他意，只是纯粹被姑娘门前的幕帘所吸引，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果然别有洞天。”
吟妩顿时哑然，‘别有洞天’是不是太夸张了？回想起前些时候，爷吩咐让吟妩从原来的那屋搬出来，搬来和春儿一同住，说是方便，便给了凌昊院里最小的一间废屋给她们。吟妩一开始也不大愿意。那屋又小又破的。和春儿一起利用少得可怜的休息时间收拾了好大一会儿才勉强可以住人。又花了一些闲暇时候往里头添置了一些自制的物品，慢慢的倒也是新奇的紧。经常有些下人来看看。本来凌昊天也说要来看看。但吟妩一直谦恭的找些借口。凌昊天也就没再提及。
“敢问，这屋里的东西都是出自姑娘之手。”
吟妩这才把思绪拉回。“是。”
“姑娘的心思真是巧妙的紧！”
“公子言重了。”
“在下学识浅陋，姑娘屋中的物品有些竟是见都没见过。”
“那当然，那都是我的好姐姐一个个做出来的呢！”春儿在一旁骄傲道。好似这些个东西都是她做的一般。吟妩笑笑。
“在下唐突，能请姑娘为在下解答些疑问吗？”
吟妩静声，点头。
那男子竟是兴奋的再次挑帘进了吟妩的屋里。吟妩只得无奈的跟上。
起先，映入眼帘的素雅的幕帘。说起来，这幕帘也是特别的紧。通常幕帘上不是单一的艳色，就是做工精良的绣花色样。只有吟妩的幕帘是自个儿画上去的。自然是用的她擅长的白描手法。以布为纸，以墨为色画上了一丛不知名的花草。是吟妩在爷的沁花院里看到的，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挺直的嫩枝和微昂的花萼倒是惹得吟妩很是欢喜。于是就把那淡色的小花记了下来。到了这幕帘上自是俏生生的。虽是简单，却能让人在一瞬间变得清明起来，一种挣脱束缚的快感和镇定自若的超然便油然而生。
再向屋内看去，陈设和家具都不华贵，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破旧，但是真正让人移不开眼的却是屋内随处可见一些装饰品和布置。因为只是一间下人的房间，所以定是不会有什么大家里常见的高价玉器或是名家之作。只是有塞满了一屋的小玩意。有嘴角掩笑的泥娃，有自然写实的风景画，有形状稍独特的茶杯，有水天一色、繁盛花色映衬的床帘，有与幕帘同一系列情景的窗纸。自然，既物象不同，那么意象定是会有微微的不同的。只是都给人以舒适，悠然之感。不竟会想起陶渊明的世外桃源。
很是过了些时候。吟妩都有些乏了。可还不见那男子有停下来的意思。
只听得一句“莫公子竟是在这儿，还真叫爷好找啊！”凌昊天就从外头疾步踏进屋内。吟妩和春儿只得打起精神向王爷请安。
“看来，莫公子是觉得这婢子的一个房间倒是比我的书房还要好看的紧咯。”
“王爷，自不是那么回事。只是这屋里的东西是新奇的紧。在下一时兴奋过头罢了。”
说完，凌昊天便细细打量起这屋子。
“爷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府中还有这样一处‘世外桃源’。”显然这话不是对莫公子说的。吟妩知道这是在责问她为什么不乐意让他来看看。
“爷若是想看，自是随时都可以的。”
凌昊天倒是再没说什么，只径直走出去了。一旁的莫公子在一句“谢谢姑娘。”之后也尾随其后。
只是，不一会，空气里传来王爷的声线。
“待会儿去我书房候着。”
吟妩答道“奴婢知晓了。”但却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门外的小厮对吟妩道“王爷和公子在屋里谈事。”
吟妩对他笑笑，抬了抬手中的茶水，道“是爷刚才特意吩咐我进去候着的。”
那小厮这才让开身。
吟妩从容的入室。动作小心，所以并没有惊扰到正在的各抒己见的两人。把茶连同托盘放在侧桌上，吟妩才开始斟茶。一会儿的功夫，香气四溢在这不大的室内。王爷语速猛地一顿，往吟妩那头望去，抬手示意，于是吟妩就端上两盏茶。正准备悄声退下之时。
“留下。”王爷也不抬眸，只望着手中的信件说道。而那莫公子也没觉着不妥，甚至连王爷把一个丫鬟留在他们正在谈要事的书房中都不觉着有什么特别的。
吟妩一时困顿的止步，又只得回首在一旁候着。
“不知王爷是怎么认为的，在下认为近来我国与梁国边境处的崇山地区时常爆发动乱，那里的人民也是战战兢兢的，平常的生活都是惴惴不安。这不是正常情况。”
“地方上怎么说，他们没有平反暴乱，安抚民情吗？
“地方官员只说是，本地区的一些不安动乱，已经在做工作制止了。但在下斗胆一句，可能情况并不只这么简单。”
“那么你是认为有人蓄意这么做。”
“而且，也和梁国脱不了干系咯。”王爷抿一口茶又道。
“正是。”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也不应该继续坐以待毙。近几年来梁国的进贡一年比一年更甚。一方面显示对我国的尊敬，但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们也是愈来愈强大。去年又强侵了几个小国。现在虽还没有多大的威胁，但也不容忽视。现今二皇子和皇上那儿都没有动静，对王爷来说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王爷只沉声不语。
“吟妩，你怎么看？”凌昊天悠悠出声。
“奴婢……”吟妩一时没想到，但马上平息了情绪。
“奴婢觉得还是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一是，现下离梁国上贡的时日也不多，还是不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才好。二是，如今的事态还不是很明确，我们即不知道崇山不安动乱的原由到底是什么，也不能肯定就一定与梁国有关。就像公子刚才说的，梁国现在虽不构成威胁，但却不可小觑。那么我们为什么要冒着会挑起事端的可能呢？这不是给梁国有机可乘吗？再者说，既然连皇上都没有动静的话，就没必要如此紧张了。皇上定是圣明的，一定有想到过这一层，但是却没有什么动作。这就证明事情还是可控制的。无需太快的出手。”
一番话落音。王爷倒是没有怎么表现出惊讶。身旁的莫公子也是不懂声色。只与王爷一道品茶。
良久。王爷对莫公子道“你先回吧。”
莫公子作了揖，就离开了。
“演的不错，只是不知道莫公子是信了还是没信。”王爷平静道。
“吟妩觉得，应该是没有骗过的。”
“我觉着也是。不过，不容易了。明明什么都清楚，却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不懂胡扯那一大堆的。”
“吟妩没做好。”
“让我演的话，我还未必有你演的像。毕竟我是扯不出那一大通来的。虽说你并没有让莫公子相信，但是他未必会真正的都告诉二哥。”
这下该吟妩吃惊了。
“莫公子不是王爷的人吗？难道……？”
“正是。”王爷无所谓的笑笑。
“莫公子是二哥的人，我是知道的。就像二哥也知道我也有人在他那儿一样。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在皇室，我们一定是最好的合作人。虽然一直以来我们都是以竞争者的身份存在的。但是我们之间一直是有不用言说的默契和不必商讨的行事原则。”王爷的话只说到这儿，但是吟妩也能猜出个大概。
如果白颀和二皇子合作了，自然对凌昊天是不利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江山给了凌俊文，但是最后二皇子手中能有几分的社稷，这谁也保证不了。因为白颀也是有野心的。所以无论白颀是跟王爷合作还是跟二皇子合作，到最后他都避不了与他们之中的一位再次争夺。可王爷和二皇子所要利用的只是他可以提供的，至于分享这大片江山却是他们都不愿意的。因为不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吟妩知道他们都觉得这社稷只能属于凌家。定不能落入旁人之手。所以他们会心照不宣的向对方透露计划中的一部分。而这一部分都是为了防着白颀的。
“那么，爷是既要借白颀的力量夺到最高权利，又想现下与二皇子合作，为白颀今后夺势埋下隐患。对吗？”
“所以我才说你方才装得真是不易啊！根本什么都知道。”
“那今日，莫公子的到来是给足了吟妩面子了。”
“这倒是不假。”
“吟妩还真是惶恐呢！”她的声线是柔细的，可是嘴角却是映着生冷的眸子剜掉了一份夏日的暑气。
凌昊天只嗤笑，就再不动声色。
吟妩心下微叹。本以为事情只是两方面的争夺，白颀只不过是外界的补给力量，所以二皇子和爷都要争而已；却没想到事情远远比这复杂。
既要争夺，又要合作，还要防范。
吟妩只在一旁静静思索。
王爷却沉了眼眸。
只觉天边的阳光退下，换上夏日经常的阵雨前的浓云。
好似是拨开了阳光，见到了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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