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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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笑琴独坐高楼,倚着月光,杯中的酒已经冷了,却还没有碰过。越过窗户,可以看到云楼大厅灯火通明,昼夜不息的莺歌燕语,笑声如浪。
只是这快乐是属于他们的,玉笑琴只觉无聊至极。
月光果然是冷的,玉笑琴瑟瑟地蜷缩了身子,手指都有些僵硬了。
推开窗户,酒杯仰天一撒,清冷酒在夜空中划出道水痕,落在地上,沁入土中。
第一杯酒祭天……
斟满酒杯,抛出窗外,一道水柱如银龙现世,溅起酒花。
第二杯酒祭地……
再次将酒杯斟满,第三杯酒却迟迟没有动。这杯酒他本想用来祭死去的师父师娘的,可他犹豫着没有动。
祭了这杯酒,就当斩仇敌而后快!
如果说对于父母的感情,还是仅限于每天对牌位磕头上香,那师父师娘对他来说可谓再造父母,他们的死才是真正的切肤之痛!
可是……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时候,当得知害死师父的竟然是萧禾知时,他是何等心痛?
不过是为了一把剑,何必呢?何必弄得如此不堪?曾经是那样的信任他,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相信他所做的都是迫不得已,甚至在他伤害了自己之后还坚信不移。可是……是不是自己太蠢了?
打开那把如意柄象牙扇,扇面上的水墨画依然清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当恶梦变为现实,当希望成为泡影,还能等待什么?放不下的是自己的尊严,还是执着的感情?
玉笑琴举起酒杯,最终一口灌入喉中。酒杯跌在地上,裂成碎片,泪水也随之涌出。
轻轻地叩开房门,木难只看到里面漆黑一片,月光里玉笑琴伏在窗上。
弯腰拾起破碎的酒杯,他拨弄起桌上的蜡烛:“怎么不点灯?”
“不要点灯!”
看见满脸泪容的玉笑琴,木难不禁叹了口气,看到搁在几案上的扇子,一切都了然。他摸了摸案上冰冷的酒壶:“天冷了,喝酒要记得热一热,我叫人换一壶。”木难拎走酒壶,吩咐了侍童,坐到了玉笑琴对面。
轻轻替他抹去尚未干涩的泪水:“太丢人了,用得着哭吗?”
玉笑琴瞪了他一眼,醒了醒鼻子,骄傲地抬起头:“我是想到我师父了!”
木难看了眼案上的扇子,没有说话。
玉笑琴抄起扇子,抵住他的喉咙:“那么晚了,到我房间做什么?”眼角流露的骄狂散发着如夜明珠般的光彩。
痴痴地看着他,木难不禁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我是在玩火啊?”在玉笑琴发楞的瞬间,木难猛地掀翻几案,顺势把他压倒,以实际行动告诉他玩火的含义。
惊呼一声,四肢已被他牢牢钉住。
看到玉笑琴窘迫的神情,木难吃吃地笑了,故意把力道加重了三分。
颈部痒痒的感觉,是他的唇在摸索……明显感觉到来自另一具身体的火热,玉笑琴脸涨得通红:“你……敢再动一下,我杀了你!”
轻轻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趁他发作之前,木难抽身离去。
“混蛋!”玉笑琴以扇做刀,就要打去,被木难捏住了手腕。
“别急嘛,我来有事要告诉你的。”木难捏住他的手腕,笑道,“关庭风被他父亲招回了飞龙堡,似乎十万火急,来不及和你告别,所以拜托我来转告你。”
“什么事情要急成这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关大少他……”木难定睛看了玉笑琴一眼,“他邀请我们去飞龙堡,说是请他父亲帮忙查清楚风华剑和二十年前的玉家惨剧。”
玉笑琴似乎对此间微妙关系浑然不觉,漫不经心地捡起一个完整的酒杯喝酒:“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不过我不想去。”
“为什么?你不是也想追查屠门事件的细节和风华剑的秘密吗?既然找我师父没有结果,找‘江湖三尊’没有结果,那么找关堡主最合适了。他在江湖上人脉广博,能帮得上忙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帮忙?他能帮什么忙?我现在是朝廷通缉的杀人犯,叫我去飞龙堡,保不准有张网等着套住我呢!”

“你不相信关大少?其实你现在无论去哪里都不安全,还不如去飞龙堡找关堡主。关堡主古道热肠,你把你的事情和他原原本本说清楚,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抓你去见官府的。”
“我不是不相信关庭风,我只是不想再和毫无干系的人纠缠下去。”
“那好吧,我自己去飞龙堡,有了消息我给你带回来。”
“我都说了我不想去,也不想听!”玉笑琴捏着酒杯,许久都没有沾口,眉头越皱越紧,似乎按奈着极大的性子,听着木难说话:“查出来又能怎么样,能改变得了什么?杀人既然已成事实,那就干脆做到底。按照我原来的计划,把参与屠门事件的仇家都解决,事情就这么简单,还用查什么?”
木难沉吟许久,淡淡道:“你在逃避?”
“你胡言乱语什么?”玉笑琴怒道。
“你害怕知道你父母是怎么死的,害怕知道风华剑的秘密,你没有勇气去面对事实,去面对可能发生的不测。因为你一直觉得萧禾知之所以背叛你,是因为这把剑,所以你更加害怕去了解这把剑,害怕遭到更多的背叛!”
“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背叛你?”甫一出口,玉笑琴就后悔了,这一问,无疑承认了被猜中了心思,在他人面前示弱,让他觉得十分丢脸。
黑暗中,玉笑琴高挑而消瘦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在他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无助而凄楚的眼神,让木难心痛不已。
壮着胆子去拉了一下他的手,他没有拒绝。
“就像玄决大师说的,既然是传说那就让她永远成为传说吧,我们还要去追究什么呢?”玉笑琴的声音低沉而凄幽。
木难干脆把他扯在怀里,轻轻地搂住:“你要想明白,人的**是无止境的,越是神秘的东西掠夺的**越是强烈。我并不想证明风华剑有何神奇之处,恰恰相反,我是想证明这不过是把普通的利剑。我不是说过吗,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除非你烦腻了我……”
视线落在风华剑上,宝剑在黑暗里仍散发着红光,这毕竟是陪伴玉笑琴一生的剑,衡量许久,他最终点头允诺了。
“那我明天就备车,后天就出发去飞龙堡!”
一大清早,木难就来催促玉笑琴起床梳洗。不一会儿,就有人叩响了房门,应该是车马准备好了吧。
玉笑琴打开房门,看清来人,不由一惊。站在门外的,正是那晚从逍遥城手下救出他的那位老人。
老人仍然是一副干巴巴的样子,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少爷,马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看到玉笑琴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木难解释道:“他是木家的管家,名叫木傅,是我特意从总家调来协助我的。傅伯,你先出去吧,我们马上就来。”
玉笑琴幽幽叹气:“这么说,你又救了我一次?”
木难收拾起东西,没有直接回答他:“我们走吧,如果马快的话,三天之后就能到飞龙堡了。”
司雾和司雨就已等云楼门口了,司雨撅着嘴,半个身子躲在司雾后面,搭拉着脑袋。
木难好笑地捏了捏司雨的粉脸,一转身就见玉笑琴正似笑非笑地瞅着他。
“路上小心,木少要好好照顾玉公子呀。”司雾语笑如菊,话中有话地说道。
木难淡然一笑,嘴上客气了几句,便准备上路。
玉笑琴刚准备上车,目光无意中一扫,瞥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心下一疑,不禁呆住。
“怎么了?”木难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可什么都没有。
“刚才那个人,我好像哪里见过。”
木难又望了一眼,清晨的大街上还是一个人也没有,再看玉笑琴努力回忆的模样,突然想逗他一逗:“可能是云楼留宿的客人吧。你在云楼住久了,几个常客都看眼熟了。”
玉笑琴瞪了他一眼,便上了马车。
马蹄扬起尘土,带着旅人,带着神秘的传说,冲入清晨的薄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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